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入洞房,罄竹难书 一双手拉住了我,我又气又恨,却不敢回头,因为他,此刻必定不着寸缕。我 回脚踢他的小腿,想让他放手,他却一下子扑在我的身上,将我压在了浴室的地上。 我又羞又怒,翻身对他就是一顿铁拳,打了几下,觉得不对劲儿,因为碰到了他赤 裸的肌肤。 “小末,小末。”他喃喃地叫着我的名字。 我气得想要跳脚。他居然再次骗我,扮成一个女人跟在我身边这么久!我记得 有好几回,洗澡的时候添热水都是他代劳的,委实太可恶了! 他趴在我身上,入眼就是他赤裸的上身,挂着晶莹的水珠,还散着袅袅的热气。 我扭开头,不敢看他。脸上开始发烫,羞恼交加,却又无法发泄。 江辰抬手将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小末,你打累了,歇一歇,听我说几句话 好么?” “你放开我。” “我不放。” 我咬牙切齿,却挣脱不开。 “小末,那天你见到的情景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晚你中了春药,我以为解了毒 就没事了。不料早上起来,我却发现自己内力全失。我觉得很蹊跷,担心她给你下 了别的毒,就去找她询问。投鼠忌器,我自然无法和她翻脸,只好和她虑与委蛇想 套出话来。可是你偏巧进来了。我当时内力全无,无法保护你,才不得不说那些话。 我只想着过后再和你解释,不想你就信了,当即远走高飞,不再理我。” 他的解释的确合情合理,可是我心里却堵着一口气,憋得心扉生疼。 “你事事瞒着我,当我是什么人!你是聪明人不屑与我这笨人说么?此刻再说 这些,有什么意思!” “小末,我没有告诉你那些事,是因为我怕你会在惫。你本来就以为我风流, 若是知道有个女子这么喜欢我,必定会对我有看法。我虽然没告诉你,心里却是坦 荡的,我从没喜欢过她,我喜欢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你,只有你一个。 “我知道你肯定恼我、恨我。我也知道你性子直,立刻迫去只会让你更加别扭, 我只好采取这样的方式守着你。” 我沉默不语。是被浴池里的热气熏的么,怎么头昏脑涨一阵阵发热呢?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 “你先起来再说。” “你不原谅我,我便不起来。”他的语气是一种固执的无赖,让人头疼。 原谅不原谅?此刻这种热气腾腾春光乱泄的情形让我怎么冷静考虑? 他脸上的一滴水珠突然滴到了我的脸颊上,他一低头,轻轻舔了去。 我顿时像被火燎了一把,脸上滚烫起来,又急又羞却又不敢动手推他。因为实 在无处下手。 “小末,你原谅我。我日后再也不会瞒着你任何事。” “你压得我透不过气了,先起来,让我想想。” 他撑起了胳膊,我使劲将他一推,飞快地从他身下抽身出来,拔腿就跑。 出了浴室的门,凉风一吹,将我脸上的热度降了下来。我仔细一想觉得不对, 母亲,她也太过分了。 我气冲冲地跑到母亲房里兴师问罪。 母亲好似知道一切,见到我就笑得花枝乱颇,“我说你是个笨丫头,你偏生还 不服气,怎么样,笨不笨?” “娘,你太过分了。” “娘看不下去了,给他做了个面具,出了个主意。” 我气呼呼道:“娘,你净向着外人!” “他是我女婿,哪里是外人了?他那名字还是我给取的呢,陈格格,辰哥哥呗, 笨丫头!” 母亲笑得十分开心,像个小姑娘。我无语,明白爹当年是怎么被她算计上的了。 我没脾气了,被自己的亲娘设计了,真是无处可诉苦啊。 爹爹见我蔫蔫的像霜打了一般,满脸堆笑地劝道:“小末,有人欺负,也是很 幸福的。” 我叹气,看来自己修行得还不够,没有到达爹爹这个境界。 