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YO,别人叫她妖 作者:欧阳紫葛 “BLUE”,位于市中心靠近一所大学的酒吧,没什么特色,生意循着学生的潮 涌而起伏。 这是她来这个城市的第一份工作。 贫穷让她每天晚上以一个服务员的身份端上客人要的东西,然后找一个单身的 男人,面对着坐下,用她单薄的语言逗他们开心,赚到那份卑微的小费。 她是一个沉默的女子,穿黑色的衣服,牛仔裤,大的夸张的韩版鞋,染了过多 次的头发,枯萎的黄,长长的滑下来,遮盖住左半边脸,覆盖了那两颗黑痣。 除了和那些客人无味的聊天,挣几张可怜的票子,她很少会和别人说话。 酒吧中间有一个狭小的舞池,酒精的麻醉,音乐的狂啸刺激着人们麻痹的思想, 尖叫着挥舞。 深夜十二点,是轻松舒缓的音乐空档,她这时会空出时间,坐在吧台边的椅子 上,点上一支sevenmild ,眼睛习惯性的看向音控台的后面。 她来酒吧的第一天就注意他。 每个夜晚,他都会准时的出现在音控台后面,台子上方开着一盏白管灯用来照 明。 他是个瘦的高的男人,鼻梁上架着拉丝镜框,衬出他不羁中的一丝安静,短发, 干净的体型装,脚下一双休闲的皮质鞋。 每一次她看过去的时候,他都会恰巧的抬起头看向她。 她注意到她了。起身走到吧台边,昏暗的阴影中,ZIPPO 火机亮出的兰色的火 光冲破这片昏暗。 你的烟没有点。他告诉她。 她有些慌张,没有预想他会走过来。她单手扶着嘴上的白色烟草,伸到那窜出 的火苗上,一圈浓雾的升腾,让她深深的吸了一口,眯起眼睛。 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他看着她开的很大的V 型领口裸露的那一大块肌肤,优 雅的颈项。 因为贫穷和孤独。她说。 你不属于这里,这里的纷杂喧嚣淹没不了你的孤独沉默,突显了你的妩媚。 我喜欢这里。她轻轻的笑,一种对自己蔑视的笑。 突然间他把手放在她的脖子上,冰凉,发出一丝寒意。他用指尖轻柔的摩挲。 她轻颤了一下身子,顺势的把脸靠近他。 我叫YO,别人叫我妖。 你根本就不会抽烟。他用手指压灭她嘴上的火星,仿佛听到薄的皮肤发出焦的 气味。 他撩起她左边的头发,轻轻的抚过那两颗黑色的痣。它们很美,不要遮盖它们。 他把嘴唇压在她的眼皮。你的眼睛太空了。 这里很多唱片都是我自己录制的,我在这里是一个免费的劳工,只因为我喜欢 那些音乐。他告诉她。 那天晚上她有了来这里以来的第一次笑容。 她继续着每天夜晚降临后的工作。咖啡的浓香,酒气的缭绕,烟草与香水的混 杂,侵蚀头脑的空白。 黑暗的舞池中的情人拥抱在一起,情欲在那里升温。这里夜间出现很多动物, 暖昧,不懈一击。 她端起一杯凉的扎啤,她已经不再抽烟,头发散在脑后。轻啜了一口酒料,眼 睛端倪着身边的女人。 她叫航,一个会讲很多荤段子笑话的女人。聪明有点倔强。也是这里的服务员, 但不陪客人聊天。她说她来这里是觉得好玩才来。 他是个很好的男人,是吗?航问。 航是妖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女人,算不上要好,但能谈上几句。妖一直都认为 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妖点点头,算做回答。 你喜欢上他了。航继续着她的话题。 妖没有再回答,眼睛转向音控台后。 他看到这两个女人在谈论,起身走到吧台前。 ZIPPO 的火光照亮三个黑暗中碰撞在一起的影子。他点上一支廉价的烟草送到 航的嘴边,接着自己再点上一支。 妖看到了他眼神中的温柔,看到了航习惯而轻熟的用嘴接过那支烟,然后航隐 没在喧嚣的桌台后面。 航很特别。她告诉他,用低的声音。 恩,和你的沉默截然不同的快乐。 你应该追她。 他咧嘴,笑。也许吧,不过我快出国了。不需要这样一段感情。 她沉默,心开始下沉。 他陪她逛街,买了几张打孔的CD,是一些激烈的蹦迪的音乐。 能给我听听吗?她请求他。 