第四章 夏天的槲寄生是那么的不显眼,只是树丫上的一小抹绿,如果你不认真去寻找, 根本发现不了它的存在,这个时候它上面是厚厚的树叶挡着它要生长所必需的阳光, 它只能从寄主身上汲取一点点养料来维持自己的生命。 冬天正是寒冷的时候,寄主的叶子已全部掉完时,你远远地就能发现它,也只 有这个时候它才在人们面前展现出自己的身姿,告诉人们它的存在。可是这正是寒 风凛冽之时,太阳已经给不了它生长所需的所有能量,于是它的成长依旧要从寄主 身上汲取养分。 槲寄生为了给予人们希望,默默地忍受着寒风与冻雪。不是它不想和其他植物 一样自由地生长,它无法给自己提供养分,离开寄主植物,除了死亡,不会有其他 结果。当寄主死去的时候,它也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慢慢枯萎,然后死去。 “为什么不能一起变老呢?”槲寄生一定在想。 于是它每天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地生活着,不敢让自己长得太茂盛。生怕夺走了 寄主生活所必须的养分。 槲寄生也许只是为了维持自己的生命,为了努力活下去而已,却同时被冠以希 望与恶魔之名,它一定是孤独的,寂寞的。 大三下学期准备考研,暑假的时候,想在学校里多读点书,也需要一个比较安 静的学习环境。于是和一个老乡在校外找了个房子。地理位置不错,就在学校门口, 两室一厅加厨房、卫生间有洗衣机,没冰箱,没空调。尽管谣传重庆的夏天是多么 多么让人受不了,没有空调根本住不下去,我们依然租下了这个房子。像我们这种 穷学生,能有这样的环境已经可以感天谢地了。一个人呆在房间闷的时候,还可以 到教室去自习。 七月底的时候,重庆开始热起来。我所说的热,并不只是单纯的感觉热,是那 种让你抓狂的热。也许是因为重庆水面太广,水雾很多,只要没有空调吹着的地方, 你就会感觉人在蒸笼里一样,无论你走到哪里,身边一米的距离都是热的,于是动 也是热,不动也是热,所谓的心静自然凉根本就是扯淡。在房间看书的时候,我觉 得自己就像锅里的饺子一样,随着开水不断的翻滚。 由于受不了门外的酷热,整个假期都没有到学校教室去看书,平时也很少出门。 也是准备考研的时候开始喝咖啡,像我这种没品位的穷学生只喝得起雀巢这样 让人觉得没品位的咖啡而已。开始喝的是原味,后来觉得味道不够浓,提不了神, 换了特浓;每天一包的咖啡成了我考研生活的必需品。可那个时候从来没有把燕与 咖啡联系在一起。 …… ‘学长,我回到学校了。过两天请你们吃饭,我自己做的哦~ ’“好啊”我揉 了揉因为看书久了而发酸的眼睛,给燕回了短信,应承下来。 燕在我心中虽然也是一个太阳,燕这颗太阳比天上的更漂亮,更能温暖人的心, 而不会烧烤我的皮肤,更不会让我郁闷得要死,连门都不敢出。 头上的吊扇依旧咿呀咿呀地转着。像有人在搅动着烧开的水,而我这颗饺子, 看来快要熟了。窗外太阳依旧高挂,对面房子玻璃反射的光还是那么耀眼。心里却 又一丝丝的凉意产生,沿着血液,缓缓地注入大脑,像浆糊一般的脑袋由于这股凉 意,慢慢变回原来的状态。 此刻的我经受着外面的太阳烘烤,却从燕这个太阳里获得清凉。“这是矛盾的 啊”我对自己说。“太阳只能产生热量,是不能吸收热量的,这有悖于质能守恒定 律的啊”像我这种追求真理的人,对有悖于科学的东西都会试图去给它一个合理的 解释。对于燕是一个太阳这个想法我却没有试图去解释它。偶尔有像刚才的想法冒 出来,也会以“存在即为真理”这种深奥的理论来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所以“燕 是一个太阳,能够给人温暖”在我的心中,这就是真理。 突然有想到外面转转的想法。 晚饭刚放下碗,顾不上全身还冒着汗,换了件外出的衣服就往外走。 ‘这么急冲冲的要去干嘛?’看我匆匆忙忙的出去,超问我。 超就是和我住一起的老乡,人不错。只是不会做饭,平时买菜的活他干,而我 则负责做饭。他不考研,只是觉得寝室太挤,就搬了出来,一起玩了三年多,平时 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陌生与不适应。我平时吃完晚餐都是坐着看电视,让身上的汗干 了再回房间看书,从来不会傍晚的时候出去。 “出去转转” ‘晚上可能会下雨,早点回来’“天黑就回来”我隔着门回道。 走在路上,已经能感觉到阵阵的风,夹着湿热的空气向人袭来。太阳还在,只 是没有下午那么嚣张,无精打采地躲在云层后面,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天黑了。 走到嘉陵江边的时候,太阳只剩下半边脸,风也变大了不少,没有了沉闷的感 觉。江边已经集聚不少人,被炎热的太阳烤了一天的人们好不容易等到傍晚,都想 出来透口气,阵阵的风带着江面的水汽扑面而来,一天的疲劳与辛苦都消融在这凉 爽的风中。 在重庆的夏天能称得上‘凉爽’的风,并不多得,要不是快要到来的雨,估计 这江边也不会有这么清爽吧,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大部分人都坐在长长的阶梯上,脸上是轻松的表情,谈论这一天的见闻与收获。 