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惹的祸 当时的月亮,一夜之间化作今天的阳光 要有多坚强,才敢念念不忘 七月,周末的午后,炽热的阳光照在街道上,寂静异常。 似乎所有的人,都躲进了聊天室。 她轻点鼠标,也踱了进来。 “迎宾小姐迎接BOY JIJIZHA 进入聊天室。” 她觉得有些好笑,想象着: 一扇包着厚实皮革的门,在不停地被推开、关上, 摇摇摆摆地挤进来一些奇形怪状、色彩斑斓的虫子。 笑容可掬的迎宾小姐忙着躬身行礼:伊啦虾依嘛晒矣。 幽暗的灯光,应该还有疯狂或是忧伤的音乐。 粉色格子的桌布上,铺着一种叫做夏日狂想的酒。 这儿就象是一个成人的梦幻剧场。 这是她第三次进聊天室,没有人注意到这串奇怪的字母组合。 她想离开了。 “迎宾小姐迎接BOY BLUE 进入聊天室。” 她分明感到心里动了一下,就象停了很久的钟表忽然走了一格。 她想起了蓝,a boy in blue 。 笑。怎么可能? “JIJIZHA 微微笑地对BLUE 说:HI,下午好!” 迟疑了一下, “BLUE 微微笑地对JIJIZHA 说:HI,你好!” 她仿佛又看见他的笑容,久远而又模糊。 第一次遇见蓝,也是在夏天。 那时她总爱穿那条浅蓝的棉布裙,工作了,脸上却还有认真的学生气。 小吃城,嘈杂的大厅里,身边的莹忽然叫了起来。 她顺着目光望去,恍惚看见二个高大的男人正朝这边走过来。 一个是莹的男朋友,一个就是蓝。他穿着一件蓝色的格子衬衫。 四个人坐下来,她要了一碗面。 她喜欢吃面时那种热腾腾的感觉,温暖而充实。 可那天却没胃口,筷子在里面搅了半天,也不见下降。 一抬头,发现三个人都在看她,不好意思地说:怎么面越吃越多了。 她看见他眼里闪烁的笑意。 他们的谈话很FRIENDLY。她打字不快,而他也很有耐心。 她注意到,在这儿他们都是稀客。 而他淡淡的风格,让她更加怀疑:真的很象,蓝也是这样说话的啊。 透过屏幕,她几乎可以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 虽然,她从未和蓝在网路上相遇过,也不知道蓝现在上不上网。 他开始对她的性别起疑了: “你的名字很有趣,读起来象麻雀在叫。” 她一想,真的,随手瞎按的字母居然也有意思呢。 索性承认了: “因为以前读过一本小说,里面有句话:麻雀是灵魂的引渡者。” “你很聪明,还没有人猜到过。” “呵呵,可好象女孩子才喜欢这么叫。” “怀疑我?!” “对不起,只是随便问问,别介意。” 可是她明白,他已经猜到她是个GIRL了。他和蓝一样,聪明而又敏感。 她知道,在网路上应该遵守游戏规则。 可是被心里越来越浓的疑惑折磨着,于是在她的诱供下,她知道了他的一些情况: 他在上海,学计算机的,27岁。 BLUE <>蓝。谜底揭晓了,有些失望,也感到轻松。 以后,每次看到他的名字挂在上面,她依然感到很亲切。 那次蓝打电话邀她去宿舍玩。 他和一个男孩合租了一套公寓。她去的时候,男孩正在打游戏。 他系着围裙,满身油烟地跑出来开门,他说要让她尝尝他的手艺。 于是她也去打游戏,直到他喊开饭,还恋恋不舍激战正酣。 凭心而论,他做的菜味道好得出乎意料。四菜一汤,有模有样的。 那天他穿的也是一件蓝衬衫。灯光下,她忽然觉得他穿蓝色真的很好看。 偏向于深蓝,很配他的气质:冷静、含蓄、忧郁。 那是她唯一一次吃他烧的菜。至今她依然能清楚地记得腰花上洒的红辣椒、断了一 只把的搪瓷锅,和那晚送她出来时的月光。 BUT BLUE WILL DISAPPEAR ONLINE。 那天刚聊了没几句,有个女虫子进来了。 好象是和BLUE久别重逢,很热情地打招呼。 BLUE于是方寸大乱,一面忙着应付老朋友,一面又怕冷落了她。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心里笑:好忙啊!想象着他跑来跑去的样子。 就在这时,电话铃忽然不可抑制地响了起来。 坏了,被冲掉了!无可奈何地拿起电话,是老妈的。 