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阳光灿烂的日子 一 我曾经试着寻回过去的时光,我不断的努力回忆十年前甚至更久远的年代里所 发生的事情里的每一细节,有关友谊,爱情,青春中最灿烂的那一段时光,但那都 是徒劳,不是我已记不得,而是那些细节每每把我刺痛时,会让我想着现世的悲哀, 想着人世在短暂的几十年时光中慢慢在忙碌中丢失得太多太多,逐渐在了无生趣中 步入死亡是多么的可怕和虚空,我就没了勇气。 我没有勇气再回忆下去,没有,但我仍然会做一些梦,一些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的梦,也许,正是有了这些梦,人生才有了一定的支撑,才不会一下躺到草地上, 说,我累了,从此再也不能起来。 这是一个有关爱情和友谊的梦,一个有关青春初始和消亡的梦。 只要我在黑暗中一闭上眼睛,我就能清楚的看见他们向我微笑着走来。 碧空万里之间,有一列火车带着远方的气息隆隆开了过来,穿过杉林,穿过村 落,穿过苍鹭破喉的歌鸣,穿过我和阮牧晖象山泉一般稚纯的目光。 我们站在极目的银幕般的窗前,双手支在窗台上,捧着稚气的脸,望着这无边 的世界,望着铁兽象一条黑蛇般从几丛竹子边窜过,我对牧晖说,听,这声音,这 鸣叫是我心底的声音,是最原始最透明最诱惑的立体声。 牧晖转过头,用疑惑的眼光看了看我。 他说,你看那竹子,那最拔节的,高耸入云呀,就是我此生最初始的愿望。 天蓝得象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童话,咫尺天涯,千变万化,生命仿佛绚烂得象 阳光般无物能遮挡它的光华。 我们那时候没有理想,我们那时候才十三四岁。 我们那时候第一次爬上境山的最深处,那密得喘不过气来松林中好象随时都有 一只手伸出来,一不小心就要把我俩拉到未知的世界中去。 因为看见一只低飞的直升机在山头上来回盘旋,阮牧晖说那飞机上说不定有饼 干和蛋糕抛在高山上。 于是我们来不及和幻想说再见,就急匆匆飞到了山的最顶端。 我们当然没有找到饼干蛋糕,我们却站在这座小城的最高处,我还记得,这是 我们此生站过的最高处。 那天应该没有风,但我至今仍觉得那天的风在耳边呼啸,一路上,我们在蝴蝶 和花落间飞到山间,飞上山的最深最高处,我们收起翅膀时,望着我们飞过的完美 线条,那是一条蔓蜒的曲线,生命的曲线就是这样开始的,生命应该从十三四岁才 开始,从这时候觉晓,也是从这时候慢慢失去。 那有多高,很高很高,那有多美,很美很美,那有多混沌,混沌得我们的呼吸 也能把稚幼的身体缠绕,当山雾弥漫过来,我们惊慌失措,我们感觉到命运的可怕, 感觉到生命的巨烈的勃动正开始吞噬我们的纯洁。 我忽然听见牧晖的呼叫,从一个山头传到另一个山头,我望见他,站在云雾里, 张开双臂,就象鸟儿张开翅膀。 我们原来都是鸟,永远在通往彼岸的天空飞翔。 我在骇然中放声大哭,那眼泪,伴着晖的叫喊声,在年少青春中的梦中永远的 盘旋不去永远的盘旋。 “你在看什么?” “童话。” “什么童话?” “小溪流的歌。” “借给我看看。” “我还没看完。” “那你看完后借给我看看。” “为什么要借给你看?” “我们会做朋友的。” 一九八三年的夏未,阳光依旧肆虐的午后,刚刚升入初中一年级的我正在阴凉 的教室里看一本名叫小溪流的歌的童话。因为教室的前后长满了高大的板栗树,那 青青密密的树叶儿遮住了骄阳,而教室的砖瓦结构更增添了它的清凉散热性,所以 在那个季节能躲在教室里看一本不错的童话集,不啻是一种特别的享受。 