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棵烟 作者:苏同 越疲倦越美丽,越堕落越欢乐。——卫慧 说到婷子那要先说说郁辰的红颜知己梅子小姐。 我和梅子在同一个城市读完了通向大学的所有课程之后,竟又鬼使神差的背 着行囊在同一所大学相遇,我们击掌明誓:做相依为命的铁哥们儿。 我们所在的是一所以建筑著称的大学,梅子读广告设计,我读中文。梅子的 男朋友是哲学系的一个细高净瘦的家伙,人称“小尼采”,撇着个小胡子,目空 一切。我的小说中的小人物都是从他的眼神和擦脚布一样的小胡子说开去的。 那时我正沉浸在前女友离去的悲哀空气中日见消瘦憔悴,梅子就铁了心的陪 着她的“铁哥们儿”坐在主席像后的草坪上,颇具惬意感的大声朗读“小尼采” 拗口、艰涩、大便一样的诗句,我胸中污浊的空气被那大便一样的诗句搞的翻江 倒海欲罢不能,我想趁机掐死这小巫女,但看她可爱迷人的样子我终究下不了狠 手。后来婷子给梅子谈起了我此时的感受时,梅子痛骂我是穆人治。 碰巧那时梅子专业搞的画展在学校美术馆展出,梅子有空没空总拉我去看, 我给她的画“内心世界”写了一篇算是读后感的东西,梅子看完煞有介事的说我 该找个朋友了。 小尼采从不抽烟这一点着实让我鄙视,后来我一直以为梅子一定是中了尼采 的毒才会青睐如此一个没有品位的家伙。不过我到很是羡慕那家伙的,因为梅子 是那种一条道走到黑不知回头的小巫女。 抽丫的,便宜了那家伙,每次我看到小尼采总是愤愤的说。后来我听婷子说 梅子的小尼采很崇拜我时,着实让我“发烧”了一阵,当时真想把小尼采拉过来 先给他来个痛苦流涕的道歉然后再把他当神一样的供起来养着。人就是这样经不 起糖衣炮弹的黏糊,一黏糊整个人都酥了,思想也单一、下贱了起来,我想我当 时就被糖衣黏糊上了,否则怎会如此不是人样了呢?呵呵! 我一直想遇到婷子终究都是很自然的事,她和梅子一个宿舍而梅子是我的 “铁哥们儿”,你说这不是明白着的事么? 那是在瓢雨的下午,呆在昏暗的宿舍徒然让我伤感,于是我去梅子的宿舍, 梅子不在,婷子正在看一本霍达的《穆斯林的葬礼》。 “你是郁辰吧,听梅子老提你。”婷子有着东方女人特有的那种莫名的韵致, 搁当时我要是一老外,那看到的肯定是一绝品。“不敢,正是郁辰。”我当时有 点文绉绉的跟她搭话,就差没给她再作一个揖了。 那天梅子一下午没有回来,外边雨又下的倾盆,所以婷子不好意思赶我,我 也就逮一个算一个了,那个下午应该算是我和婷子两个人的。等我最后从梅子宿 舍出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如果碰到梅子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请她满汉全席。 直到后来梅子凑到我耳边说婷子还没有男朋友时,我才觉得更应该请她了, 要不是我是一个穷光蛋的话。唉!口袋缺货英雄气短,不过梅子我们阶级感情那 是真铁,一碗阳春面她就知足而且一脸的兴奋,仿佛她是我妈终于看到儿子要成 家了的样子。 梅子一直问我为什么一开口就请她满汉全席,透着情深。我说我们所在的这 个小城吃不到满汉全席,梅子说我奸诈,梅子又说她这是把婷子往火坑里推。 不谈爱情。——婷子只谈阶级友情。——郁辰 第一次请婷子看电影,郁辰迟到了三分钟,婷子罚郁辰在一秒钟圆地转三圈 儿,不过郁辰的小脑够“格”挺了过来。 第二次郁辰请婷子吃饭,婷子迟到了十分种,婷子说是给郁辰发电子邮件那 干的是公事,再说了等漂亮的女生那也是你的面子上流光异彩的事情不是?郁辰 冲这话直点头。 一碗炒粉皮——婷子的要求并不高。他们拣了个靠里的座位。 “干嘛老是那样看着我?”“透着羡慕你,那么容易就把我搞到手了。”我 点上一棵烟,是我等婷子的时候买的并在那个当儿上抽了两棵。 “自恋狂,你就欠点打击。”婷子把桌上的一合烟拿过去。“那你给我一杯 打击吧,自各人我也不会那么痛心。对了,我就不明白了,一年了你怎就不想找 个男朋友呢?等我的时候是不是特寂寞?” “一个排呢?要不我现在就拉一个让你寒碜寒碜?”“吃,吃,别客气,就 跟在家一样。等一个排的人都来了的话就没的你吃的了。”侍者端上来两份炒粉 皮。 我和婷子走出小吃店的时候,婷子红光满面。 “我带你去兜风。”“我还上机呢,刚买的月票。” “马克思写资本论的时候还约燕妮花前月下呢,你也别苦了自各儿。” 等带着婷子在老街的石板上飞快的走过时,我才发觉有时女人的体重并不是 能用目光推算的出来的,婷子的比重不容轻视。“我一直都有爱情恐惧证。” “这就是你一直守身如玉的理由么?呵呵!”“不跟你说了,你这人特不正 经。” “知道一种叫情花的植物么?可谓巨毒,知道怎么解么?所谓离情花三步之 内比有其解也,俗称‘断魂草’也是巨毒。”郁辰扭头对婷子说,“你这爱情恐 惧证也并不是什么绝症,我给你开个方子就俩字儿:爱情。”“不谈爱情。” “对,对,只谈阶级友情。知道今晚的月亮为什么这么透着羞涩么?