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去芜湖的车多极了,每隔十五分钟就有一辆。停在最前面的一辆车上坐着个皮肤黝 黑的高个司机,看来这一辆最先走了,一问果然,我上了车。这时,已将近中午一点, 算起来到芜湖最快也要三点半,还好,她应该在单位。车终于缓缓地开动了,我长舒一 口气,这才想起来还饿着肚子,算了,睡一觉吧,醒来就该到了。 我喜欢旅行的感觉。看着车窗外流动的风景,心中会升起一股逃离的快感,逃离自 己熟悉的建筑,逃离喧嚣的城市,逃离揪心的一切,似乎只有在旅行的进行的路上,才 能够获得前所未有的自由,没有人认识你,没有人打扰你,没有人关心你,这种简单的 环境简单的思维简单的行进让你进入一种相对于现实的真空状态,有时候真希望永远能 够这样简简单单地漂泊下去,无需费心世俗的一切,当然,如果身边有知心人可以相伴, 一定会更好。其实,漫漫人生路,不也正是如此吗?只是,能够不计虚名浮利、能够真 心相伴终生的人太难寻觅!路上的孤独的寻寻觅觅的我,能找到想要的吗?我陷入迷茫 之中。 依维柯车里有空调,还有VCD,潘长江的小品很好,却无法抵挡我的困倦,望着 高速公路旁的飞驰的护栏,我终于睡去了。 车开得快极了,好象生出一对翅膀,沿着长长的笔直的高速公路加速,竟然飞了起 来,透过车窗,我看见下面是波涛翻滚的长江,轮船好似叶子一样缓缓漂动,……,然 后,车就飞落在cat的单位前面,她款款走了上来,微笑着坐在我旁边,再然后,往回, 又见到了长江,…………,之后,眼前突然一亮,仿佛光线扫过面庞,原来,是傍晚的 太阳!淡淡的金黄而绵软的阳光铺在地上,哈斯顿门前人声鼎沸,cat站在身边,低头看 表,正是七点整,…… 人们吵吵嚷嚷的声音把我惊醒了,车窗的窗帘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掀起,阳光斜射在 脸上,车窗也已打开,风呼啦啦地吹进来,看看表,三点钟了,可是,现在的风景似乎 不是去往芜湖的路上! 旁边有人在不满地嘀咕着,一问才知道前面的火车编组站正在发车,挡住了去路, 司机等不及,绕道去裕溪口走了。天哪!裕溪口,绕那么远!我抬头看看太阳的位置, 算了一下,芜湖在合肥的东南,而三点多钟的时候,我们竟然是在向东北方向前进! 车子七拐八绕,去了许多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走到的地方,最后,终于转了一圈过 来,疾驰在长江岸边。“呜——”听到远处轮船的汽笛声,我的心不禁绷紧了,过了江, 我就要见到我的cat了!我一定要带她回来! 长江,我来来回回记不清有多少趟了。最早的一次大约是我五岁时,当时好象还被 抱在爸爸怀里,我永远记得那时的情景,渡轮上灯光暗暗的,风很大,姥姥笑着看着我……。 那时太小,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过江,后来才知道,江南也有许多很亲很亲的亲戚。 爸爸的两个妹妹,生在芜湖长在芜湖,后来都嫁到了江南其他的地方,不然的话,每次 去芜湖都可以顺便看看他们。唉,每次!——只要cat轻轻地说一声“不”,我还会有下 次吗? 终于到了可以下车的时候了,这时已经四点多钟。我双脚一着地,心中便茫然了。 我这次来,她是不知道的,虽然手上有她的电话号码和传呼,但是我仍然想给她一个惊 奇。我想,当我历尽周折找到她,与她四目相望的那一刻应该是很美的。 从前她只是在信中顺便提到过她的单位,具体什么位置我却是一无所知。好在还是 有名有姓的机关单位,坐上出租车应该可以问到。前面正好停着一辆夏利,想也没想, 我坐了上去。谁知道司机竟也是一问三不知,芜湖的马路笔很少有笔直一通到底的,很 多单位的牌子都挂在不显眼的地方,好在司机也面带惭色,答应一边走一边帮我问,就 这样,我们在市中心开开停停,停停开开,问过交警,问过小贩,不知问了多少人,最 后,当我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我们都舒了口气,司机擦了把汗,说:“应该是这个地 方了!”我探出头看看,数了数楼层,一、二、三、四,对了,应该就是这儿了!我想 起有一次我在信中极力地夸她什么来着,她回信说千万不要,弄不好会从四楼的窗口飘 下去,很危险的!眼前的这幢楼恰好有四层,单位名称也对得上,好,我急忙付了钱, 道了谢,眼睛盯着这楼,深怕它飞了似的,快步奔了上去。 