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的心一直在演绎君王之死,老大巍峨的狠毒可见于此。君王对老大巍峨恩惠 无极,每日躬礼遇之。而老大巍峨却勾结琅琊族,反叛了大齐王朝。琅琊族的人马 杀入王都,喧声惊动了君王的情致。闯开浩荡烟尘,我保护君王逃出都城。 我化作商贾,而君王化作我的仆从。君王气度不凡,这样不利于逃窜。我在路 上屡次纠正君王的仪容,虽然君王从谏如流的品质光亮如新,君王就是君王。我们 就这样不和谐地往君王之弟的领地九圜奔去。途中从九圜迤俪而来的流民告诉我们 君王之弟已离开王府不知所踪。君王不相信一介草民的知闻,但怀疑中的脚步难以 从容。我还能冷静面对乌鸦般匍匐大地的子民,可君王也许一向深居简出如今却无 法自持。一个仆从,对他的老板喝五吆六,这在外人看来如何能不奇怪。 君王的威严,到如今已是黄昏里的最后一抹。狼烟弥漫,呼嚎荡漾。君王的脸 深深陷入苍茫大地,两只眼眸在大地上乌云里游离。君王的悔意载入凛冽西风,他 的长发在寒空中震响。断尾消踪的铜铃曲又回响于天地,老大巍峨的出现正在我的 意料之中。他目光从地狱中喷涌而上,使所有横崖飞临的乌雀都立绝身灭。我仰见 君王的残肢碎衣从落雁崖上飘落下来,不禁生了悲戚。 我趁乱回到王都,王都里一片狼籍。碎石瓦砾隐隐可见曾经的气象,残褐雕栏 黑缺玉砌令我惊讶于淹没王都雄伟的这番凄美。毫无远见的琅琊族将都城变成了杀 戮游乐场,大齐子民的哀号反而加剧了他们游戏的兴致。马匹踏上青石玉路,铠蹄 的激音正合我的切齿之声。不可名状的亡国恨恨上九霄,又重重跌落碎成月下寒玉。 书林院首席官的私生子,一个羸弱平常的瘦高个子。他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把我 看成他生父的朋友。他的生父是大齐国最博学的人,以著史为使命。 而他的另一兴趣就是根据其史学精神培养众多私生子,这可能源于其对野史的 兴趣。首席官对史的尊敬超过了对君王的畏惧,大齐始祖立下过唯史神圣的规矩。 老大巍峨对首席官怀着虚无者的轻蔑,却一再要求首席官为自己立传。老大巍 峨为此还提供了大量的资料,而首席官却将这些资料付之一炬。老大巍峨是老子门 派的正传,其无为功法非同小可。自君王开尚武之风以来,先后有孔子派、韩非子 派、墨子派、庄子派、老子派为大齐所尊。他们先后得宠,并对其他门派采取歧视 政策或刨根究底斩尽杀绝。 私生子是首席官的密室私生,才逃过琅琊族人和老大巍峨的诛门之祸。私生子 对无为功法颇有研究,这是我来找他的首要原因。但他的研究结果却是:“八十一 路气法无人可破。”他摘下一朵菊花,扬起来,猛地一吹,花瓣散开,一片片,都 落在一处地面,又成了一朵。私生子要睡了,他的习惯是每隔一两个时辰就要回一 遍锅。神情黯淡的书房里,摆着一整套的《大齐国史》。一打开书,君王的灵魂就 徘徊其间。我被这灵魂推拱着, 无法静坐。 君王雄才大略,想依靠各门派武学治理天下。但他是个有理性的实用主义者, 对待各门各派并无真正热情。孔子派受宠十年,其子曰功有信、智、礼、义四套功 法。君王以为国宝,赞其“中庸万法,孝悯天地”。孔子派的门人在君王的默许下, 迅速从江湖之隐回归庙堂之高。其传人孔碧丝络威望日增,君王任用他为江湖总领 及书林院大学士。孔碧丝络利用名正言顺的头衔和书林院庞大的教育学术体系来推 行自己的信、智、礼、义四法,江湖人士深恨之。其中反响最激烈的,是韩非子派。 韩非子派的五蠹神功是韩非秋侬独创,乃为破孔碧丝络信、智、礼、义四法。韩非 秋侬重出江湖,聚结百余门派共反孔门。君王审时度势,从谏如流,延请韩非秋侬 入宫饮宴。孔碧丝络自知不妙,便率众门徒五千余众闯宫惊驾。韩非秋侬早有预备, 引了墨、庄二门保护君王。子曰四法虽武体完备,然动作和礼式过多。而五蠹神功 简捷直进,逼得孔碧丝络连道子曰也无济于事。君王体恤孔卿十年劳苦,命韩非秋 侬手下留人。孔碧丝络失势归去,韩非秋侬与墨海一龟、庄上清火同朝封爵。一日, 秋侬与一龟、清火论武谈道。忽有一鹤唤叫于天,韩非秋侬乃说,“五蠹神功高飞 如鹤,轻灵飘逸。”墨海一龟说,“兼爱神功如鹤之墨羽,借神力而已。”韩非秋 侬就一掌打来,击出墨海一龟十丈开外。韩非秋侬大笑,“这就是你的兼爱之羽么?” 墨海一龟却道,“无五蠹之风,何来兼爱之羽?”当夜,韩非秋侬邀了庄上清火商 议除墨之策。庄上清火却暗中串通墨海一龟,二人合力打败了韩非秋侬。庄上清火 与墨海一龟进见君王,告知了此事。 君王见二人杀气满身,不敢言他。庄、墨二家功力相当,互相依靠,彼此呼应, 颇令君王头痛。我就向君王献计道,“如今之策须用离间计,挑起庄、墨之争,损 二家元气。再用一奇人各个击破,则大事可成。”“寡人十几年来以武治国,国未 治而寡人危,今又起争端,恐天下从此无宁日矣。”“武林皆以本门为尊,而以他 派为邪,故争端无数,此其源也。今君王设武试,邀天下豪杰共试于一场,树武门 之正,可使海内归附。”“庄、墨二家气焰旺盛,如何根除?”“君王利用武试, 使庄、墨二家争风吃醋,使劲斗狠,互伤实力。再封一奇人为武魁,命其铲除庄、 墨,则易如反掌。”“何以见得此人不会凌驾寡人之上?”“他若有异心,可集君 王门下众武生共诛之。”“爱卿之意是说,寡人也是一大武林门派了。”“君王圣 明,开设武试即是此意。”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