静静的凉凉的,那种时候我极不愿有人来打扰我独处,就算窗外的一声鸟叫, 也会让我皱起眉头。 一位脸黄黄的少年病厌病厌的走到我身边,要向我借书。病厌厌无精打彩的, 眼光很专横的望着你,带着一种嘲笑般的宽容,对,宽容,这是我在很久以后才想 到的词汇,也正是这份宽容的诱惑,让我在那个被他扰乱宁静心灵的午时,没能对 他发出火来。 我们第一次的交谈很短,他不温不火的,我却很不友好的语气,应该说那时候 我们还只能算是孩子,一个孩子要和另一个孩子交朋友,是一件很简单不过的事, 因为他们脑子里不会去想对方的身份背景及计算利益,那是最最难得的,虽然我们 在那个时候无法意识到这些,此后我和他也只做了一年同学,却做了永远的朋友。 在时光长久的无数例证中,我毫无怀疑过,人世最纯洁宝贵的,只是一种叫友 情的东西。 这就是阮牧晖,在十八年前的那个很平凡又极不寻常的日子,他站在了的我身 边,我觉得羞涩,我至今也不明白那天我为什么会脸红心跳,我处在牧晖的迫人目 光下,很不安,也许,这就叫命运,我只能很俗常的说上一句,一切尽在命运中。 那天教室外的板栗树上开满了淡黄色的串串小花,阮牧晖在我身边站了有一个 世纪久,直至我点了头,他才满意的走开,那天我很恨他,我觉得我就象那板栗树 梢毛毛虫般的小花般徬惶无助。 第二次恨阮牧晖时,是因为我的初吻。 那时我读初三,我们早在两年前就已不是同学,在初一时我因为英文好得一踏 糊涂而留了一级,但我们早已是好得象亲兄弟一般的朋友。 初吻,每当我想到这个词时,我心里想到的不是触电般的缠绵甜蜜,我想到的, 是阮牧晖极开怀的笑脸。现在,我站在旧居的窗前,想着他那一连串的笑声,我的 心就发沉,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起,我最亲爱的朋友,笑意悄悄从他脸上消 褪。 那是春天,正是桃花开得绚丽的季节。那年我的同桌江洁梅是位白白胖胖的小 心眼女孩,说她小心眼,是因为她太容易生气了,比如她唱歌好听,我就说,小江 呀小江,求求你求求你别再唱了,再唱我连看古龙的小李飞刀也没心思了,你就不 怕小李一把飞刀飞过来插在你喉咙上,今后你还怎么做邓丽君? 白痴也知道我是在赞美她呀,可她却立刻把眼一白,此后三天不让我抄她作业。 白白胖胖,喜欢冲我翻白眼,留着短发,笑起来象山上的野栀子花般香甜,那 个时候,学校的后山上开满着这种单瓣的能在花柱下吸出花蜜的小白花。 我应付江洁梅生气的办法有很多,但最不费力也最有效果一种就是,从家里偷 两本姐姐的音乐杂志偷偷塞在她抽屉里,于是她不但作业照给我抄,而且说不定在 心情好时哼着歌儿抛一包葵花仔在我面前,说,小波,今天我又学了一首新歌了, 听说吃多了瓜仔会伤喉咙,这半包你就帮我完成了。 说是半包,其实她就磕了几颗,而且在我磕了一地瓜仔皮时,她会乖得比小鹿 纯子还可爱的拿来扫把把地扫得和她洁白的脸一般的干净。 那时的瓜子,吃起来也是别有滋味的,那种滋味,偶尔在梦中才能浅浅的触到, 也只是短短一瞬,便会在醒来后满口生香。 说心里话,我真的是很喜欢听小江唱歌的,我经常会道貌岸然语重心长的教导 她,洁梅呀洁梅,看在同桌的份上我才好心提醒你的,黄色小调唱多了可不好,那 可是靡靡之音哦。 可心里只要一听到她轻声哼唱诸如甜蜜蜜,初恋的地方之类的歌曲,就巴不得 把耳朵竖得象猢狲的一样长。 我偶尔会逗逗可爱的小胖女孩,或者说那是一种出自少年稚朴心灵中一种特别 的表达方式,一种对异性最朦胧的喜欢之情。 