就是缺 少必要的阶级友情。” 婷子乐了,婷子一乐,郁辰屁股下的车子就不怎么听使唤了,就开始在老街 的石板上“唧唧歪歪”了。“刚才就你一个劲儿的问我了,你怎不找个呢?” “我觉得用四个字概括就是:宁缺毋滥。也不是没有好的,只是她们要不是 名花有主就是小孩子三分热度不适合我。你也知道我郁辰最嫉恨的就是做拆散人 家美好感情的龌龊事。上帝可以让郁辰死,但不可以让郁辰背叛自己。” “我想应该开始重新认识你了。” “别那么急就把结论说出来,我就那么象小学的大字课本,那么一览无余么?” “我们走了很远了吧,你对小城挺熟的么!” “不熟,别怕,丢不了。” 送婷子回宿舍以后郁辰想抽棵烟才发觉烟不见了。 郁辰的烟在婷子的口袋,婷子的机票在郁辰的口袋,他们没有黏黏忽忽的告 别,但都在无形中埋下了下次见面的理由。 十七棵烟,婷子口袋里的那盒烟还有十七棵。 天黑了,所有的人都回家了,只有爱情无家可归,在街上逛游。——莎士比 亚爱情是有家的,只要你回来,什么时候都可以。——米兰·昆德拉 “喂,是郁辰么?机票!”婷子明明听出是郁辰的声音却故意大声的吆喝。 “香烟,我那十七棵烟呢?5 分钟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 “好吧,一会见。” “对了,不用再刻意的打扮了,都快成两口子了,呵呵!” 那天下着雨,在婷子宿舍楼下等女生的男生都不见了,郁辰感到很惬意,他 真希望婷子能稍微的打扮一下,这样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给郁辰来等,等的感觉 真的很好,尤其等的人是你喜欢的。 “婷子!”郁辰看到婷子就禁不住的喊了出来。 婷子没有打伞,婷子象个小天鹅一样飞到郁辰的伞下。 “给你,机票,中午没有耽误你上机吧。”郁辰看到婷子头发上的水珠有一 种想去摸的感觉,婷子很美。“我的烟呢?” “丢了?”婷子笑的时候象一个离郁辰很近的一个人,郁辰想不起是谁?但 郁辰很感动,每次婷子笑的时候,郁辰都很感动。 “唉,婷子,我有个提议。” “什么?”“以后一星期你给我一天,就星期六吧,那一天你是我的,好不 好?” “你给我一个理由,我就答应你。” “因为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你就是郁辰的情人,郁辰的情人是女孩中最优秀 的,你应该有更多的时间来学习。” “那你的烟还要不要了?” “当然要了,那十七棵烟每一个星期六你给我一棵,不过有个条件就是你不 能偷偷的抽郁辰的烟,就是急了也不行,呵呵!” “谁要抽你的烟了。” 梅子和小尼采打着伞走过不时的冲我和婷子笑,他们只顾扭头看我们了结果 踩进一滩水洼里,我和婷子笑他们,他们落荒而逃。 婷子在这个小城生活了很多年,从小学到现在,而郁辰只是来读书才来到这 个小城。 “婷子,我们来个雨中漫步吧。去哪?你说个你以前常去的地方,我是说你 还不知道郁辰是谁的时候一个人常去的地方。” “去来生河吧,那里很美,以前有很多牧羊人在那里放牧。” “来生河,这个名字多好,如果每个人都有来生,在来生里每个人都可以找 到前生的情人,然后再牵手。” “那多没劲,要找就再找一个。” 郁辰扭头看着眼前这个刚才还是小天鹅现在成了恩断义绝的小无赖的婷子。 “婷子,明天我想去看看你以前的学校,是郁辰没有见到你以前的你的每一 个学校,我想看看在我还没有见到你以前婷子是在怎样的一个环境中生活,那里 都有一些什么人。” “你的我也要看,而且我也要看看郁辰在没有见到婷子以前是跟一些什么女 孩子在一起。” 郁辰和婷子聊了很多,在每一句话中他们都感到了世界的多遍,人生的不可 测。仿佛他们今天能走到一起是经历了很多磨难的,而且每一次的经历都有可能 错过今天的相遇,但他们都挺过来了。 “明天就去。” 来生河的水在流,郁辰和婷子所在的天空雨还在下。 男子汉是不应该把自己的喜好轻易的用语言表露出来,物也罢,人也罢。— —郁辰 学校1 号教学楼西头的那个昏暗的教室是郁辰经常写作的地方,人少、潮湿, 坐在里边有种冷冷的感觉,郁辰经常穿的厚厚的,即使在夏天也是长袖。郁辰常 说你不应该拿常人的眼光来审视郁辰,你应该在往上500 米的高处来感觉郁辰。 婷子带郁辰去了她两个画画的学校,一个在同乐巷,一个在景穆街。同乐巷的那 个现在成了一所托教中心,里边有许多很可爱的孩子,以前婷子经常吃饭的小吃 点还在,不过多了许多沧桑感觉。景穆街是这个城市最初的几条街道之一,婷子 的第二个学校就在景穆街的尽头。那是个不算很大的院子,门口有一段高出的台 阶,走过台阶,走过大门的通廊,让人静慕。婷子说了许多她在这里的生活趣事, 婷子的画室在二楼,宿舍在画室的上面一层,婷子总是在三楼把水泼在下面花坛 里,并有意的把李妈凉在上面的鞋子打湿,最后李妈上来“讨伐”,婷子就躺在 床上装肚疼。 郁辰和婷子又坐在他们第一次吃饭的地方。 “奇怪的是你每次逃课去野猪林玩儿的时候,就没有被‘逮’住过么?