晚饭时,江辰恢复了男儿身,半年不见,他仿佛更俊朗了,也更成熟了。我心 里还是别别扭扭的,他仿佛也知道,并不和我说话,只是用眼晴说话,目光盯着我, 跟织网似的。 母亲给江辰夹了菜,柔声道:“你父亲前几日回家了,你吃过饭后赶紧回去见 见吧。” 江辰一听,怔住了,手里的筷子也停住了。 我也大吃一惊,这消息太突然了。 江辰立刻起身告辞,饭也不吃了。 母亲送走他回来,看着他的位子道:“早知道,我吃过饭再告诉他了,他这一 路风尘仆仆地回来,饭也没吃完。” “娘你别操心了,归云山庄还能饿着他么?” 娘指着我笑,“你这丫头就不心疼他?你就口是心非吧。” 我脸上一热,低头吃饭。 “他爹爹这么些年去哪里了?” 娘面色有些黯然,良久才道:“他当年从流金岛逃出去的时候,伤了双腿,他 本是负气离家,带着残疾更是不肯回去让戚夫人笑话,于是便隐居在京城。后来他 认识了皇上身边的谢御医,两人成为好友,此人医术高明又手段通天,所以归云山 庄的一些事其实暗中都是谢御医化解的。 “前段时间,我终于探明了他的住处,让戚夫人前去找他,两人终于和好,戚 夫人将他接到了家里,算是破镜重圆了。” 我欷歔不已,这两人的恩怨误会可真是历时长久,若是两人有一个自尊心不那 么强,也许早就和好了。可是,这世间许多的情爱纠葛,除却外因的阴差阳错,很 多就是性格使然。 母亲拍拍我的手,柔声道:“等会儿,你随我去拜见江辰的父母。”我一听, 有点头疼。 “江辰的爹爹身子不大好,你去看望看望总是应该的吧?他是你爹的师兄。再 怎么说,你现在还是江家的儿媳呢。” 的确如此,我和江辰再有矛盾,也是我们之间的事,拜见长辈那是情理之中的, 必须要做。于是,晚饭之后,我随着爹娘去了归云山庄。 第一回见到江伯父,他居然躺在床上!我没想到他病得如此之重。 他虚弱地伸出手,“哦,这就是石景的女儿小末?” 我连忙上前施礼,“伯父。” 江伯父蹙眉道:“叫什么伯父,应该叫爹才是。” 我讪讪的面上发热,低头不语。 他恹恹地说道:“我身子不好,有今日没明日的。你回来了就好,赶紧和辰儿 成亲吧,我也好安心。” 我听到这话,心里一紧。病情如此严重么? 戚夫人愁眉不展,对母亲说道:“冲个喜没准儿就好了。” 母亲点点头,转身就问爹爹:“冲喜是个好主意,石景你说呢?” 爹爹连连点头,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 江伯父拉着我的手,神色哀婉恳切,“小末,你就答应了吧。伯父等这一天好 久了。” 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我的身上,仿佛江伯父的性命就在我的一念之 间。我深感肩头沉甸甸的全是期望。大家都紧盯着我,仿佛我若说个“不”字,江 伯父便要病情加重,回天无力。 我哀哀地张不了口,无意间一抬眼,只见江辰也一脸期盼地望着我,目光柔和 得似乎能滴出水来,险些要淹住我。 我低头抠着衣角,这让我怎么说才好呢? 戚夫人雷厉风行地一锤定音,“我看就后日成亲吧!东西是早就备好了的,喜 帖什么的一发就行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两个孩子回来,正好将此事办了, 免得又生枝节。” “好,好。” 立刻,一屋子的应和之声此起彼伏,四位家长一拍即合,完全不问我的意思。 江辰低着头,使劲抿着嘴角。他不笑还好,一见他笑得春风得意,桃花乱开,我莫 名地就来气了。 接下来,戚夫人开始和母亲商议婚礼细节,江辰眉目含春地洗耳恭听,十分配 合。 爹爹坐在江伯父床头叙旧,二人已经改口互称亲家。我无语。 夜深了,我们才从归云山庄出来,路上,我极不乐意地问母亲:“娘,你一直 偏向江辰,为何都不问间我的意思?