在大数情况下,我在江洁梅面前都是见好就收着的,能不惹她尽量不去惹她, 这倒不是我这个人有多心好,而是因为我的英语考试能及格全都要仰丈着她,要不 是她在考试时肯给我抄她的卷子,我想我不知要被英文老师留多少次校了。 留校,背完多少个单词才能回家,那时天已黑,孤零零一个人走在路上,回家 还要向母亲编谎话,编得不好,就只有吃冷菜冷饭的份。而最可怕的,还是背英语 单词,那对我实在是一件难事。 发生那件事,在我的少年时光中,回想起来,是最令人苦涩的一次,也可以这 么说,那是我第一次体味到人生的苦恼。 那天上自习课我本和江洁梅聊得好好的,就象我喜欢听她唱歌一样,她喜欢听 我讲小说里的某段故事情节。我的功课除了语文还过得去之外,其它的一概不能恭 维,而语文之所以好一点也是得益于我从小就喜欢看小说。那天我对她讲到边城中 有关鸦片贩子里的一段,她突然插嘴说,她爷爷解放前是军伐部队的军官,也抽过 大烟,现在家里还藏着他留下的银烟筒。我一听,就信口开河的说,你爷爷原来是 个老烟鬼呀,一定还养了不少小老婆吧? 不用说,你爸一定是小老婆给生的。 这句话我说出后还很得意笑着,但我发现她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嘴角还在不断 抽动时,我心想糟了。 现在我想那时候的我该有多蠢,那是我和江洁梅相处最融洽最友好的一段日子, 那种日子在人生的长河中是多么的弥足珍贵,而我一不小心就轻易把它给破坏了。 我收了笑,讪讪低头问她,怎么啦?开个玩笑你也当真?结果她把眼一白,委 屈得伏在桌上底声哭泣起来。 这次她认真了,打定主意再也不理我,还在课桌中间划了条三八线,要和我老 死不相往来。 每次我有意把手一点一点的挨过去,她就一点一点的往边上挪手臂,我的肘臂 碰上了她她就会象受了奇耻大辱一般把眼一瞪,没好气的骂我,我嘻皮笑脸的,她 就干脆和别人挤着坐,把我晾在一边凉快。 结果不用说,我的下一次英语考试没能及格,每天放学后被班主任堵在教室里 背单词,到天黑才能回家。 但这对于我来说不算是真正的苦恼。 此后不久的一天,上物理课,我在偷看小说,被老师察觉了,叫我起身,问我 总底着头是不是在看小说,我当然不会承认了,他就叫起身为物理课代表的江洁梅 来问,我心里想这回一定完了。没想到江洁梅竟会说,我的确没看。 我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对江洁梅感激到极点。 老师将信将疑的,听江洁梅这么说也只好作了罢。 我悄悄用手臂碰了碰江洁梅的手,以示对她不出卖朋友的谢意,本以为她至少 也会象原来一样的冲我微微一笑,也就算是尽释前嫌,从此我和她又能和好如初了。 可是她把身子略微拗了拗,冲我又是个大白眼。 那个白眼却和以往的不同,看得出来,那里面包含着嗔怪和关心,那是个友好 的信号。 有了保护伞,我大大的放松了警惕,更加大胆的看小说。未料到年轻气盛的男 物理老师早就暗地里盯上了我,趁我看到精彩处忘乎所以时,几个箭步跨到我跟前, 把我抓了个人脏并获。 小说被收缴是小事,糟糕的是物理老师还向班主任打了小报告,班主任疑心我 和江洁梅在谈恋爱,结果把我和她调开坐了。 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一发无可收拾。 刚开始我还没觉得什么大不了的,却发现江洁梅因为同学间的议论连话也不肯 跟我说了,遇见我就把头一底快步躲过去,我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的。 