你不会喜欢这些音乐的,你习惯不了这些嘶叫,你属于平静。他还是把CD放在 她早已停滞的半空的手里。 她把手挎在他的胳膊上,他没有反对。那刻,她感觉到快乐。 在这个城市里呆了一个月,静寂的心沉淀在那片污浊的空气里,没有欢笑,也 没有痛苦。 同宿舍的女生决定晚上出去HAPPY 一下,HAPPY 对于这群没有太多钱的女孩来 说就是吃一顿饭,然后找一个午夜剧场包一个包间看通宵录象。 它们叫妖一起来,妖说等工作完了去剧场找他们就好了。定了时间,地点。妖 就去BLUE了。 他没有来,这几天都是,从和她逛完街以后。 音控台后换了一个长头发的男人,颓废,没有一丝热度。 午夜,他踏进BLUE,走到她和航的前面,一贯的平静带着一丝不羁的笑。 航还是先一步离开他们,走出门外,沉浸在寂寥的黑暗中。 陪我去喝点酒好吗?我很想去吃点东西喝点酒。他对她说。 妖随他一同出了酒吧,深秋的凉意使她瑟缩着靠近他的身体。她轻轻的把脸埋 入他的怀里,明亮而温暖。 他们进了酒吧附近的一间小餐馆,航陪着几个人也在那里喝着酒。 他们打了个招呼,找了个位置,点了几个菜,要了几瓶酒。 一个月的时间,让她从一个不会喝酒的人变成酒量高的人。 航和那几个人一起来到他们的桌前落座,航挨着他坐下,好似有一点醉意。 我介绍一下。航指着他和她介绍给那几个人,这是我们的王牌DJ,这个是我们 的王牌服务员。航被酒精麻醉着,发出大的声音。 她忽然开始讨厌航,讨厌这个女人大的嗓门,讨厌她的身体接近他,讨厌她身 边这几个所谓的很讲义气的大哥。 她开始大口的喝酒,很少吃菜。一直认为自己现在不会轻易的醉,可是自己开 始昏然。 恍惚间,她看见航的手在他的手心里,航的头靠在他的肩膀。航哭了。他拿出 廉价的烟,航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熟悉的ZIPPO 火机给他点上,他把烟放进她的嘴里, 接着再拿出一根烟放在自己的嘴上,她帮他点燃。 她醉了,头脑开始不清醒,但记得和宿舍的姐妹的聚会。 她一口喝光杯子里的酒,狠劲的放下杯子。她听见杯子清脆的呻吟,开始破裂, 玻璃碎片散落。她的心也跟着一起碎了。 朋友等我呢,我先走了。没有在乎这些人的拦阻,摇晃着走了出去。 她真的喝多了,脚下的路如同雨天过后的泥泞,深陷。她的身体随着深一脚浅 一脚摇摆。她想加快脚步,不让他追出来看见自己醉了的丑态。 他没有追,她错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进了那个和姐妹们定好的剧场,找到了包间,身体在墙角 蜷缩,任这些姐妹喧哗的问劝,泪水决了堤般,无声的湮没自己。再坚强沉默的女 人也是水造的。 她还是那样的的沉默,黑色的V 型 领衣服,牛仔裤,大的夸张的韩版鞋,头 发枯萎的黄,长长的滑落,遮盖住左半边脸。 她走到音控台前,第一次清楚的看这个长头发的男人。给我放这张CD. 她说。 她闭上眼睛,嘴里大声的跟着CD唱那激烈的音乐,然后在黑暗中点上一根sevenmild, 伸出胳膊,在拥挤的人群中狠命的跳着,身体的每一根脉管都汹涌着快乐,小的舞 池瞬时变的安宁空旷。 她在激情的舞动中撞上那具身体,她睁开眼睛,瘦的,高的男人,拉丝镜框衬 托那不羁中的一丝安静,短发,干净的体型装,脚下还是那双休闲的皮质鞋,他说 过,鞋就和女人一样不能乱换。 她张着空洞的眼睛望着他,沉默的有些冰冷。他把嘴压在她的眼皮上,你的眼 睛变的更空了。 是吗?她把身子倾向他,从嘴上拿下烟蒂,缓慢的压在手腕上,没有呼喊,没 有哭泣。脂肪焦的味道充斥着浑浊的空气。 我叫YO,别人叫我妖,这两张CD很好,我喜欢。声音微微的沙哑漂浮着疼痛。 她把那两张从他手里接过的CD重新放回他的怀里。 她转身踏出BLUE,顺身坐进门口停靠的TAXI. 小姐,去哪? 火车站。 BLUE门外的霓虹灯随着周末潮涌的学生在出租车启动后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