呵呵! 我说野猪林的时候总是想起水浒里的那个,呵呵!” “这其中有多少个人的经验是没有几个人能体会的。”婷子煞有介事。 “你该写本书,把个人的经验都写出来,这样可以教育不少人。” “你不知道,我小的时候有一次从楼梯上摔下来,当时我拍拍屁股站起来还 能走,可一进屋就不醒人事了,医生说要化验血,如果没有淤血就没事,抽第一 管子还好,没什么大碍,我当时那个乐,可第二管子还没抽完我就晕了,后来我 从手术台上下来的时候,脾就没有了,我很气愤,他们一点都不跟我商量就把它 给摘了下来,要知道人就那么一个脾呀!”婷子看者郁辰,就差热泪盈眶了。 “是哪家的鸟医生,我找个哥们儿去把他给灭了,这还是人嘛!”我激动的 站起来婷子把我按了下来。 “后来我就一直生病,本来在小学我一直都是很好的学生,老师都宠着我, 可到后来怎样着了——就只剩叫老师失望的份儿了。每次想到我的脾被泡在福尔 马林里孤苦伶仃我就伤心。” “看看,灭!一定得灭了他,都是他把你给耽误了。” “饱了没有,改天看见那个鸟医生你可别手软,我就躲一边看你怎么灭他!” 郁辰和婷子出来的时候婷子似乎还沉浸在福尔马林的气氛中。 郁辰就搀着婷子走路。 “回去多休息,要时刻想着就是没有脾了我们还要好好的活。” 郁辰回到昏暗的宿舍躺在床上,点上一棵烟,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火红的烟 头掉在水盆了“嘶嘶”作响。 打开所有的灯,危险就会远离。——郁辰 “梅子,叫婷子起来。”“她走了,她没给你说?昨天晚上走的,去巴黎了。” “巴黎?别给我开玩笑了,呵呵!”“没给你开玩笑,这事她家里给她计划 很久了,她到巴黎学服装设计,对了,她有东西让我给你。” “5 分钟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 郁辰挂上电话,空空的、挂着很多衣物的、潮湿的宿舍走廊上一只野猫在郁 辰前面走着,它不时的回头看郁辰,郁辰问它巴黎离这儿多远,它“喵”了一声 逃走。郁辰不明白,它为什么要逃走,我只是问了它这里离巴黎多远,他可以拒 绝回答,但它没有必要逃走的。 也许是梅子真的和我开玩笑,定是小尼采捉弄她了,她又来找郁辰撒气。昨 天我们还在一起,怎么今天她就去巴黎了呢?婷子不可能不告诉我的?她有东西 要给我?什么?……“哇!轻一点,你拧痛我了!” “你还在这里发愣,我在外边等你腿都酥了!给你!婷子留给你的!我走了。” “别走,这到底怎么了?我被你们搞晕了!怎么突然就去巴黎了,你该不会来个 不辞而别去冰岛过瘾吧。” 梅子捂着鼻子消失在那条冗长的走廊拐角,那只野猫还在,两个眼睛泛着迷 茫的光。 郁辰:如果今天早上你象往常一样打电话的话,梅子会告诉你 我走了,去 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不是诀别——不是!我爱你,不要哭。 我走的时候校园里很静,你一定还在梦里,我走的脚步很轻,你梦里的音乐 将会伴我度过在异国他乡的第一天。 郁辰,其实在我还没有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背起简单 的行囊离开这里,到一个遥远陌生的地方去飞翔,就象今天我离开…… 在这封信的旁边有一个彩色的盒子,里边有18棵烟,我又加了一棵,那是我 给你看信的时候抽的…… 不是诀别——不是! 我到那边给你打电话…… 婷子 95年5 月15日 郁辰点上那第18棵烟,今天是17号,她早在前天就把信写好了,那我们昨天 在一起的时候她就知道一切了…… 梅子和小尼采喊郁辰去吃饭,郁辰躺在床上抽烟一动不动,后来梅子给郁辰 带了他最爱吃的大排豆腐,屋里很暗,郁辰从窗户接过盒饭时,感觉自己就象一 个犯人,梅子是他唯一的还不忘来看望他的亲人。那个野猫“喵”的一声推门进 来,郁辰用酒杯给它盛了一些放在桌子的另一边,它就跳到上边和郁辰一同用餐。 一天没有婷子的电话,晚上11点的时候那只野猫再次光顾郁辰昏暗的小屋, 郁辰也感到饥肠辘轳,他没有什么好的东西照顾这为和他一样孤独的朋友,不过 它看了郁辰一眼,很知趣的离开,小屋又恢复了寂静。 窗外是无尽的黑夜,它还要到哪里去呢…… 下雨的时候,那是大地和天空在做爱。——郁辰 “喂,是郁辰么?”“婷子?”郁辰顺手把床头的台灯熄灭,他也不知到自 己这样做的理由,也许是有人说过在黑暗中人的耳朵才更有感觉吧,郁辰相信这 种黑暗,一般孤独的人都会选择黑暗。 “这里的感觉真好,每条街道都是很美的诗。”“你有一星期没有打电话了。” “郁辰,和我同住的女孩是从台湾来的,她也叫婷子。我发现我更适合这里, 这里让我疯狂,让我有感觉——我说艺术的感觉。”“梅子和我都很想念你。” 婷子一直在笑,但郁辰徒然感到那笑已不再熟悉,郁辰知道那不是因为是距 离,不是!距离不可怕,但郁辰不敢说出什么才是真正可怕的。 “台湾婷子就在我身边,她想和你说话。” 郁辰听到婷子把话筒递给那个也叫婷子的女孩,郁辰感到接话筒的手也是一 双温柔的手和婷子的那双一样。“郁辰,你好。” “你好,中国婷子,其实在台湾你可以叫台湾婷子,但在巴黎那个地方你该 叫中国婷子,是不是?很高兴能在此时听到你的声音,你的普通话好的让吃惊。” “是的,我是中国婷子,我想总有一天我们会坐在一起,那时我们的祖国是完整 的。” “会有那么一天的,我期待着你——我的朋友。” 郁辰做了个梦,梦里艾菲尔铁塔成了一个巨大的阴茎直插凯旋门,在凯旋门 达到高潮的那一刹那,艾菲尔铁塔断了…… 郁辰碰见小尼采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知道么?艾菲尔铁塔断了。”“艾菲尔 铁塔早就断了,”小尼采肯定的说,“早在我那个德国兄弟断了两根肋骨的时候, 它们就断了——一个艾菲尔铁塔、一个自由女神,现在的它们都是赝品。” “现在的人类是可悲的,他们被生活欺骗着——生活着。”“你有梅子,至 少这是真实的。” “和女人只谈感情,不谈思想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我倒觉得我该有个爱 我的男人,女人的产生是上帝的一个错误,那是上帝在一个不适当的时候犯的一 个非常不适当的错误。”“你不爱梅子?” “但我不会伤害她,我那个断了两根肋骨的德国兄弟说和女人约会应该带个 鞭子我就不欣赏,不爱女人但也不必去伤害她们。” 梅子敲郁辰窗户的时候,郁辰正和那只野猫在一起,郁辰抽烟的时候,那只 野猫就在郁辰对面的桌子上盘作一团嬉戏着自己的尾巴,不过它会时不时的瞅郁 辰一眼。 梅子哭了,独自坐在郁辰的床边抽泣,那只野猫从窗户逃走。“他是混蛋, 那个变态用我的内裤手淫,他还把我的内裤挂在宿舍,他把我当什么了……”梅 子仰面躺在床上用被子捂住头呜咽。 郁辰扔掉烟头摔门而出,后来梅子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和小尼采扭在一起撕 打,梅子拉着郁辰就走,小尼采整整自己的衣衫背道而去。 正是黄昏,黄昏是一道无形的伤口。“有婷子的消息么? “她很好,她喜欢那个地方,那是个可以让她疯狂的地方,她说的。”“真 的?” “真的,比你、比我都好。” 郁辰叫了几个哥们儿去灭小尼采的时候,和小尼采同住的人说小尼采去德国 了,他走的很急。懦夫总是选择逃避,但生活中有的是用自己逃避就可以毁灭的 么?懦夫终究是懦夫,不是用逃避可以改变的。 德国——德国也不是个可以容纳懦夫的地方,他还可以逃到哪里…… 当寒冷到来的时候,我们总是没有足够的围巾和手套。——郁辰 你的口袋有烟的时候记得分给朋友,这样当你的口袋没有烟的时候朋友就会 很真心的递烟给你抽。郁辰的烟只给朋友抽,同样郁辰也只抽朋友的烟。抽陌生 人的烟会有害健康——这是郁辰恪守的思维。“郁辰,郁辰——,我回来了。” 一个家伙老远的就在那条昏暗的走廊直吼,那只野猫打了个冷战钻到床下。 扯着个嗓子直吼的那个家伙叫许遥,来自浙江,是郁辰的室友。许遥这家伙 前些日子到安徽敬亭山,结果一去不复返,想必是又有什么艳遇了。 许遥进屋把大包小包的行头往床上一仍就对郁辰要烟,他对郁辰要烟就象吃 饭一样自然,不需要时间和地点的限制。 “‘相见两不厌,惟有敬亭山。’郁辰,你不知道,敬亭山那个干瘪的地方 也会出美女,我差点就落草为寇了,对了,我不在这些日子苏婉这丫头没有做对 不起我的事吧。”许遥坐在床上并把一只脚蹬在凳子上作大家状。“看你把人家 想成什么了,我天天都可以在广播站的播音中听到她的声音,声音没变,想必她 人还是你的,呵呵!” 许遥听了他离开这段时间内发生在郁辰周围的事情大为感慨,一脸的悲壮。 “我早瞅小尼采那家伙不顺眼了,长的跟耗子一样,他哪里配的上我们梅子, 郁辰,你腻手软,搁我在的话一下子就把他灭了!” 床下的那只野猫想必是被那里的臭鞋臭袜之类的气味搞的耐不住了,怯生生 的探出头来,瞅许遥一不注意,闪到门外。 许遥、苏婉、郁辰、梅子在学校快餐厅拣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许遥和苏婉 小两口亲昵的叙别后之情,撇下郁辰和梅子百无聊赖的把玩各自手中的汤匙。已 过了用餐的高潮时间,快餐厅只有几对情人酒足饭饱之后不愿过早的离开便在一 片狼籍面前调情。“他们忒没品位。”郁辰指着调情的人说给许遥听,许遥以为 郁辰这是变者法说自己呢,就笑了,苏婉和梅子也笑了,但这两种笑所包含的东 西却截然相反,郁辰呵呵大笑,快餐厅出现些许的回音。 “婷子走了,小尼采那厮也滚蛋了,你们要是再不在一起就辜负了今晚这么 好的月色了。”许遥这家伙直性子,说话直来直去,梅子和郁辰对着苦笑,郁辰 透过旁边的窗户看着浑圆的明月,他想到婷子,想到了那个可以令婷子疯狂的城 市。 “巴黎呀巴黎,你这害人的艺术之都曾迷失了多少代人。”