半个月后,我开始做那些梦,几乎每晚都会梦见白白胖胖的她,每天起床后想 着梦中的事,我会难受得发痴。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我的初恋,但有一点是无可怀疑的,在那一段日子里我吃 不香睡不好,非常怀念和江洁梅同桌的大好时光。 我不知道江洁梅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把这事和已是高中生的阮牧晖说了后,阮 牧晖便露出一脸很有经验的样子告诉我,我触电了。我没料到恋爱会是这么简单的 事,心里对爱情这等事甚是失望。在我心目中的爱情,是要比生离死别还要轰轰烈 烈的。失望之余,我问阮牧晖我该怎么办?他说还能怎么办,和她约会呀。 我犯难了,我这人平时要想坏主意整起人来,有多鬼就多鬼,可说要我去约一 个女孩子,想着心里就直发毛。 阮牧晖见我一脸愁容,把胸脯一拍,说这事包在他身上了。 于是,在一个星期天,他帮我约了江洁梅在江边公园见面。 那个美好的星期天早晨我在几棵开满桃花的桃树下等江洁梅时,心里是七上八 下提心吊胆着的,等见江洁晖穿着白色连衣裙来了时,心里立刻踏实了,胆子也大 了起来。 “约我来有什么事?” 江洁梅走到我身边,隔着桃树远远的就问我。 “很久没和你说话了,心里有点闷。” 她听我说完这话后,脸就红了起来。 那时候江洁梅胖胖矮矮的一点也说不上漂亮,我心里不禁有点后悔,难道我的 初恋女友就是这般模样?在想象中她应该就算比不上陈冲,至少也要有张瑜的七分 姿色呀。 这样在心里不怎么痛快的盘算着,也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好,脑子里只记得牧 晖的再三告诫,我来的最终目的就是,抓住机会,吻她。 我们站在桃树下,沉默不语了好一阵。 看见几片粉红的花瓣在微风中飘落下来,我不由得伸手轻轻摇动桃树树干,又 有几片飞红飞下来,飞在了江洁梅的脸上,她用手去抚了抚,那样子有点笨笨的, 让我砰然心动。 “给你来一场桃花雨怎么样?” “什么桃花雨呀?” 我想那时的我没有一点要制造浪漫气氛的意思,我只是想起了什么,就对江洁 梅说了出来,而她满脸稚气的疑惑却让我兴起。 我双手扶住桃树数干,用力摇动起来。 只见刹那间无数粉红花瓣落在了江洁梅的头上身上,那落英缤纷的情境及女孩 有点傻傻呆呆的模样构成了一幅怎般纯美的图画。 我一下冲过去抱住了她,在她唇上猛的一吻。 那就是我的初吻,一点惊心动魄的感觉也没有,只是心猛跳了一阵,那也是由 于极度的害怕,便闪电般的结束在麻木之中。 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江洁梅瞪着我,哇的一声就委屈的大哭起来,我吓坏了, 不知所措,望着她跑得远远的背影心里好一阵悔意,想着各种最坏的可能,我的初 吻带来的竟是心灵的无尽惶恐。 那的确是件很可笑的事情。 “没想到会是这样,真是太没意思了。” “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小子还笑?要是她去告诉老师我该怎么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阮牧晖笑得弯下了腰,我气坏了,冲他腿上就一脚,然后堵气走开,远远的还 听见他的大笑声,说真的,我那时候恨这个家伙比看抗日电影时恨日本鬼子还甚。 我走出很远很远,心里正忿忿想得好好整整这个臭小子不可,却看见阮牧晖从 街角象个精怪般闪到了我面前。 