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青春就是一种绝望,或者是说在欢乐中不断的泯灭希望。” 我不记得黄真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的忧郁起来。迪厅歇场的时间,放的 是老鹰乐队的“纽约时刻”,一首悲伤的歌。 黄真真坐在我的右侧,用纤细的手指随音乐在吧台上敲着节拍,她说这句时, 眼望着厅顶的激光幻彩灯,很多时候我都看见她凝望着那些幻动的华光,象凝视她 的青春。 “何以见得?” 我抽了一口烟,半响才问。 “没有人能留住希望,就象留住时光一样,青春耗尽之时,人就开始衰老。” “这话象是明子说的。” “他不会这样说,他会说,一切结束的时候,唯有记忆。” “呵呵,你们就开始深沉起来了,可我觉得青春是不会结束的,到死也不会。” “那是你的想法。” “怎么,最近和明子又闹不愉快了?” 他们其实早该结婚的,可就这么一直拖着,总有各种各样的因素不断在骚扰着 他们。 江明晖大学一毕业,他们就订了婚,黄真真搬到江明晖家里去住,却常常和江 明晖的母亲发生摩擦,她想和江明晖搬出去,可胡阿姨不肯,江明晖对母亲一向言 听计从,结果黄真真受不了那份压抑离家出走,一年后才被江明晖找回云洲。 黄真真生性倔强,她知道江明晖的父母一向看不起她的家庭出身,每次江明晖 的母亲要帮她调动好工作,她都坚决拒绝,这令江明晖的父母很恼火,他们无法接 受自己未来的儿媳只是一个医院护士的事实。 两年后他们再次订婚,那是因为黄真真怀了孕,去医院做CT,是个女儿,江伯 伯做梦都想要个孙子,说破了嘴皮最后逼黄真真做了人流,之后黄真真就提出和江 明晖分手。 两个人便又开始了长久的冷战。 又过了一年多,黄真真和医院的一位年轻医生恋爱,两人进行结婚典礼那天, 江明晖喝得酩酊大醉的闯进去,当众强吻黄真真,黄真真在激动之中,拉着他的手 逃离了婚礼。 那时江明晖已和省公安厅厅长的女儿订婚,家里坚决反对他和黄真真和好,两 个人离开云洲,跑到深圳生活,本来两个人平平静静的日子过得很快乐,可江明晖 父亲突然得了晚期喉癌,江明晖在母亲的哀求下不得不重回云洲,他的父亲一死, 他就无法再离开母亲了。 两个人不得不重在昔日的阴影下生活。 “没有,我们又订婚了。” 黄真真答着,就轻轻的叹了口气,她眼中的冰凉几乎能刺穿我的身体。 “是吗?那你应该高兴才是,恭喜啊,定的什么日子?” 我是真不明白黄真真为什么会如此的不开心,努力做出高兴的样子。 “十月一号,快了。” “是啊,就剩两个月不到了,到时候可一定得请我做伴郎哦!” “那你的伴娘呢?” “我的伴娘?应该说是你们的伴娘才对,嗯,你放心,现在我身边女孩大把, 到时候挑一个体面的就是了。” “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亏你说得出口。” “什么啊,也有好的嘛。” “都是在迪斯高酒吧夜总会混的,能好到哪去?林夏,我问你,这些女孩之中, 你可有爱的?或者她们中有真正爱你的?” “不就是做做伴娘吗?有那么高的要求吗?” “有!我不想看你再这样胡混下去,你该找到爱情了。” “爱情是可遇不可求的嘛,不过你放心,我会努力的,到时候尽量让你满意。” 其实那时侯我心里早有新的目标,我想伴娘的人选,是非肖雅莫属的。 “林夏,晚上送我回去。” 黄真真突然又说道。 “怎么,江明晖那家伙不来接你?” “他到上海开会去了,今天上午走的,要半个月。” “那好吧,那这个半个月我一定做个出色的护花使者!” 我想也没想的就一口答应下来。 迪斯高散场后,一走到街头,夏日里的热浪就迎面扑来,我要去叫出租车,被 黄真真拦住。 “不坐车,我们一起在街上走走吧。” “天,这么热啊,非走出一身臭汗来不可。” 我大声叫苦,其实是想早点送黄真真回家,好和晚上刚在迪斯高里约好的一个 女孩幽会去。 “怎么了?要你陪我走走就这么不愿意的,记得小时候,我想吃冰棍,你中午 顶着那么烈的太阳也会去帮我买的!” 黄真真很不高兴的看着我。 “那是因为我自己嘴谗想吃嘛。” “那好,那你现在想吃什么?待会我请你就是。” “行,请我吃个冰淇淋就行。” 我不想再拂了黄真真的兴致。 “林夏,你的腿现在没事吧?” 我们俩在夜色中漫步闲聊,黄真真忽然间就问我。 “我的腿?” 我还真有点莫名其妙的。 “不记得了?小时候,你去买冰棍,不小心让车给撞了。” 黄真真要不说,我还是真难记起来。那次横穿马路,没注意看车,被一辆桑塔 那给撞到左腿上,虽然车刹车及时,只是撞了点轻伤,但左腿还是瘸了一个星期。 “唉!都什么年头的事了,早没事了啊,真真,亏你这么好的记性。” “小时候的事我可是都记得一清二楚的,你也是,连车也不看就在马路上乱闯!” “我看到车了,但为了赶时间啊,你知道街对面卖冰棍的老太婆身边围了一大 帮孩子,我着急呢,要卖完了我回去怎么向你交待?” “呵呵,小馋嘴,原来还是嘴馋给害的啊!” 黄真真开心的笑起来。 “林夏,你小时候,对人可真好,可一长大,就变了。” 黄真真又说。 “我长大了怎么变了?” “变得玩世不恭,变得稀里糊涂,而且越来越堕落。” “这不叫堕落好不好?这叫颓废,叫酷,现在年青人都赶这个!” “纨绔的绔吧?林夏,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过日子?那时候你在杂志社上班,写 那么漂亮的文章,多好?现在你是赚到点钱了,可你真正快乐过吗?” 我无话,也无法再作出洒脱的样子来。 那些混混噩噩的日子,我到处寻欢作乐,可我是否真正快乐过呢? 而我的爱情,我的理想呢?这些生命中最美好的东西,我从没获得过,似乎也 正在离我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