郁辰一脸的感慨。 “梅姐,别想小尼采了,他不值得你这样。”苏婉的身材迷人,但她的声音 更是让人心动,她比梅子小,所以她总是喊梅子为梅姐。 走出快餐厅,许遥拉着苏婉走了,在一次撇下郁辰和梅子两个孤独的人在宽 敞、幽暗的迤拂路上。 “我送你回去。” “婷子有一个月没有消息了吧?时间真快。” “孤独是一只鱼筐是鱼筐中的泉水放在泉水中 孤独是泉水中睡着的鹿王 梦见的猎鹿人 就是那用鱼筐提水的人 以及其他的孤独 是柏木之舟的两个儿子 和所有女儿,围着诗经桑麻阮湘木叶 在爱情中失败 他们是鱼筐中的火苗 沉到水底 拉到岸边还是一只鱼筐 孤独不可言说。” “这是海子的一首‘在昌平的孤独’的诗。”梅子的白色连衣裙在月色下闪 着迷人的光韵,郁辰和梅子相处的时候,说实话郁辰从未仔细的看过梅子,郁辰 一直都把梅子看为一个自己的“铁哥们儿”。“孤独不可言说,呵呵……,你知 道么?小尼采不知道什么才是值得珍惜的,他不该那样对你。” “我到了,今晚的月色好美。” 郁辰回到宿舍的时候,许遥那家伙正在洗手间冲澡,流浪歌手的情人这首歌 楞是被他洗澡的时候给唱烂了。 那只野猫在窗户上看郁辰抽烟,郁辰让它进来,正在这个当儿许遥光着身子 出来,它扭头就又消失在外边的黑暗中…… 爱情都是缄默不语的,只有诗可以让它开口。——郁辰 太阳还没有出来的时候,那只野猫跳到郁辰的床上,郁辰看了它一眼,它的 眼神显得疲惫。“许遥,昨晚怎么回来那么早,按说久别以后该有无尽的缠绵才 对的。” “一身的臭汗,苏婉那丫头有洁僻,呵呵!”“醒了怎么还不起来”郁辰懒 懒的穿衣服。 “正晨举呢,你不知道这是每天的晨练么,呵呵!”“一天三举,你别累着。” 许遥回来的第一天他们就回到了以前的生活——早饭等着和别人的午饭一起 用。不过他们来到食堂的时间过早,还没到开饭的时间,于是郁辰和许遥便坐在 打饭窗口的铁栏杆上抽烟。 “你说苏婉这丫头够‘格’么?”许遥作推心置腹状。“苏婉的声音颇具‘ 杀伤力’,能说能写,横竖都比你强。” 陆续的几个光着脊梁的家伙拿着饭盒,踢拉着拖鞋大大咧咧的过来和郁辰他 们并排坐在栏杆上,几个女生不敢过来便老远的站着,她们不时的拿眼瞥着这些 饥饿的痞子。但坐在栏杆上的痞子们似乎也不是好惹的,他们冲那些女生敲饭盒、 唱歌,女生门哄笑略显不屑的离开,好在学校也不是只有这一个食堂,她们走的 颇悲壮。 “喂,是郁辰么?我是……”“我听出来了,中国婷子,婷子呢?”郁辰呵 呵笑。 “婷子和一个叫维克多·依稀的去学法语去了,她很忙的,她正疯狂的学法 语呢。”“维克多,维克多什么来着?” “维克多·依稀,你不会在吃醋吧。”电话那边中国婷子在笑郁辰。“学法 语是应该的,应该的,呵呵!” 郁辰挂断电话的时候踢了一脚依偎在脚下的那只野猫,野猫委屈的看了郁辰 一眼,一瘸一拐的走开。 “刚才是婷子的电话?”许遥躺在床上抽烟。“不是的,他妈的女人都崇洋 媚外,大便不好吃,但就是有人抢着吃,你看过那个复旦小女生的上海宝贝么?” “听说那本书给禁了。”“对,不该禁,但很俗,她那是对中国男人的污蔑!” 郁辰靠窗抽烟,义愤填膺。 “卫慧是个漂亮的女作家,据说还是特妩媚那种。”“鸡巴!谁说漂亮的女 人就不能写东西了,似乎非得那种脸长的跟茄子一样的女人写东西才不会遭社会 的非议,这都怎么了都!” “你倒说说那小女生都怎么恶心咱中国男人了,我倒是看了她的漂亮脸蛋就 想跟她做爱,呵呵!”“天天和马克是上海宝贝里倪可的两个男人,要提出的是 天天是跟你我一样有着黑头法黄皮肤的中国男人,而马克则是舶来品,搁没解放 那阵儿我们该叫他洋鬼子的那种。首先在性爱方面,天天是在马克之前的,但天 天虽可以给她高潮却不能进入她的身体,而马克呢,一个十足的色狼加虐待狂却 把她搞的欲仙欲死的,她骨子里的性欲造就了她的媚骨;其次在事业方面,天天 是什么?什么都不是!游手好闲、靠其离异母亲的接济象寄生虫一样的活着,马 克呢,事业有成,蓬勃有为,所有成功人士的形象基于一身。最后在故事的结尾 更是让所有的中国男人悲哀,天天吸毒而死,这一点让我又想到以前洋鬼子称我 们是东亚病夫这当子事儿,看这本书我直想痛扁那小女生一顿,你倒还想和她做 爱。” “女人自己有自己的选择,在性爱方面也同样,你该不会是阳痿让人家小女 生说到痛处了吧。” 苏婉来找许遥,许遥走的时候让郁辰去找梅子,郁辰躺在床上只顾抽烟,那 只野猫自从刚才郁辰踢了它一脚以后进屋总是怯生生的。 郁辰信步来到位于体育场北角的溜冰场,郁辰完全是被里面放的一首‘真情 难收’吸引过去的。溜冰场的人不算多,郁辰溜了两圈边坐在周围的栏杆上抽烟。 一双双陌生的花花绿绿的鞋在郁辰的眼前来来回回。郁辰只是抽烟,郁辰喜 欢在人群中孤独的感觉就象飞蛾向往灯火一样。 热闹的人群,孤独的身影。 郁辰拿眼扫视面前的人群,就是在这个时候郁辰发现了在对面栏杆旁站立的 梅子,梅子也看到了郁辰,他们互向对方不停的挥手。在溜冰场的中心他们走在 一起,正在这时几个倒着滑的家伙飞快的朝他们溜过来,郁辰一把把梅子拉在怀 里,那几个家伙从刚才梅子站的地方飞一样的滑过去。 