我不理他,他却紧挨着我走着。 “想不想看看什么样是真正的接吻。” 他轻描淡写的口气,却撩得我心里痒痒的,不知他要玩什么花样。 谁知这话后他就有意的没了声音。 我走着走着终于憋不住了,说,“要是到录像厅里去看,那就没什么劲了。” “当然不是,走吧,傻瓜,我让你看真人秀。” 春天里,阳光明媚,在那条叫人民路的老街上,十六年前,一个叫阮牧晖的高 个男孩拉着一个叫陈小波的白瘦男孩,一前一后在法国梧桐树的婆娑树影下欢快的 往前奔跑着。 就象一对初生的鼹鼠欢快的奔跑在金灿灿的麦田中一样。 那时,只要一屏息,就能听到土壤发芽的声音。 二 那是阮牧晖的小邻居欧阳倩,她小巧的身子正在在高大的梧桐树下跳房子。 她有着一张精致的小脸,仿佛画出来的一般的棱角分明,给人不现实感。十六 年前的那个上午,我远远的望着她时,和现在一样,会有一种梦幻感,不同的是, 现在模糊,当时却是在真实之中,我看见了我此生看见过的最美丽的小女孩。 我看见阮牧晖走了过去,俯下身和她说了些什么,她便牵着另一个小女孩的手, 走到我身边,我听到她用百灵鸟般清脆的童声对我说道,“就是你,你连接吻也不 会的吗?” 我很吃惊,这是一个五岁小女孩对我说的话,我有点明白,明白阮牧晖又在耍 我,我又不明白,不明白眼前这个小女孩想要做什么。 那是春天,欧阳倩穿着黄绿相间的毛线衣,小嘴唇很红很红的半张着,扑闪扑 闪的眼睛那般天真可爱。我感到很尴尬,不知说什么好,脸却红了,看见阮牧晖在 不远处暗笑着,我真想过去揍他。 “你看着,看着,接吻呀,是一种表示友爱的礼节,就是这样。” 欧阳倩说着抱住小同伴,小嘴对小嘴的一吻,然后歪着头又问我,“现在你明 白了?” 我只好点点头,突然一下冲向阮牧晖,他早有防备,转身就逃,我们在商业局 的院子里追逐着,在欧阳倩眼光的注视下,梧桐树,月季花,微微袭人的春风,还 有阮牧晖家平房顶咕咕叫的鸽子,那天的景相如今历历在目,接下来发生的事,连 同那个春天的景象让我此生永难忘记。 我没追到阮牧晖,坐在商业局办公室楼房的台阶上休息,我嘴里骂着脏话,那 是用顺口溜编成的脏话,反复的骂,在那四月里,院子里很静,我的声音让自己陶 醉,因为我看见阮牧晖抓着一根木棒向我走来,他走得越近,我就越兴奋,声音也 越大。 就在他逼近我时,我转身就往台阶上逃,我眼前一黑,撞在了一个女人的怀里。 我听到一个女人惊呼声的同时,也闻到了沁人的茉莉花香水味。 我从没看过那么妖娆的女人,她穿着红色薄纱衬衫,蓝色紧身牛仔裤,婀娜的 身姿,一张极温柔美丽的脸。她把我抱住时,自己却坐在了地上,我就倒在她怀中。 我没动,我发誓我是吓得不敢动,我的心灵不再属于自己,只是呆呆的望着眼 前这个肌肤如玉般的女人,就象在一个梦中又堕入另一个更深的梦。 她冲我嗔怪的一笑,自己站起身时,也扶起了我。 “坏孩子,一点眼睛也不长的。” 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全身血液沸腾,脸羞得通红,我听见欧阳倩叫这个女人妈妈,看见她牵着她 的小手,走进了那栋平房中。 那是四月,院子里出奇的静,我还呆呆的站在那里,阮牧晖用木棒捅了捅我, 我才回过神来。 “喂,被撞傻了?” “不是,勃子有点疼而已。” 我一边拗着勃子一边说着谎,我在暗暗深深吸气,那茉莉花香是那么的诱人, 在那温暖的春光里,我的魂已被那个女人的香气勾走,似乎再也没有回来过。 几天之后,我没想到江洁梅会约我去看电影。 