河边摆满了桌子与凳子,却很少人坐,刚吃完晚餐,确实不会有让人想喝茶的冲动。 河里水浅的地方挤满了人,要么静静地站着,要么互相打水仗,几个不安分的人试 探着向外面走去。 我穿过人群,向江边走去。 把手放到江水里的一刹那,清凉的感觉沿着手指,爬上手臂,向大脑传来。 “嗯,就是这种感觉”我对自己说,下午燕给我短信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我把手掌浸入水中,进而是手臂,一直到整个手臂都在水面下,感受着那股清 凉传遍全身。把手抽出来后,赤着脚走入水中,慢慢地往江中心的方向走去。 在出门前我专门换了件短裤,直到水没到我的裤管,才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已 经离江边好远。 我尽最大努力站着,在离岸边这么远的地方,你不知道走出的下一步是平地还 是深渊。在身体感觉到凉意的时候,我才慢慢地沿着原路走回去。江边的人看到我 走那么远,纷纷伸出试探的脚步,只可惜没走几步就碰到深水区,在弄湿裤子后只 得往后退。看来我今天比较幸运,只希望刚才没人认为我是来投江的。 走回堤岸的时候,天已经开始变黑,风也更强了,想是大家都感觉到了凉意, 已经有人开始往家里走去,看来天完全黑的时候,雨也会降临。 我顺着人流,往家的方向走去。 风在变大,雨却还没来,一路上也不急着走,就这样闲逛着。回到家雨还是没 有落下来,超在客厅看球赛。虽然我平时也会去踢足球,电视上的球赛我却很少看, 我至今还只认识罗纳尔多和小罗纳尔多,当然他们都不认识我,这一点我很肯定。 看完上半场球赛我走回自己的房间看书,毕竟学习才是重点。窗外,雨已经下得很 大,风夹着雨水从窗口吹进房间,靠窗的桌子上面满是水,我关上窗,到床尾的书 桌旁坐下。靠窗的桌子上的水就让它自然晾干吧,这种天气明天晚上就会干的,反 正平时也不会用到那桌子,租的房子,我不必做那功德。 想着燕要做饭给我吃,那天晚上,心情很顺,做了好几套习题都没感觉累。 感觉困的时候,客厅早已没有声音,也没有亮光。窗外的雨也早已停下,打开 窗,深深地吸一口气,湿润的空气夹着深夜的气息,看了看手机,十一点半,该洗 澡睡觉了。 走出客厅,超的房间灯关了,这么晚,估计是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我在房间做题的时候被手机突然响起的铃声惊扰到,拨开胡乱摊 在书桌上的书,看到是燕打来的的电话。 ‘学长,今天燕专门给你做饭哦,我们正在菜市场买菜,五点半过来吃饭哦~ ’不是燕的声音。哦~ ,应该是小容,一个假期不见,似乎声音都变了不少。平时 说话都是油腔滑调的,这个时候却装得一本正经。小容是燕的同寝姐妹,个性比较 活泼,属于那种狡黠聪慧型的女孩,说实在,我有点怵这种性格的人,你得时刻防 备她的话,似乎每句话都有让你猜不透的含义。而燕的另一个姐妹小林就属于那种 性格超好的人,除非你和她说话,要不她就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至于相貌嘛,还过得去。在我的字典里,对女孩子的相貌评价只有‘很漂亮、 还过得去、一般般’这三种,所以你可以认为‘还过得去’是正面的评价。如何评 价燕的相貌呢?这也是一直困惑着我的问题,它似乎在那三个选项之外。有些人你 只需用眼睛去看就能判断相貌的美丑,而有的人你是需要用心去看的,燕就是那种 需要用心去看的女孩。当然用眼睛去看就很美,当你心思沉入时,美这个词已经不 能表达了。 “不是说过两天么……?”我还没说完,那边就挂了电话。 等等~ ,燕住在寝室,是不可能在寝室做饭的,那样的话,我该去哪里吃饭啊? 刚要给燕打电话,那边又打了过来。 ‘学长~ ’这回是燕的声音,虽然一个假期都没有通话,我依然能在第一时间 听出燕的声音。 ‘刚才是小容乱说的啦,这两年你们对我照顾很多,我很感激,今天请你们吃 饭只是想表达一下我的谢意。我请了一个高手来做菜哦,绝对正宗的四川菜哦。’ “你不露一下手艺么?” ‘我是想让你吃一下正宗的四川菜啦,我炒菜的技术不大好哦’燕急忙解释, 说话的时候语速比平时稍快,而且通过手机能听到燕的呼吸声。‘你不是要考去上 海么,以后可能没机会品尝四川菜呢’“嗯,谢谢你哦~ ” 燕告诉我她们买完菜了,在回做饭地方的路上,然后告诉我该怎么走,就挂了 电话。 燕知道我平时比较挑食,安排这次晚饭,虽然不能吃到燕亲手做的菜,依然让 我很感动。看着窗外高挂的刺眼的太阳,“真是让人心灵温暖的太阳”,我更加肯 定这是一个不需要证明的真理,当然我指的是燕。 燕说的地方在学校最北的地方,离我住的地方有二十分钟的路程,平时没事的 时候去那里逛过,对我来说并不陌生。五点半过去,六点吃饭,吃晚饭刚好可以赶 上晚课。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