偌大的溜冰场所有的人都在动,只有郁辰和梅子静静的拥在一起,那是他们 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所有的滑过的人群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失态,郁辰把下巴放 在梅子的额头,有一种甜甜的感觉。“你的心跳的这么厉害,你害羞了。”梅子 把手放在郁辰的胸口笑他。 “来,我带你溜。”郁辰拉着梅子的手就溶如流动的人群。 他们溜的很快,似乎他们是在追赶以前的时光。一曲终了,许多的人都停下 来在栏杆边休息,郁辰和梅子仍在一圈一圈的溜着,他们的手握的很紧,梅子果 绿色的短裙象一段精美的散文在围观的眼神中定格。 他们不想停下来,也许是不敢停下来,似乎他们一旦停下来就再没有了牵手 的勇气。 溜冰场外边的草坪上,那只野猫在散步,旁边还有一只瘦小、秀气的小猫跟 着它,它看到郁辰时候便冲他‘喵’了一声。 象夜幕中的一个影子,黑乎乎的,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它曾经存在过,但影 子是有的,黑乎乎的也算真切。——郁辰 小头目是婷子宿舍的老大,海拔和比重俱不俗,带着个精致的小眼镜,一脸 斯文,但两片薄薄的嘴皮儿之间散播出来的大道理着实让人发怵,正应了钱锺书 的一句话:别和戴眼镜的女孩调情。 许谣和小头目都是从南方的一个靠海的城市来到这个小城的,于是郁辰和许 谣在经济危机没有烟抽的日子他们就会到小头目那里“取”MONEY ,有了MONEY 他们就去快餐厅喝酒,到了再度危机他们不会忘记再给小头目一个电话,饥饿的 狼知道哪里可以找到食物。“她就有250 块了,还把200 给了我们。”许谣感动 的双手向天作呼叫天主状。 “我看你把苏婉那丫头甩了算了,是该到了你为阶级友情献身的时候了。” “可我着实舍不得苏婉那样对我死心塌地的,我看……”许谣拿眼瞧我,贼眉鼠 眼。 每每此时,即使是郁辰和梅子在一起的时候,郁辰也会想到婷子,他说这都 他妈的快成条件反射了。“婷子给过你什么?值得你为她这样除却鸡巴!” “我说过她是我的第二个情人,郁辰一无所有,但郁辰有一个可以去爱的人, 夫复何求?”“哈!你以为你把裤头儿套在头上你就是蝙蝠侠了。” 许谣说以后不让郁辰抽烟了,但刚刚买的一盒烟的第一棵还是让给郁辰,许 谣说谁叫他只有郁辰这一个朋友呢,他不想看到郁辰没有烟而堕落下去。 大学三年级例行献血的队伍在校医院排成长龙,郁辰和许谣大声的叫嚷以鸣 不平,但这并不能摆脱他们被人抽的现实。凭着一张献血证他们各自得到一份不 算豪华但也丰盛的套餐。 “刚抽血的那小护士可够狠的,这都怎么了!都是同志啊!”“血淋淋的现 实,那么一大管子就没了。”许谣用手作了一个夸张的比划来形容那一管子的体 积。 “是血淋淋,红烧肉我爱吃。”郁辰把一块红烧肉放在嘴里。 他们回宿舍的时候,小头目正在宿舍楼口等他们,小头目眼睛红红的,似刚 哭过。“梅子住院了,被检查出有白血病。” 三个人来到市第一医院209 病房——一间单人房间。梅子躺在床上看我们来 了一下子坐起来。 “快,带我回去,你们都说我象一头小鹿,我们怎么会呆在这里,闷的我都 受不了了。”“走,梅子,我们回去,这个地方的气味真他妈见鬼了。”郁辰拉 着梅子往外走。 “郁辰!”许谣大声的喊住郁辰。 郁辰停在门口,梅子挣脱郁辰一个人跑了出去,但很快就被两个护士架了回 来,梅子挣扎着被她们按在床上,郁辰想扁那两个粗鲁的护士,但许谣拉住了他。 梅子是个孤儿,是太婆在一次回城的路上拣到的,当时正是梅子成熟的季节, 于是太婆就叫她梅子,梅子很出息,太婆一直都说梅子是上帝给她这个老婆子的 福气。梅子住院她不让别人告诉太婆,梅子说她会好的,因为她还要照顾太婆。 多年的相处郁辰和梅子一直都走的很近,有时他们就象一家人一样,这是一 种感觉,亲情的感觉让人温暖。 一天早上郁辰起来发现了窗外的那只野猫,它趴在正对窗外的那段水泥地上 一动不动,在它身后有一段长长的血迹,郁辰疯一样的跑出宿舍,那只野猫死了, 是被人用弹弓打中腹部,它快死的时候——它还知道爬向郁辰的窗口。 突然郁辰想到了其他的,但他不敢多想,他浑身战栗,似乎是有一种更不祥 的预兆在郁辰脑海中闪现。慌乱中郁辰蹬上许谣的车子就骑出了校园,在红绿灯 十字路口一辆出租车差点撞到他。司机骂他找死,但郁辰的脑子已经是一片空白 的了。 郁辰推门进去——209 病房很静。梅子还没有醒,洁白的床单映着梅子天使 一样的脸颊,但短短的几天,梅子的脸竟是如此苍白了。郁辰轻轻的把头伏在梅 子的床沿,郁辰哭了,郁辰又想到了那只野猫,梅子还没有醒,郁辰轻轻的离开 209 病房。 郁辰回到宿舍发现那只野猫不见了,它躺过的地方只有那一段血迹,血迹干 了!它被人弄哪里了?难道有谁还会对一个死了的猫不留情么?郁辰把宿舍周围 的乱草堆都找遍了,没有!