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缘 作者:苏樱@爱玲 她默默地站在公墓里,望着碑上那张英俊却忧郁的脸。 他的碑文上什么也没有,除了一个惊叹号! 也许是他一生的憾事吧? 一束洁白的桅子花放在他的面前:这是他最喜欢的,他的身上也永远有一种干 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桅子花香味儿。 然后她依在他旁边坐下来,痴痴地望着他…… 她是个才女。古时无才便是德,但那是古时,她是生活在二十世纪的今天—— 然而就算是今天,又有几个男人欣赏得了才女呢? 男人看到的都是美丽的容颜、妖娆的体态;他们喜欢的也就是那些俗脂艳粉、 一些茑茑燕燕罢了! 美丽的女人永远是这个社会最亮的焦点,最受宠的雌性动物! 才女,才女是什么?是天边最远、最孤寂的一颗星!才女苦是还有几分姿色, 说不定她的才还能成为她的嫁妆,但若是既是才女又无姿色的话,她就注定一生寂 寞无人问津了! 而她,一落地就注定被父母所厌弃:她的母亲是当年很出名的大美女,她的父 亲当然是才子配佳人,她的四个姐姐也都是人间绝色,够得上四大美女的标准。唯 有她,长得没一处象她的父母,她的父亲原指望这一胎生个儿子,看到她那张小小 的、皱皱的脸就有几分失望,再看到她那个地方是个没“把儿”的,抱都没抱她一 下,甚至还没看清楚她长得什么样就走了! 她在家中是最小的,也是最得不到宠爱的。 她仍然默默地长大了,虽然她没有四个姐姐的美丽,但是她继承了她父亲所有 的才华,这是唯一让她在父亲面前得到的一点欣赏。 “可惜是个女孩子!”每次她的父亲都会感慨。而她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的父 亲:她从来都是沉默寡言的,也从不会在父母面前象其他女孩子一样撒娇! 当然丑女也会有心事,丑女也会有梦想。而她多年来就一直做着一个梦,一直 偷偷地爱着隔壁的那个男孩儿:男朋友是完美的,是童话中的白马王子。而她却不 是童话中的丑小鸭,也永远不会有奇迹! 在她还流着鼻涕,穿着她姐穿过的显得宽大不合身的衣服时,他就已经跟她的 四个姐姐轮流谈过恋爱了!她记得那时,她的几个姐姐都会因为他而吵架,有时甚 至会用很恶毒很不淑女的话中伤对方。而她只是在一旁看着她的姐姐,心里有些悲 哀! 她总是屁颠屁颠儿的跟在他后面,无论他怎么赶也赶不走! 渐渐的,四个姐姐有了各自的爱人,而他也有了喜欢的女孩。她们也因此也变 得友好起来,不再互相仇视对方。甚至还关心起从不放在心上的小妹:小妹,不要 总是关在家里,多出去走走!那些书都是死的,不要把青春浪费在这上面! 她只是抱以浅浅的一笑:是! 唉!姐姐们叹息: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女人最好还是找个好人家嫁了!可惜 …… 这后面的话是她们背对着她时才会说的,但她知道这声叹息里的含义! 她依然守着她的梦,依然会在阳台上偷偷地观察他:他越来越英俊了,也越来 越有吸引力了!她也越来越痴迷他! 只是不再象小时那样跟在他后面。 有时他会带不同的女孩子回家,在他家的阳台上与她们嘻戏。而她就坐在屋子 里不出去,拉下所有的窗帘,只留下一丝缝:只能看到他一个人的缝儿! 眼不见为净?他们的嘻笑声却仍会透过那层薄薄的窗纱,传到她的耳朵里! 美丽的女孩容易变,因为美丽,就有了许多的选择!而丑女也有丑女的好处, 至少她是不会变的! 他总是在追逐着一个又一个的美丽的梦:他追求骄傲的校花,一年后,校花远 嫁日本;他又爱上美丽的同事,却在三个月后毫无理由的分手。他身边总有许多女 孩围绕,而且都是最美丽的! 在百花丛中,他晕了头,迷失了方向,只有不停地爱,不停地换! 丑女孩永远在最近也是最远的地方关注着他。 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多年来亦默默地有了种相通。他会对她诉说着他的那些故 事,他会在她面前毫无保留地一吐为快;她则带着一丝笑倾听着他的快乐、他的忧 伤!她看到过他酒醉的样子,看到过他早上起来不修边幅的样子,看到过他哭的样 子“只有你对我才是最真的,最好的!”那是他在又一次失恋后,他拉着她出去喝 酒。她不会喝,但是她还是喝了一点,脸马上红了。