一层一层地数着,一、二、三、四,到了!有很多个办公室,哪一间是她的?开始 的几间我每每探头瞅时都被里面陌生的目光打量着,也许是他们见得多了,并没有人来 盘查我。一路的走过去,都没有她的影子!看看表,五点一刻,还没到下班时间,不会 出去办事了吧?我心里忐忑着,前面只剩下最后一间办公室了,如果仍然没有她,我想 我就该从这四楼飘下去了! 不像前面几间办公室,人很多,说话声音很大,前面似乎安静得多。一间很宽敞的 办公室闯入我的视线,我的视力真的很糟糕,正当我眯着双眼朝房间里瞅时,一张模糊 而又熟悉的脸庞从显示器前抬起来。我走近,看清了,正是cat!她嘴角抿起,一副嗔怒 的样子,但旋即又笑了,眉宇间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你要来!果然,她见了我的第一句 话就是:“我就知道你下午会来。哼,你的脾气,我还不清楚!”说着,转身已泡了一 杯茶。她正在电脑前处理着一份公文,光驱灯闪烁着,从音箱里飘出王菲的歌。 我坐在一旁,此刻倒有些局促不安了。好多想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我原想劈头 盖脸地问她为什么不去合肥,为什么不在那样的时刻陪在我身边。可是那些只有在电影 中才显得自然的东西这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表达方式。似乎只一瞬间,我便被解 除了所有的武装,心中种种的不满与气恼倾刻间只因她微微地一笑、轻轻地一举手一投 足而全部瓦解,我两只手不知道往哪儿放好,只是望着窗外的楼下,支支吾吾地说道: “刚才在楼下忘记买点荔枝带给你吃了……”她说:“不要浪费了,昨天妈妈才买的, 都还没吃完呢。” “怎么现在才到?你坐几点的车?”她一边按着鼠标一边对我说。 “唉,别提了,本来打算三点多钟到,半路上却堵车,司机绕了很远,耽搁了整整 一个小时。好不容易四点多到了市里,又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找到你这里,还好,你还没 下班。” “你真够笨的!打个电话给我不就行了吗!”她有些吃惊。 “我是想打电话给你,但我怕你躲起来不见我啊。”我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怎么会不见你呢?我说不去,确实是事情太忙嘛,你看,我现在正在赶呢,但是 实在是太多了,恐怕星期天还要加班。我们科长对我一直很信任的,我总不好意思说不 做吧!” …… 正说着,她的呼机响了。 我不由地有些紧张,会是谁呢?看她回电话时的快活劲儿,好象晚上有人请她吃饭, 挺乐的!她挂了电话,我赶紧扭过头去,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你真走运!”她冲我笑着,“今天刚好我的大舅从外地回来了,爸爸晚上要请他 吃饭,刚才是小舅打传呼给我,叫我下了班直接过去。” “你是说让我一起去?”我张着嘴,有些受宠若惊。 “对啊,正好省得我单独请你了。”她笑的时候洁白齐整的牙齿很好看,记得她的 视力极好,两只眼都是1.5,加起来正好是明眸皓齿了。 “嘀——嘀——” 传呼又响了。 这回听出来,是她爸爸的。因为她在电话里跟爸爸说了,说要带一个同学一起过去。 放下电话,在她的提议下,我们开始密谋如何使我的身份更加可信。最后定下来,就说 我是她初中的同学,后来因故回到合肥,很久没有联系了,此次出差,小见一面云云。 “其实,”末了,她又加一句,“我爸爸不一定会问得那么详细。” 离下班还有十多分钟,她在收拾东西。随手从抽屉里拿出一袋照片,“今天刚洗出 来的,搁好久了。”我拿出照片,这些都是她去年在北京照的,长城上的居多,那时她 的头发留得很短,象个男孩子,不过倒更显妩媚俏丽。忽然有一张,极其夺目地跃入我 的眼帘,她身著白毛衣,一只手扶在城墙上,侧身回头笑着,这一张真正是把她的美表 现得恰到好处!我久久地凝视着,忘情地说,如果你将来做主页时把这一张扫描上去, 一定会是网上最美的女孩儿。我不是拍她,真的是很美。 她笑笑,“尽管我知道你稍稍过分地夸了我,但我仍然还是感到很高兴,哪有女孩 子不希望别人说自己漂亮的呢!——走吧,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