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之死 外公死了。 他是一个老革命,四九年就随解放军南下服务团到福州,建家立业。几十年后, 在省公安厅当了高干,离休。他是一个相当马列的人。老啦,对新事物接受的慢。 外公不是老死的,他并不老。他死的也不安详。他带着所有的疑问、愤怒、怀 念和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到了另一个世界,把该算的帐找人(应是鬼)算完。他是 怎么死的,大家都清楚,但大家也都不愿提。 一. 先兆 外公有五个孩子,五个都是女儿,最小的娇花嫁给了一位台湾商人。为了得到 台湾户口,小姨不得不在台湾住满几年。外婆是上海人,精得很。退休后,一头扎 进股市,稳赚不赔。外公对此“资本主义”的东西过敏,从不沾染。那日,外公因 为什么事不得不到股市去找外婆,外婆正忙没搭理他,他只好窝一肚子火坐在出口 处的长椅上等。怎么着,就和旁边的人聊了起来。外公想起住在台湾的小姨,说真 希望哪天大陆台湾也能像南北韩一样和平统一,大陆必要时也应做些让步嘛。旁边 一位穿公安制服的人听了,马上板起脸,破口就骂外公是“卖国贼”,他希望赶快 开火,把台湾打个稀烂,巴不得让那些从大陆去台湾的“卖国贼”和着台湾人统统 死光光。“公安”讲得起劲,旁人也纷纷附和着。外公气极了,想不到有这么多人 都是好战分子。他想竭力申辩,但,一个老头怎能顶过这么多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高血压上来了,昏过去。 这不得不说是中国人的悲哀,是中华民族的悲哀,甚至是黄种人的悲哀。在社 会上,有极大一部分人无论修养高低都巴不得痛揍自己的同胞——台湾人。而这一 切,大陆当局是有很大一部分责任的。时不时搞一搞军事演习,时不时又在新闻里 痛骂台湾,时不时又把民主人士打为“台独分子”。陈水扁上台前,朱容基以“我 们走着瞧!”相威胁。就在这一切的误导下,中国人总是把大陆政策“和平实现祖 国统一”中的“和平”二字忘掉。 阿扁上台,是台湾全体人民投票的结果,是台湾人民的意愿,是民主的体现。 大陆人民,难道你们要侵略别人的家园吗? 外公还是个硬汉,几个小时就从医院里出来了。第二天,接到了老四的电话。 原来,老四的老公在外面包了一个“二奶”,现在向老四提出离婚。老四刚下岗, 什么财产都没有,还要带一孩子……外公又气倒了…… 这次可没象上次一样能轻松出院,外公得在医院里呆上一段时间了。 二.发展 在医院里住了几天,恢复的也差不多的。这天早上,外公在走廊上散步,看见 几个医生急急忙忙抬着一个重病人进了急诊室。而病人的家属则站在外面焦急地踅 着。没几分钟,大夫出来了,对病人的家属说得马上做手术,要先交押金一万二。 这位农民打扮的中年妇女恳求大夫救人,而她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那大夫装着 很无奈的样子,说不交钱他们也无能为力,准备把病人再从急诊室里抬出来。那妇 人是悲痛欲绝,跪在地上嚎啕,而医生们丝毫没有同情之意。外公看不下去了,大 步上前找医生们理论。 外公说,医生要有阴德,以救死扶伤为美,万不可见死不救。那医生说现在是 商品社会,咱医院也是企业,以营利为目的,“要是你给我发工资奖金,我立马给 他动手术”。外公说:“那你们想咋办?”医生们说,让张床给他躺着,他想咋办 咋办。外公又气了,继续理论。那医生可不耐烦了,大吼一声:“你给我安静点, 要不然我让你滚出去!” 外公的高血压又上来了,又昏到了。 三. 悲剧 在病床上躺了几天,可外公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这天,突然几位检察院的同志来找外公,说是与厦门的“远华”走私大案有关。 外公蒙了。想吧,自己一辈子清廉自律,视金银如粪土,对共产党忠心不二,今儿 个怎被怀疑与那腐败之事有牵连。随后,检察院的同志提到一个人——庄如顺—— 福建省公安厅厅长,已被逮捕。这时,外公才明白过来。 外公本是这庄如顺的老领导,这庄如顺也是外公带起来的,二人关系一直不错。 可外公却不知庄如顺在搞走私这玩意儿。这庄如顺深知外公门路广,又马列。因此 把外公蒙在鼓里利用平日与外公哥们般的关系打通了几条门道,让走私之货源源不 绝。为了不引起外公的怀疑,他只道是一庄小事,也没送礼。还好这没送礼,加之 外公也早离休了,检察院的同志给外公做做笔录也就没事了,走了。可外公越想越 不是劲,这庄如顺跟了他老人家这么些年咋就搞起了走私?“最可恨的是他居然利 用起我来了,我这一辈子的清廉都给那畜生毁喽!” 外公越想越气,越气越想,高血压与心脏病一齐发作,一命呜呼了。 四.尾声 呜呼!外公,清廉自律几十年,风风雨雨为干产党任劳任怨,怎得这么个下场? 难道真是他老了不能接受新事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