郁辰的血液在滴血…… 许谣说他看到一只瘦小的猫把那只野猫叼走了,不过许谣不知道它们去哪里 了。郁辰眼睛空空的看着窗外的草坪,郁辰想到生命是如此的脆弱,意念之间有 谁能体会有多少的生死轮回…… 欢乐是一时的,痛苦才是永久。——郁辰 “郁辰?” “是我,婷子……” “你怎么了?”“没什么,你好么?梅子住院了。” “……” “说句法语听听。”郁辰的心在下坠,虽然有人说法语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 但郁辰现在只想说法语他妈的。“我想你们。” “那你回来吧……” “我要是有翅膀,我现在就会飞向你们……。” “你没有翅膀,生命脆弱的连一双翅膀的分量都负担不起,但心是你的。” “我真的想你们。” “梅子也想你。”“十七棵烟抽完了么?” “十七棵烟不会抽完。”“总有一天会的。” “那定是郁辰死的时候。” “为什么会谈到或是想到死这个字眼呢。” “死不是严肃的,从来不是,你的脚步迟了就带一束郁金香来看梅子吧。” “郁金香?” “梅子喜欢郁金香。” “郁辰?” “回来吧。” “你信距离么?” “不信。” “我也是,我爱你。” “我也爱你,天黑了,我要去照顾梅子去了。” “你去吧,你身边的每一缕清风都是婷子的耳语,告诉梅子她会好起来的。” 郁辰来到209 房间时,梅子拿她刚画的一幅画给郁辰看。画面上是一片树林, 只有一棵树的枝干是光秃秃的,浓郁的树页全长在树腰的部分,画面的色彩很夸 张。 “象穿着一条果绿色的短裙。” “是遮羞的短裙,不在乎是什么颜色,它还没有到对颜色挑剔的意境。” “为什么想到要让它遮羞呢,你知道,它只是树而已。” “它不是树了,在树中间的并不都是树,它活着就是让自己不再是树。” “那是什么?你想到小尼采了……” “他的那种性格不是他的错,他是被人遗弃、被人拒绝着长大的,他缺少我 们每个人都有的那种亲情,知道么,我没有真正怪过他。” 5 岁小尼采的母亲偷男人和别人生活去了,之后一星期小尼采的父亲就死了 ——是自杀!后来小尼采就被那个自称母亲的女人关在她的家里,她只给他食物, 不给他自由。5 岁的小尼采向那个女人妥协了,他去上学,又上了大学,但所有 的资料里在那个母亲栏里始终都是空缺的,他只有一个亲人——一个懦弱的父亲。 但小尼采还喊他父亲,而他的母亲他从来是称“那个女人”的。 “刚才婷子打电话回来,她想你,她说你会好起来的。” 郁辰和梅子并肩靠在窗前,梅子说她在找天空中今晚所能看到的最暗的一棵 星,但她找不到。 “为什么要找最暗的呢?” “它最远,比德国还远。” “他也许会回来的。” “回来并不意味着相聚。” 护士进来说是梅子休息的时间到了,梅子一声不吭的钻进被窝,郁辰走的时 候梅子不让他替她关灯。 第二天,许遥和苏婉要去芬兰,他们在209 和梅子和郁辰告别。梅子紧紧的 拉住他们的手,梅子只说了一句话:“我喜欢郁金香。” 一个患有白血病但热爱生活的女孩在生前告诉着她的朋友在以后拿什么花去 看她,生命中还有什么比这更残酷的么…… 许遥、苏婉走了;婷子在遥远的巴黎;经常在郁辰的小屋停留的那只野猫也 不在了,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象燃着的香烟即使不吸也会燃尽一样。 早上郁辰去快餐点,那个胖女人竟然说我用的那张1965年发行的10元 钞面早在7月1号就停止流通了,oh!shit! “屋漏偏遇连夜雨”,古人诚不欺我也。 没敢在宿舍多停留,只剩下梅子和郁辰,真应了他们曾一时的誓言:相依为 命。骑上了那辆许遥留下的破车就出了学校的大门。 天空下着雨,许许多多灰雨衣男人和红雨衣女人和我擦车而过,面无表情。 郁辰飞快的蹬着,用了全力,但车仍很慢,偏偏每个路口的红灯总是在郁辰将要 到达的时候亮起,无一例外。 推开209房门,窗帘没有拉开,很暗,郁辰轻轻的走道窗边。 “别拉,就暗着吧。” “外边下雨了,梅子”郁辰就坐在床边看着梅子。 “郁辰,你瘦了。” 天!这句话应是郁辰对她说才对的,郁辰把手放在梅子的额头,手指有很冷 的感觉,梅子拿下郁辰的手握在手里。 “婷子好么?” “她很好,她说她要回来看你,等她回来了,我们四个再去喝酒,你以前不 是很能喝还总是一个劲儿的跟我叫板……” “四个?” 郁辰只狠自己嘴笨,这个时候干嘛还要提那变态。 护士进来给梅子打针,屋里的灯光亮起的一刹那,梅子的脸色让郁辰惊呆了, 他终于知道了梅子不许拉窗帘的原因了。 梅子一直用胳膊盖住眼睛,等护士一走,梅子又叫郁辰把灯关掉。 “他会回来么?他在外边可别出什么事呀……” “别想他了,我想他不欺负别人是没人敢惹他的……” “不是的,他老是心比天高,可真是要有什么打击了他,他就会受不了疯掉 的。” 外边的雨下的大了并开始有大的雨点不停地敲打着玻璃。雨下的再大,但人 生还得继续。郁辰本来有许多可以使梅子开心的笑话,可见到梅子,却只剩默默 坐在床边守着她,有时甚至他想把梅子搂在怀里,就那么搂着。