那天放学时我和阮牧晖有说有笑的正走在回家的路上,那天我们大概谈的是李 连杰和少林寺,阮牧晖一边走一边还会比划着几个自以为很潇洒的武打动作,我却 被他的滑稽功夫逗得乐坏了,我说算了吧你要是李连杰第二那李连杰一定后悔他叫 了这个名字,他怪声怪气的哇呀呀叫了几声就一掌打在我肩上,转身就逃,我追他 到三叉路口上,就看见江洁梅拦在了路上。 自从那天冒失的吻了她以后,我一直很后怕,见了她那不温不火的样子更是心 虚,停在远远的,低着头,我不敢走向前去,一副愿听发落的乖样子。 她就那么远远的盯着我看,象看仇人那般的,我差不多就想逃走时,看见阮牧 晖走到了她身边,他们不知说了些什么,阮牧晖一个劲的点着头,一会儿之后,江 洁梅交给了他什么后就走了。 “嘿嘿,你小子走桃花运了,你的初恋情人要请你看电影呢。” 阮牧晖坏笑着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张电影票。 “她跟你说些什么来着?” “她说她有一些话要和你说清楚,要你一定得去。” “她不会要骂我耍流氓吧?其实我也不过有一点喜欢她而已,也不想真的要和 她怎么样呀。” “笨蛋,她这样说是做给我看的,女孩子要面子而已,我敢肯定她喜欢你。” “是吗?那我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看电影时搂住她摸她吻她呀,这回你大可放心,她不会冲你哭 着喊着了,一定会乖得象只小羊。” 可那晚在看电影时,我一直没敢碰江洁梅一下,她一直对我冷冰冰的,连话也 也不肯多说,我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也只能化着一只鸟儿扑扑的飞得无边无际。 那场电影是琼瑶的在水一方,那时候电影院里人满满的,看电影是小县城里人 们最好的娱乐方式。 我知道江洁梅是个琼瑶迷,她看得入迷,我却索然无味,那时候我对男欢女爱 的事一点兴趣也没有,能让我热血沸腾的是武功,足球和动画片。 电影看到一大半时,我实在是坐不住了,我借口上洗手间,溜到电影院门外的 高高走廊上。 靠在栏杆上,我向被街灯照得通明的街上张望,过往的人很多,那时候电影院 门前的这条沿江路无外乎是小城的闹市。 就在百无聊奈之时,我眼前一亮,我看见了走在人流中的欧阳倩的妈妈,那个 风姿绰约得象从电影中走出来的美丽女人,她依旧穿着那个年代最时髦的衣着,红 衬衫,蓝色牛仔裤。 我不记得我那时候是怎么想的,我不由自主的就悄悄跟在她的身后。 她走向的是沿江公园,身影在夜色之中隐没在密密的石榴树林中。 我在那片石榴树林边徘徊了很久,最后还是经不住诱惑,鬼使神差般的钻了进 去。 在皎洁的月光下,在春夜的雾蔼之中,我看见了那个女人,在一丛娇艳的牡丹 花旁,和一个高大的男子缠绕在一块,那欲望之火,正扑闪闪的烧得鬼艳鬼艳。 我知道那绝不是她丈夫,因为我曾听阮牧晖说过,欧阳倩的爸爸是一位远在三 百公里外邻市的空军军官,一个月才回小城一次。 发现一个漂亮女人的秘密,尤其是偷情的秘密,对一个只有十五岁少年来说, 除了兴奋,就是慌张和害怕。 我象自己犯了天大的错一般的急急溜了出来。 那晚我回到江洁梅身边时,我的心还在扑扑的跳个不停,我望着从银幕上投来 的白茫茫光线,头很晕眩,我眼睛中看见的是那个妖娆的女人一脸妖媚的向我逼来, 我又闻到了那让我荡魂落魄的茉莉花香,我全身血液急流,燥动不安,恨不能一头 扎到冰凉的河水之中去。 十五岁,我此生第一次为一个女人魂不守舍,第一次对性有了朦胧的憧憬,第 一次,在梦中清晰想着一个现实中的女人梦遗。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