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八点钟,我已经坐上了开往芜湖的汽车。芜湖我去过很多次了,这一次却是完全不 同的感觉,因为,长江对岸,将有一个相识已久却素未谋面的女孩儿在等我,这一切, 仅仅缘于网,一张神奇的网,如果没有它,再转世十遭,我也不会认识cat,这相识的缘 份,在上帝看来也许稀松平常,可在我们每一个凡人,却是多么地不可思议啊! 在长途汽车上睡一觉似乎是人们的共同爱好,当然,我也不例外,况且,这对我来 说更为迫切需要,我实在是太困了。……,迷迷糊糊地,我被汽笛声惊醒,睁眼一看, 已到江边了,汽车排成长龙缓缓地向前移动,是不是星期六上午过江的车特别多?这时 是十点二十分,快点,快点……,我在心里喊着,恨不得飞过去。她在那边应该等急了, 我很惭愧,不仅因为过江太慢,而且还因为我太穷,买不起手机,不然这时可以打她的 传呼告诉她我已到江北了,弄不好她还以为我不守信用,在信里逗她玩儿呢! 直到十一点钟,汽车才过了江,一下车,我就往约定的地点跑去,我知道穿着一件 短大衣的我跑起来应该是很难看的,既没有风度,也没有速度。芜湖的天气果然是不晴 不阴的,风挺大,我的头发想来早已吹走了样儿,加上我笨拙地跑着的模样,倘若不经 意中教她瞧见了,感觉一定很不好。估摸着快到那个三岔口的路牌了,我放慢了脚步, 啊,路牌!我看见那个胜利的路牌了!可是那下面空无一人! 我站到那路牌下,也许她在某处往这儿瞧呢!五分钟过去了,没有动静,看看时间, 天哪,都已经十一点一刻了,说好十点半的,会不会她早已气跑了?应该不会的罢,我 只好去找电话打传呼。可是,在电话中开了口,就先听见她的声音了,好象不够经典, 因为我一直想把对她的所有印象和感觉终结在与她相见的一刹那。不过,我可以……, 我拨了传呼,托店主待会儿接一下电话,告诉她我仍然在路牌下等她。之后,我又回到 路牌下。 这里是一个三岔路口,对面是芜湖造船厂,往右是一家医院,往左就是通向市区, 好象才下过雨,宽阔的大道一尘不染显得很干净。对面的人行道上是一座磁卡电话亭, 是透明的玻璃罩子,比合肥的磁卡亭漂亮多了,正巧,那电话亭下有一个女孩儿在打电 话,穿一件褐色的外套,挎了一个背包,留着短发,灵巧而又端庄的样子,她转过身来, 手中捏着刚刚取出的磁卡东张西望,然后穿过马路向我这边走来,难道……,我不敢认 定,又不敢不认定,只好向她来的方向望去,虽然我的视力不太好,但当她走到路中间 时,我渐渐地看清楚她的表情了,原来她是在冲我微笑,很大方的微笑之中仍不免带点 生疏,她走近了,一直走到我的面前,我微笑着先开口了:“是你吧?”她点点头,笑 道:“哎哟,你总算来了,我都等好久了,刚才还到附近转了转找你呢!”“真是不好 意思,今天过江耽误了很久,不然十点四十就能到。”“我开始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但 想想看你也不会不来,……”“怎么会呢?说好过来,我就一定会来的。”……最初的 寒喧总是不能够像电影中一样浪漫,就象我曾经预想过的那样,平淡得不能再平淡,但 在这平淡之中,我们似乎都不必多说什么,彼此的心中都记得我们一直以来的交流,都 有着相同的关于此时此景的构思和描述,正因为是心灵上的故交,我们各自从表情上看 似乎都没有太多的惊喜和诧异,但是,我的心里却是波涛翻滚,而她呢?也许不会像我 一样,那,会是怎样?这对我来说,也许永远都将不得而知。 我们顺着宽阔的大道一边走着,一边说着,却不记得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要走到 哪里去。好一会儿,我才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她笑了:“我一直在等你问呢! 其实不管到哪里去,从这里到市区都很远,要坐公车,但是车站却在我们身后呢!”我 忍不住也笑了,“看来我们走了不少冤枉路,那么现在回头坐车去吧。——先到江边, 你带我去看一江春水向东流!” 随着汽车驶进市区,看到熟悉的建筑,从前来这儿的一点点印象慢慢地被勾起。芜 湖的马路好象转圈儿的特别多,不好说是东西向的还是南北向的,七弯八绕之后,被勾 起的印象一下子又全被覆盖了,下了车,远远地看见一座大厦,她说那就是芜湖南京新 百大厦,而我们的右边,就是江堤。走到江边,她吃惊地说,怎么长江的水就这么一点 儿?记得从前来这儿的时候离脚下只有几米之遥,可现在,却离得那么远,窄了很多! “是啊,正因为江水浅,所以才‘载不动许多愁’嘛!”我说。我们在江堤上一前一后 地走着,我却总有些担心会踏空摔下去,其实坡面之下还有一大片草甸。“夏天的江水 应该会涨到这里——”她指了指坡面上的一处,“好啊,那么我夏天还来!”她始终是 微微笑着的,所以看不出来她的表情有什么变化。 转眼间,到了人声鼎沸的闹市,她说这里是镜湖一带,——芜湖的商业闹市区,果 然,商场鳞次栉比,刚好是星期六,街上的人很多。女孩子似乎总爱逛商店,而不论大 小,今天的她也不例外,不过据她说,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来这里了。不过,可能考虑到 今天主要是招呼我,她也只是走马观花的看看,不然没有一整天恐怕是不够她逛的。镜 湖是芜湖市中心的一面湖水,周围是公园和商业街,动静相宜,在公园的一角,我们坐 在石桌旁,算是走累了歇一歇。忽然,我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两个人见面这么长时 间了,并肩走这么长路了,还只是互相以“你”来称呼对方,不知道姓名。这在外人看 来,一定难以理解! 于是我问她:“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哦,”我的问话仿佛是在她的意料之中,“我叫关欣。” “那,我的名字你知道吗?”我问。 “知道。刚才你打传呼的时候我知道了你的姓,从前你的信中告诉过我你的名。— —你说过,‘斌’和‘彬’是通假字。” “上班忙吗?” “不忙,其实我倒希望忙一些呢,对我来说更充实些。不过,现在这样就有时间上 网了,也不错!” “下了班之后呢?家住得远吗?” “下了班有时去上课呀?家住得蛮远的。” “现在还在上课呀,真够刻苦的,学什么?” “学……学厨艺,——反正闲着没事,学点东西玩玩。” “厨艺?”我有些不相信耳朵,这需要有何等的闲情雅志?“那你的菜一定烧得不 错喽!” “嗯,……还好吧?”她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