她苍白的额头是 那样的冷,他不知能够给她多少温暖,有时突然间好象看到了自己一样,除了抽 烟,写些不伦不类的文章以外,自己一无所有。 梅子不让郁辰带花来,她没有说理由,只是说不许带并诡秘的说带了就见不 到我了。 医院的午餐很简单,郁辰说出去买,梅子不许他去,说怕他走远了。他们就 在床边吃,梅子一直给他夹菜,郁辰让她吃,她只是笑着说要看着郁辰把菜都吃 下去。后来梅子哭了,郁辰就让她睡觉。 梅子睡着的时候,郁辰伏在床边也睡着了。 郁辰闻到了很浓的烟草味,以为是在梦中,但确定自己清醒以后仍是很浓的 烟草味,他抬头的时候发现有个人蹲在地板上抽烟。 他抓起那人的衣领挥起拳头的时候,郁辰认出他是小尼采,于是挥起的手抢 过他的烟头仍在地上踩灭。 “你还敢来?!滚!”我压底声音狠狠的说。 “郁辰,我没有太多的时间,我来只是来看梅子一眼……”小尼采乞求的看 着郁辰。 “郁辰,怎么了?”梅子躺着没有动,她似乎也听到了有别的人来。 小尼采紧走两步,跪在地板上,双臂伏在梅子床头。 “梅子……” 梅子象触电一样把头扭过来,她似乎不敢相信刚才的声音一样看着小尼采。 “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我知道……我跟所有的他们都说你会 回来……你真的回来了……” “梅子,对不起,你不要赶我,我来只是看你一眼,我没有太多的时间,他 们就要来了……” “他们?” “不管一会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不要痛心,我没有做过什么,你只当我 们没有来过,我听到以前的朋友说起你的事,我就逃出来了……” “逃出来?” “他们说要是晚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你怎么了?” “梅子,以前……” “我没有怪你,真的……” 窗外医院的大门口响起了警笛,不一会儿走廊里就有了很急乱的脚步。 “梅子,知道么?我走的那么远,才发现真正重要的还是你……,你们都不 许出来,保重。” 小尼采说完就冲出了209房间,“我在这里!”走廊里响着小尼采留给梅 子最后的声音。 原来小尼采去了德国以后,被一个朋友出卖莫名其妙的作了一个犯罪团伙的 替罪羊,遣送回国以后就被关在市郊区的一所监狱里。以前的室友去看他的时候 提到了梅子,他便越狱了,不过他走的时候留了个他要去哪里的纸条。 “喂,郁辰,我是中国婷子。” “你好,婷子好吧。” “婷子他们搭乘早上的班机回去了,她让我通知你一声……” “他们?还有很多人么?” “还有那个依稀。” 还是那条昏暗的走廊郁辰看到了那只小猫,就是以前曾和野猫散过步的那只 小猫,它似乎并不怕他,在郁辰身边悠然的走过去,走了很远的时候回头看了他 一眼。郁辰想问它野猫的下落,它竟一直往前走没再停过。 郁辰去机场接婷子的时候,果然看到一个黄毛鬼帮婷子提着箱子。出于中国 千年来传下的礼仪,郁辰友好的和他握手,并顺手接过他手中的提箱。谁知那家 伙一腾出手便和婷子的手拉在一起,有说有笑,叽里咕噜。郁辰啊郁辰你说你不 象个乡下的脚夫么。 婷子到学校把提箱放在原来的宿舍以后,便拉着那洋鬼子到处转。郁辰一直 不明白婷子回来不是来看梅子的么?梅子一个人躺在医院的床上,郁辰没有丝毫 的力气去和他们去说笑。 “婷子,梅子还在医院,买束郁金香去看她吧。” 婷子听到以后似乎方才明白过来,赶忙说着去买花去医院。 在花店郁辰挑了一束郁金香,三个人便驱车去了医院,一路上,叽里咕噜的 一大通法语郁辰一句也没听懂,他只是抱着郁金香看着窗外。 到了209房间,没有看到梅子,三个人等了许久还是不见梅子回来。后来 一护士经过的时候,郁辰跑上去才知道梅子昨晚病情发作,抢救无效,已通知校 方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那护士安慰了郁辰几句便离开了,郁辰象木头一样,回头看到了放在梅子床 头的那束刚买的郁金香,他想到了梅子曾不许他带郁金香来,难道他知道了今天 我会带花来么? 郁辰在学校见到梅子的太婆,头发花白的太婆收拾着梅子的东西,她没有哭。 “太婆,我是郁辰,你见过我的。” “是,太婆知道,太婆知道你是好孩子,梅子也是好孩子……” 后来婷子和那个依稀回法国一直没有再回来过;许遥和苏婉也没有回来;小 尼采在监狱里攻读了博士学位,出来在一所大学任教,他和郁辰经常在一起,他 的烟瘾现在比郁辰的还大,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郁辰发现了在抽屉低部的那十七棵 烟,他和小尼采便抽了起来,很呛。 “看来烟这东西比不得酒,酒是愈久愈香,而烟留不得。”小尼采笑着说 “明天去看梅子吧。” “这次轮你买郁金香了。”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