好长的电话啊,看她坐在沙发上,丝毫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呆呆地看着屏幕上早已凝固不动的画面。 而JIJIZHA和BLUE也真的就只能定格在那儿,不再有以后了。 半个小时,也许更长,电话终于打完了。 她慌慌张张爬上网去,只来得及看见最后那句愤怒的话: “BLUE对JIJIZHA说:(他不再用微微笑了) 不管你还在不在,我都不等了。这么不尊重友情的人,不值得再等了。” 然后,头也不回,留下一个绝尘而去的背影。 眼泪一下子涌上来,不是因为委屈,她只是忽然明白了: 她是注定要失去的,无论是蓝还是BLUE。 后来,她再也没有在网路上遇到过BLUE。 而JIJIZHA在网上短暂的生命,也从此终结了。 没有了BLUE,麻雀的叫声也不再有意义了。 二个月后,她去上海参加培训。 晚饭后,出去走走。上海的夜晚美丽而又神秘,让人遐想。 繁华的大街,安静的小巷,总有些高大的男人从身旁走过。 他们中有BLUE吗? 五米、三米、二米、十公分……,然后就是交错和远离,直至死亡。 他们中没有BLUE,她想,因为他们都不是蓝。 早上起来,照照镜子:面色苍白,眼圈发黑,嘴唇枯萎。 最近总是睡的太晚。 她记起蓝说过:你太瘦了,应该早上去跑跑步,多晒晒太阳。 笑笑。可惜我从来都不听你的话,我们有太多的不同。 你有一种本事,可以只用一句话,就把别人推得老远。蓝低低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难道我给你的,真的只有冷漠吗,蓝?没有过快乐和温暖吗? 摇摇头,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清晰地记得他说过的话,它们不知是何时钻进她心 里的。 可是,真的,我又能给你什么呢? 最后一次见到蓝,是在去年圣诞节前。 深蓝书店的茶座里,他说:我要走了。 她低头看着杯子里漂浮的叶子,水汽蒸发上来,迷朦了眼睛:我知道。这茶好苦。 她知道,这次他真的要走了,去北京,是他早就有的想法。 他一直都是个有目标的人,并且懂得如何去实现。 而她没有,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又怎样去得到。 分手时,他说:再见!她说:好的,再见! 就和从前一样,仿佛明天她就又能见到他似的。 然后,隔着马路,他们在各自的站台上等侯,她要向西,而他要往东。 他的车子先到了,他挥挥手,就这样随着缓缓启动的车轮,在她的视线中消失了。 那时,她不曾真的意识到,这以后将是多久的离别,也许是永远。 已经是1999年的秋天了。这个夏天,她没有再穿那条浅蓝的裙子。 那天,在百货公司里,播放着一个男子低低的歌声: 茫茫人海里我知道,再没有另一个你…… 在试衣镜里,望着自己的眼睛。 她记起,再过几天,就是他的生日了。 中午,她走到单位后面那条安静的街道上,她知道那儿有一个公用电话。 几乎没有犹豫,她的手指仿佛在上面轻盈地跳舞。 有一次他问她:为什么总不打电话给我? 她说,你的号码太复杂,我记不住。 不禁微笑起来:脑子记不住,怎么手指却记得? 铃……,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在午后寂静的街道上。 她吓了一跳,怔怔地望着电话机。 就这么站在那里,似乎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一切又安静下来。 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那个她不知道是否真的爱过的男孩,轻轻地说:生日快 乐! 转过身,阳光正灿烂。 蓝衬衫、那晚的月亮、他的微笑,她知道,有些东西,会永远留在时光深处的记忆 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