那个鱼慕溪和他的事,你难道不知道?” 母亲点头,“我全知道。都是那丫头痴心妄想。我和戚夫人已经将她搞定了。 放心,她以后绝不会再来纠缠。江辰他只喜欢你,我们外人都看得明明白白,为何 对自己这样没有信心?” 我无语,是当局者迷,还是旁观者迷? 转眼到了第三天,我就这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嫁到了归云山庄,干脆利索得 像是被抢亲一般。 四位长辈都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将我嫁给江辰,是终于把烫手的山芋出了手。 不同的是,江辰是他爹妈的烫手山芋,我是我爹娘的。 花轿抬到归云山庄的时候,我偷偷挑开帘子一条缝,惊异地发现,江伯伯站在 大门口迎客,简直是声如洪钟,健步如飞,哪里还有一丝病容!戚夫人喜滋滋地逢 人便说,冲喜真的是灵丹妙药啊,神医大夫什么的,都是浮云…… 我隐隐觉得有点七当,但花轿都抬到江家门口了,此刻觉醒好似有点晚了。走 完每个女人成亲时都相似的那一套程序,我被送到了洞房。 坐在床上,我的心情很是复杂忐忑。虽然我没有反对这场婚礼,但心里还是隐 隐不安。感情不容一丝的瑕疵,那些心里的裂缝,我不确定自己修补好了没有。 洞房里暖融融地萦绕着一股醉人的甜香。我心里像是装了小兔子,一直扑通扑 通地乱跳。 喜娘唱完一切祝词后离去,洞房里静了下来。我看见盖头下的一双靴子,闻见 了一丝淡淡的酒气,鼻端都是江辰的气息,我好像已经闻了许久,已经很习惯了那 种味道。 眼前一亮,盖头被挑开了。红烛高烧,满目都是嫣红的一片喜色。他一身红袍, 站在我面前,俊美的面容,带着浅配色,眉目盈盈地看着我,含笑不语。 我慌忙垂了眼帘,脸上开始一阵紧一阵地升温……此刻,我心里也有喜悦.但 喜悦之中,掺杂着一点别扭和尴尬,还有一些不可言说的纠结。 “小末。” 我低头闷闷地应了一声。 他轻轻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我不由自主地往一边挪了挪。以他的性子,我以为 他定会随着我也挪一挪,不料他却半晌没有动静。 “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一时呐呐无语,心里也问自己:还气么? 他顿了半晌,声音有点悲戚,“我真的罪无可赦?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呢?” “母亲将那半部鸳鸯剑谱给你了么?”问完这句话,我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在纠 结什么。他和鱼慕溪之间的事也许是个误会,也许是鱼慕溪的一厢情愿。可是他到 底是不是因为《重山剑法》才喜欢我呢?其他的事我通通可以不介意,独独这一件 事,我很介意。 江辰握了握拳,转身走出房间。我没想到他居然不回答我的问题就转身离去。 是心虚不想回答,还是赌气不肯回答?我怔在当场,心里十分失落。 我呆呆地坐在床上,这场洞房花烛,难道会是我独守空房的一夜?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江辰又转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两本册子。我一看就明白 了,母亲言而有信,已经将鸳鸯剑谱完璧归赵了。他的心愿也算是达成了。 他站在我的面前,背挡着烛光,一圈暖色光影中俊美如仙人。他离我如此之近, 我能听见他浅淡的呼吸。 “小末,我知道你心里仍在怀疑我和你在一起的目的。现在,两本剑谱都在这 里,你先保管着,过几日送给舅舅。