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何对付老大巍峨,我们想了一整夜。庄外鸣风说,“我们应该回到地下。 要知道,地下最安全。“韩非笑尘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就呆在 地下一辈子?“”那有什么?地下也是一道风景,地下别有洞天,地下的王国更加 宽广。“鉴于老大巍峨的极端强大,大家对庄外鸣风的意见不置可否。 韩非笑尘对我的态度好转了,他声称一直想重用我,希望我能助他一臂之力。 我不知如何是好,怎样回答。韩非笑尘说,“我早就看出你身怀绝技武力超卓。 大丈夫应该当仁不让。“”我有绝技么?“”你有。墨雨飞燕教过你带牒御法。 是的,是的。你可能不知觉,可武功就是武功,它在那里,任是如何也否认不 掉。“我想我必须同意韩非笑尘的说法,哪怕这只是传说。 孔镜文蛛谈起了子曰功,自称已将子曰功发展到了极至。“礼是一套造魂术, 祭魂如魂在,其核心技术是造魂。信是一套迷魂掌,讲究信犹不信将信将疑,不信 如信信犹不可信,如大车无輗小车无軏不知其可。智是一套追魂拳,讲究一日三省 磨性砺智,使智得以与中人相齐,混迹人群窥见万物,突施制敌。义是一套降魂法, 魂最容易受义的勾引,被义引入魂圈一把套住。我的办法是以造魂术在老大巍峨的 无为功法中注入有为魂灵,再以迷魂掌吸引老大巍峨的注意,然后以追魂拳降低老 大巍峨的心智,最后以降魂法破之……” 韩非笑尘默不作声低头观察的样子和入梦一模一样。平底瓷皿上罩了一层薄纱, 里面有四种虫子。风虫有翅,只能低飞在两三个身高左右,将毒液一滴一滴投向地 面。地虫能钻,且有长螯,能一下子把对手的脖颈剪下来。水虫会漂,但动作慢, 越慢它就泡得越大,吓也把对方吓死了。赤虫会飞,能钻,善游,综合全面,使用 摆脱骚扰战术,让别的虫子不得喘息。这四种虫子相残的过程叫做“寻蛊”,这是 韩非子派的一桩古老仪式。每当有困惑的时候,韩非子派就会通过寻蛊陷入茫茫的 沉思。 韩非笑尘和老大巍峨的比试根本看不出路数和章法。韩非笑尘出手的时候老大 巍峨也在进攻,他们仿佛是在两个空间里对着虚空过招。谁会以为这是在决斗? 这简直是对决斗的大不敬。我的视力急剧减退,他们的动作在我的眼前变成了 剪纸和皮影。更令我烦躁的是我的耳朵里播放的那些音乐似乎和我也与这场较量毫 无关系。然而我对声音深刻缜密的直觉却让我心惊肉跳于我的发现。 琅琊族人都来自蛮荒之地,不讲究文化积淀,什么武器合手就用什么,什么招 法直接就使什么。相比之下,武生们就显得不成熟,拘泥于门户,一个门派下的就 聚成一群,还畏手畏脚。他们大多不是琅琊族的对手,纷纷落败。这时孔镜文蛛出 现了,她端擒韶琴,弹响韶乐。五百武生定在这韶乐的声波曲线上,一律的舞蹈把 琅琊族逼得进不得半步。 仓促上阵的韩非笑尘不是老大巍峨的对手,三面玲珑的法术势被德宗的鬼谬搞 得苦不堪言。幸亏武生们一轰而上,才把韩非笑尘救了回来。而我此刻对那个发现 已有了一点心得。韩非笑尘呼呼地喘着气跑回营地,瓷皿里的寻蛊还没有结果。风 虫的左翅残了一半,可还能飞一个半身高。地虫的长螯也断了,正好一个吸水一个 喷射。水虫大得通体透明,被赤虫从中穿了一个洞。赤虫受到三方的攻击,倒是奄 奄一息了。 私生子对我说,老大巍峨把墨府整治一新,挂上墨祠牌匾,里面有墨雨飞燕的 铁像,前去墨祠瞻仰的人络绎不绝。我想老大巍峨从不同情失败者,这次也不例外。 他意欲何为? 我依旧住在书房。首席官编纂的《大齐史》分为史、传、书、例、著五类。 它们静静地呆在书架上,什么也不期待,死一般的。但要复活也容易,只要我 的手接触它们,翻开它们,阅读它们,它们就花一样活跃、火一样热烈。首席官能 在有生之年完成全部《大齐史》,称得上是史学奇迹。没有遗憾,我想到首席官的 死是在君王之死的头一天,真的是没有遗憾,我想首席官一定是预见了大齐史的最 后几页的内容从容写就,才慨然赴死的。于是我翻开了《大齐史》第一千卷,找到 了那一段,正是我那日所经历的。 我面对的是什么?是国王缺席的王宫,没有权术的魔术,失去效力的金口玉言, 去掉虚华的铁嘴钢牙。一个细细嫩嫩的规律稍纵即逝,但我能听出它乐律的走向。 首席官在首卷中讲述了自己撰写的这一千卷的主旨,在最后写到了自己的死——那 最后几个字显出了潦草和肃杀。 我将这最后一卷拿到私生子面前,他说这卷中的最后一句是他听了首席官的口 述写上去的。你还记得那一句吗?一夜惊鸿。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