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终于,落幕了。 我没有谢幕的勇气。 我低着头,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我只是低着头,像做错事 的孩子,一步步径自朝前走去。 转过楼梯,……,又转过楼梯,……,如果没有这狭长的楼梯为我指明道路,我简 直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双脚该迈向何处。 我快步穿过马路。雨仍旧飘飘撒撒,用cat曾经的话来说,叫“天很伤心”。这时, 天,是不是也很伤心呢?也许,上天早已洞悉一切,早就在为我伤心了,而我却始终欢 喜着蒙在鼓里,现在,这一切,都结束了,梦一般地,顷刻间结束了! 他们走过来,很抱歉地告诉我他们晚上有点事不能送我了,我撑起笑脸,目光却在 别处寻找躲藏的地方,“没事,我走了,再见。”那一刻,我看见了cat穿的那条白色的 裤子。 ……那是我们上个月在合肥逛街时买的。Cat看中了这条裤子,从试衣间出来,我几 乎被她的美丽打垮了,这条裤子与她修长的身材相配简直是恰到好处,令我都忍不住要 多看她几眼。跟老板娘一阵鬼砍之后,cat坚持只给60块,老板娘说什么也不肯低于6 5。我在一旁看着心急,生怕她不买而耽误了一道美丽风景,于是,对老板娘笑着说: 算了,她给60,我来给这5块吧!一边说着,我一边把账给付了。老板娘眉开眼笑, 对cat说,你看,他还说只付5块呢,这下全帮你给付了。走出那家店,cat直说我笨, 本来60块是绝对可以成交的,偏偏关键时刻我来搅局,多付了5块冤枉钱。我笑着说, 多付5块钱,好东西却早点到手,我觉得也挺值得呀!cat心里其实是高兴的,说,既然 你说好看,那么下次来合肥,就穿这条裤子来给你看。我说,这可是夏装呀,那你就一 定得在夏天过来喽!那就下个月吧!cat笑着狡辩道,谁说的?九月份的天气穿这条裤子 也很合适呀!…… 往事一幕一幕浮上心头,可此时此刻,全都摔得粉碎!找不到一片完整的记忆了。 一辆出租车驶过,我手一挥,急匆匆地钻了进去。 在漫天的凄苦中,仿佛找到了一处可以暂时接纳自己的地方,一上车,我就伏在挡 风玻璃前,埋头失声地哭了出来。泪水如决堤一样,哗哗地流满我的脸颊。司机被我弄 懵了,不知所措地问我:“去哪儿?” 我抬起头,从后镜中看见他们向这边走来,“快,快开!”我大喊一声,司机一踩 油门,车箭似地冲了出去。我再没有回头的勇气了。此刻,我已经全身瘫倒在座椅里, 我太累了,我要逃离这座伤心的城市! 车开了很久,司机又问我:“去哪儿?” “现在有没有去合肥的车了?”我有气无力地问。 “有,肯定有,晚上十点钟都有呐!”司机好象在安慰我。 车在码头前停下了,司机又说:“你就在这里等,如果没有芜湖直达合肥的车,你 就坐别的顺路车,价钱或许还会便宜一些。江南那边到合肥的车多得很,都要在这里搭 轮渡的。……”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我擦了擦眼,不好意思地谢了谢他。 刚好,一辆从宁国到合肥的车停在路上等着过江,车上只有寥寥的几个人。我冲上 车,坐在我最爱坐的最后一排上。 天已经黑下来了,渡轮载着稀稀落落的汽车驶离码头。两岸,亮起点点灯火,汽笛 声呜咽着划破夜空,震动着心紧缩成一团。正值大汛,宽阔的江面上波涛轻滚,泛出昏 黄的颜色,仿佛要将人吞没。对岸,是回家的方向,身后,是伤心之城。我从车窗里看 着这座城市。它沿着长长的江岸蜿蜒着,暗暗的夜色之下灯火闪烁,显得妩媚动人。它 曾经留下过我的无限美丽梦幻,令我夜不能寐,而此刻,这一别,将注定我与它无缘了。 这美丽如画的江城!这水晶般晶莹的城市!我将把永远无法消褪的伤痕连同你的美丽一 同深藏进我的心中。 尘埃落定,喧嚣散尽,一切归于平静。靠着冰冷的窗,倚着黑沉的夜,我感到又累 又乏又冷又饿。我觉得自己不断地缩小、缩小、缩小,小到看不见,小到须仰视一切, 我似乎浑身上下被剥了个精光,令我羞于见到任何人。 “哎,玉米——,玉米——,香喷喷热乎乎的玉米哦!——” 一阵吆喝声打破了我的冥想,闻到那玉米的热香,我仿佛又回到了人间,我这才想 起来从早晨到现在,牙齿还没有沾过一星半点的东西呢。两根色泽金黄颗粒饱满的玉米 飞快地下了肚,又一口气喝去大半瓶矿泉水。 汽车穿行在夜里,在高速公路上飞驰,两个小时后我就可以回家了。爸爸妈妈还在 等我,哪怕我再丑、再蠢、再伤心、再无助,都始终有他们在为我祝福,都有他们的关 心包围着我,那永远是一处宁静的港湾,永远为受伤的游子敞开。 “凄雨冷风中,多少繁华如梦,曾经万紫千红,随风吹落。……”一首老歌的旋律 飘起在心中。 回到家,我把电脑轻轻地擦拭了一遍,打开,看着那熟悉的屏幕,我心中无限酸楚。 不自觉地又上了线,Foxmail里闪过一个名字,是她!我立刻意识到,这是她对于我昨晚 的信的回复,也许当她下午刚刚发出这封信没多久,我就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 我确实没有收到,直到现在。难道是网络在捉弄我?也许,网络自始至终就在 捉弄我! 网络是真的,没有捉弄你,如果说捉弄也只是你自己捉弄你自己。 > 是的,我可以肯定地说,是的!即使你现在对我冷眼相看,我也仍然不会否认: 只是因为有你,我才会来芜湖参加这次比赛。结果如何我不知道,但是,我至少是努力 地为自己的向往在做,我想我不会后悔。一个人能够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无论在何 时何地都不应当后悔。后悔,只会缘于心灵的压制。 你这样子给我很大的压力,我想我没能力承担得起,也不应有这种责任。我们都只 是一个个体,独立的,不制人也不制于人。 > 你变了,虽然你不承认。但是,这么长时间过来了,你的每一句话我都能嗅出酸 甜苦辣来,咬定自己没有变,不但骗不了我,也骗不了你自己。 你是个很敏感、很细腻的人。但是这回你错了,你将自己牵错了方向。 > 网络上的爱情是很多的,但是像你我这样的似乎并不多,因为很难得,所以,我 想把这段故事记下来。 SORRY,我的确不认为我们之间有过爱情。我承认我试着去感受过,但最终还是滑走 了。我们不适合的。还是友情比较好。 > 我知道,我说了你会笑话我,但我仍然想说:你是我心的影子,挥不去,散不开。 谢谢。” 网络,网络! “网络是真的,没有捉弄你,如果说捉弄也只是你自己捉弄你自己。”她的话无情 地回响在耳边。在此刻,我不能够去公正地判断她的话是对是错,真理与谎言往往只有 一步只遥,只有时间会证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