我当日说这剑谱重于性命,就是这个意思:一 来,剑谱是我江家家传至宝;二来,剑谱可用作更大的用处,怎能轻易让给恶人? 现在我送给舅舅,你总该相信我,并不是因为想要独霸这你份剑谱才和你在一起的 吧?” 这一番话语,像是拨云见月,一泻千里的朗辉,照亮了我的心头。心间充盈的 不安和不悦悄然消融,化为轻尘,被轻快喜乐淹没。 横在他和我之间的一些隐形的芥蒂不复存在,我突然有好多的话想对他说,可 却又无从说起,也似乎什么都不必说,他自会明了。 我迎视着他坦诚的目光,轻轻笑道:“你向来聪明,我却愚钝。日后希望你和 我坦诚相见,不要再欺负我。” 他挑了挑眉,苦笑着轻叹,“小末,一直都是你欺负我,难道你没觉得?” 我,欺负过他么? 他开始一一历数——“每年你的生日,我都送你礼物。既想表明心意,又怕打 草惊蛇,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含了多少期许,你却懵懂无知。你不解风情倒也罢 了,还将那些礼物视为不值钱的玩意儿,看一眼就抛诸脑后。每一次都让我黔然神 伤。” 我想了想,好似有这么回事。 有一年生日,他送了我一片树叶子,上写着一首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劝君多采翔,此物最相思。 我气他抠门小气,足足三天没理他。 还有一年,他送了我两只麻雀,两只翅膀拿红绳松松地绑在一起,我问他为何, 他说这样可以比翼双飞。 我觉得他闲极无聊,胡思乱想,便将麻雀翅膀解开放飞了。 江辰坐下来,凑到我耳边低问:“你可记得我生日?可曾送过我东西?” 我心虚地摇头,委实不记得.委实没送过,唯独送过一只金锁,还三番五次地 讨要。现今,那只金锁正挂在我的脖子上…… “每次我烤了野味都叫你来享用,你可曾情真意切地道过一次谢?可曾和我好 好说过几句话?你的眼睛只看着野味,都不看我。更过分的是,有次居然吃完了还 带一份去给云洲。我真是被你气得呕血。” 我羞愧地低头,依稀记得是有这事。 “你平白臆断我风流成性,‘好心’地给我介绍夜叉,大度地将我送给表妹。 桩桩件件,简直是罄竹难书。” 这几件事的确是我干的,我承认。 “你看看我的手。”他伸出手来,摊在我的眼皮下。 我看了一眼,顿时心虚得无语。他的掌心里都是老茧,原先练剑的时候,也没 磨出过这么多的茧子。 “我给你做了这么多日的下人,你可.心疼过我?” 貌似,我心疼过凳子上的漆。我低了头,觉得自己简直罪大恶极。 “更没良心的是,你对我看也看了,摸也摸了,用也用了,转眼就弃如敝展不 辞而别,真真是狠心至极。” 我羞恼地快要昏过去,这话,怎么能这样说呢! “你,你别栽赃诬陷。” “我半点也不夸张。那晚,是你强要了我。” 我觉得自己的脸皮只怕能烤熟个鸡蛋了,想找个地缝钻一钻。 “你,你胡说。”那晚的事,我稀里糊涂,具体情形如何我并不记得。其他的 事我认,这件事,我绝不能乱认。 “不是我胡说,小荷包可以作证——你紧搂着我,死不放手。我将你放在浴桶 里的时候,你还不肯放手,将我也拽了进去。我衣服湿了,刚刚脱下,你就上下其 手,我没法子,只好……” “别说了。”我捂着脸……唉,没想到自己比母亲当年更加彪悍。 “你拿我当解药,我并没有怨言。只是你用完之后,怎能过河拆桥、始乱终弃?” 我捂着脸,手心已经烫了。 “你应该好好反省、好好改过。” 面对他声泪俱下的控诉,我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于是,低声哼哼道:“我保 证以后会好好对你。” “那现在呢?” “现在?” 他袖子一抬,屋子里的灯,灭了…… ( 完)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