他也喝了很多酒,望着灯光下 的她,忽然觉得她才是最美的女孩。 “你醉了!”她的脸更红。 “不,我没有!”他拉着她的手:“别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她红着脸,眼睛却是大胆地望向他。 “永远也别离开我!” “我爱你!”她终于说了在心中压抑了十多年的话。她的心是甜甜蜜蜜的! “我也爱你,小媚!”他睡着了,迷糊之间,仍牵着她的手。 她的笑容冻结在脸上,她的脸也一下子褪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流泪了:小媚不是她的名字! 她自己有个很美丽的名字:诗音! 她一看着沉睡中的他:他是那么优美!他离她是那么近!她伸出一只手想去抚 摸一下他的脸,却又缩了回来! 她苦苦地想,忽然她笑了:至少她可以永远守在他身边,又有哪个女孩能跟她 比呢? 她还是最幸福的女孩子! 他结婚了!她在心里流血,却仍是笑得很开心:祝你幸福! 他望了她一眼,终是什么也没说。 他跟他的新婚妻子去渡蜜月,但是不到一个月,他独自回来了! 他离婚了,没有人知道原因,他的那个妻子也始终没有露面。 不久,他又结婚了。 这次比上次更短,新婚妻子在一星期后离开了他! 他已经成为小城里人们的话题,却也是更多女孩追求的对象! 两次的短暂婚姻并没有给他很多的影响,他反而更显得成熟、更有魅力了! 他很少去找她了,她总是看不到他的影子! 情场失意的她,却在考场上获得成功:她的论文屡屡获奖,她的照片也屡屡被 登在报刊上。开始有人注意她,也开始有人追求她!但她却把那些人拒之门外,她 的心永远上着一把锁,锁——早已生了锈! 那年,她被送到加拿大读博士后。 还在国内的那段日子,她整天整天坐在阳台上,家里人早已习惯了她的孤独, 只是奇怪她脸上的哀伤和忧愁! 他家的灯一直没亮,他也一直没回家! 她终于没有等到与他告别! 上车时,她望着紧锁的他家大门,流泪了! “小妹!哭什么?”她的母亲以为她是舍不得家。从来就不曾把她放在心上的 母亲此时也是伤感的:毕竟是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毕竟隔着几重洋! 她只是哭!只是哭! 她哭她的爱情就这样凋谢了!而他从不知道! 她在那儿完成了她的博士论文。又因为她的才华,她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进入加州最大的新闻机构!在她的面前是一条锦绣前程! 但是她仍犹豫着。 直到有一天,她收到他的信。那么多年没有他的信息,却在他的信中知道他又 要结婚了!他没有说是谁,只说那个女孩是他多年的梦想,他说这次,他不会再轻 易放走她! 她再也不抱任何希望,她把多年来一直珍藏的他的东西都束之高阁,让它们在 上面生了灰,让它们在记忆里永远沉淀! 她留在了加州,反正那已没有她所牵挂的人了!她本来就是孤独的! 她接受了一个男人的求婚,是她的导师! 结婚前一晚,他出现在她面前:“嫁给我!” 她的心颤抖了:等了半生的男孩,等了半生的爱!却是一份迟到的爱! “不!”她违心的拒绝。 他看到她右手小指上戴着一个小小的戒指。他的脸刷的白了:仰望着她,在这 个爱了自己多年的女孩面前,他自卑了!他知道自己正在失去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他满怀希望而来,却是绝望而归! 三年后,她回到家乡。此时他已病入膏肓。 她在他床前泣不成声:“我回来了!不走了!” 其实她最终还是没有结婚,她的心里一直只有他。但是她害怕再次失望。她等 待着,一直等了三年。三年里,她名利双收,拥有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但是她并 不快乐,她的心也总是缺着一个角——一个任何东西都无法完整的角! 她终于决定回来! 他听着她的话,眼睛一亮,忽又失去了光彩。 他还想说什么却已说不出一个字了。 他死死地盯着她,有着千般不舍,亦有着万般无奈! 他走了,仿佛就为了等着她,等着看她最后一眼! 他的眼睛却仍是死死地盯着她。 “对不起!”她流着泪替他合上眼:“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