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整整一个下午,我们都在街上遛跶,好不逍遥自在。满街的东西似乎都是为女人准 备的,商店不管大的小的,也似乎都是为女人而开,cat不是个爱乱花钱的女孩,而我为 她买的几样小物件也都是她非常喜欢却并不太贵的,——太贵的我买不起,再说她也不 一定会同意。 她记得我妈爱吃山楂片,趁我在路上遇到熟人聊天的时候跑去买了一斤山楂片一斤 果丹皮,但在我聊天结束回头找她的时候却不见踪影,急得我胸口发凉,一条路来回找 了三遍,为此,我狠狠地批评了她一通,她很委屈,拎着手里的山楂片,被我吓得不敢 作声,甚至于后来一到家就跟妈妈诉苦说我骂她。 天色已晚,走得很累,在街心花园里,我们坐了下来。 “你看!”我指着不远处那座大厦,“那里就是‘安徽热线’!我们就是在那儿认 识的。” “是吗!”她又惊又喜,似乎想到了安徽热线的BBS,还有聊天室,把我们引向 一处的力量此刻就矗立在眼前,神圣而高大,它似乎应该被套上夺目的光环。其实所谓 的“安徽热线”也就是许多台服务器的组合而已,可是在我们的生活中却起到如此重要 的作用,网络,真的很神奇。没有远处那座矗立的大厦,也就不可能有我和cat此刻并肩 而坐、遥指天际的这一瞬。夜色中,我看着cat的脸庞,心中思绪万千。我知道,这绝不 是梦。 到了家,大约才七点多钟,这一晚该做些什么呢? 电脑,缘起于它,此刻当然也不能缺了它。“大富翁玩过吗?”我问。 “我只玩过大富翁三。”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说着,打开电脑,“大富翁四绝对不可以错过!” 好在她玩过大富翁三,游戏的启蒙工作自然不需我做了,只是新的游戏场景和规则 对她来说还有待熟悉,我选了最厉害的约翰乔,她选了糖糖,接下来,——说实话,我 的手段已经非常仁慈了,可还是令她喘不过气来,我笑着说,大富翁四最适合连线作战, 也就是说彼此看不见对方,因为这样可以避免被当面挨揍的危险。她的兴致很浓,久久 不能释手,这是我所预料到的,几乎没有人可以拒绝这个游戏的诱惑。 晚风习习,我们吃着下午买来的零食,喝着茶,流连在大富翁的世界里。不知不觉, 夜很深了。在外面逛了一天,终究是累的,按鼠标的手终于不听使唤了,她长长地打了 个呵欠,说:“玩不动了,放点音乐听听吧。”说着话,她一转身,坐到床上半靠着, 懒洋洋地翻着杂志。 音箱里响起《人鬼情未了》的调子,“Oh,My love……”不知为什么,几乎所有的 人都钟爱这支曲子。——记得一个朋友说过这样一件事,她家楼下的一对新婚夫妇,小 两口甜甜蜜蜜恩恩爱爱,郎才女貌,是令所有人羡慕的一对可人儿,谁料好人偏遭难, 妻子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病魔夺去了生命,一切发生得是那样迅速,那样真实,在毫无 准备的情况下,无尽的幸福就被瓦解了,此后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从那间昔日充满欢 笑的屋子里便始终传来《人鬼情未了》这支曲子,一遍、又一遍地响起……发了疯似地 萦绕在这一片楼宇之间。 我没对cat说起这些,这样一个美丽的日子,何必呢? 沉思良久,我回过头来,发现她居然已经睡着了,杂志滑在一边,她极其自然地侧 身睡着,她的脸庞是那样的恬静,柔软的睡裙勾勒出身体的美丽曲线,那一刻,我几乎 无法呼吸,我屏住声息,坐着一动不动,深怕惊醒了她的好梦。音乐还在悠扬不断,我 将音量调小,灯光笼罩下的这一幕,仿佛一幅凝固的画,背景音乐便是那音箱中传来的 曲曲幽咽低徊的奥斯卡金曲,从“无尽的爱”到“昨日重现”,从“爱情故事”到“今 夜感觉我的爱”,飘荡在夜色中,久久不能散去。 我坐在电脑前,强打精神地玩着保龄球的小游戏。我觉得其实我应该关上电脑,关 上灯,悄悄地退出门去,留一个平静而寻常的夜给她,但是我没有,我不舍这难得的时 光,即使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坐着,陪着,我已感到万分满足,人生中能有几回这 样令人怦然心动、难以忘情的时刻呢!我不忍舍弃这醉人的夜色,不忍打碎这宁静的画 面。我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cat轻轻地、又好似迷迷糊糊地唤了一声:“你困了 吧?睡到旁边来吧。”真的,我实在是太困了,没有多想,便关了电脑。我的床很窄, 她已经将身体挪到靠墙的一侧紧紧地挨着,留下来一大片空地给我。而我则半梦半醒地, 将两腿放在床沿外,躺了下去,离枕头还差一大截儿,我又朝着相反的方向侧过身,中 间空出来有一人宽的距离。她说,你这样睡行吗?我说行,其实我很想舒舒服服地睡下 去,可是,我似乎不能够这样做,我没有足够的勇气再进一步了!也许当时我们都睡意 太浓,彼此顾不得去想许多,所以接下来,各自都没有了声音,黑压压的一片中,我从 她轻微的气息声中听出她又再次睡去,我没有动弹,只在黑夜中暗暗告诫自己:不可以! 不可以!…… 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侧头看看,床上只有我一人,正在疑惑中,cat推 门进来,“醒啦?再多睡会儿吧!昨晚你睡那么迟,肯定没睡好。”我笑笑,既然醒了, 我又如何能再睡去,时间对我们短暂的相处时光来说是很可贵的。上午,我们没有出去, 继续看我们没有看完的《音乐之声》,谁也没有对昨晚多说什么。 中午吃过饭,按照计划,很快就要到我们道别的时刻了。我磨蹭着,企图延长这相 聚的时光,可越是如此,时间流去得也越快。我想起那个保龄球游戏,抓起桌上的一张 磁盘,说,这里面是一小游戏,回去没事的时候玩玩吧。她看了看上面的标签,笑笑说: “就是你昨晚玩的那个保龄球吧?我那里有,没事的时候也玩,磁盘我就不拿了。”— —当时我没在意她的话,后来很久之后有一次忽然想到,莫非那晚在我睡眼惺忪强打精 神玩游戏的时候,她早已明察秋毫?! 送别的时候并不象想像中的那般凄凄惨惨切切。我站在车窗外,约好她一到家就打 电话给我报平安。一直等到车子发动离去,我挥了挥手,也许,对于这次相聚,我应该 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