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三日而亡(17) 坐在疾驰的巴士里,勒皮多普特才知道一名军官收走了四营其他士兵身上的 徽章,却遗漏了他别在衬衫上的那一枚。 暮色降临在古老的犹地亚山上,勒皮多普特陷在颠簸的座位中,他发觉恐惧 和哀恸是颇为类似的感觉,现在的心情仿佛回到父亲两年前过世时,那时他无法 把握住任何一个念头,甚至连想清楚任何一件事情也做不到;他不能忍受此刻的 容身之所,只好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飞速后掠的树木,尽管毫无睡意,但却要时 不时打个哈欠。 当天夜里,他站在斯科普斯山老城的街道上,这里距离耶路撒冷的城墙还有 一天的行军路程,迫击炮的火光在后方不远处时而亮起,拱顶和高塔化为黑色剪 影,吉普车和卡车的轮廓在以军探照灯下犹如白骨,这场面仿佛希罗尼穆斯·波 希希罗尼穆斯·波希(Hieronymus Bosch):1450-1516 ,荷兰画家,作品多描 绘罪恶与人类道德的沉沦,以恶魔、半人半兽甚至是机械的形象来表现人的邪恶。 笔下的风景画,令人觉得冰冷彻骨——点五零口径的机关枪和坦克炮无休止的射 击摇撼着夜晚的空气,硝烟之上的一轮弯月似乎在预言伊斯兰联盟的胜利。 不平静的夜晚无边无际地掩杀过来,能够和同伴挤坐在希伯来大学的庭院中, 勒皮多普特心想一切还不算太坏。 然而,他所在之处仍旧不是前线。青年会塔楼的大钟敲响一点,空降兵部队 在不时被炮火撕裂的夜色中朝着南方旧城踏上征程。天没多久就亮了,上午十点 左右,他们在已成废墟的大使饭店大堂整队集合。耶路撒冷的城墙和希律门已经 隐约可见,但他们要到下午晚些时候才能到瑞沃里饭店附近。绕过一辆约旦巴士 烧剩下的残骸,狮子门上方的城垛这才映入眼帘。空降兵部队小心翼翼地向狮子 门前进。 透过狮子门,他能够看见圆顶清真寺的一角,那里据称是穆罕默德夜行登霄 之处。这时,一挺点三零口径的机关枪忽然在城门口向空降兵队伍开始射击。长 官从他乘坐的吉普车里被打飞了出去,勒皮多普特周围的同侪也纷纷旋转跌倒, 子弹撕碎他们的身体,把他们撂倒在地。 勒皮多普特跳进了排水沟,拔出乌兹冲锋枪,向机关枪枪口所在处跃动的火 光拼命还击,几秒钟之后,他和十几个伙伴爬起身,冲进耶路撒冷城门。 他们很快又退了出来,等增援部队赶到后,于第二天进入老城。就在那天夜 里,裹着毯子躺在瑞沃里饭店大堂地板上的勒皮多普特意识到,那句话再正确不 过了——不开第一枪不知道胆子小。在狮子门那挺机关枪开始射击之后,他把每 个瞬间都当做朝他飞来的一颗硬球,他再也不去思考未来了。未来被恐惧占据, 他要集中注意力认真应付每一个片段的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