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要命的不要来 我再次醒来已是上午八点十二分,日头已高上。阳光自窗中照进来,照在向阳 的桌台上,桌上有一把刀,这把刀刀柄足有一尺来长,可是刀身却只有二十厘米的 样子,刀头部分微微突起,刀身上穿了五个孔,刀峰迷蒙着一层青光,迎着日光反 射的光芒十分刺眼。 我坐起身,伸手拿起刀。自从我来到这个城市以来,这把刀离开我绝对不会超 过一伸手就能拿到的距离。“大好头颅,谁刀斩之?”当我这把刀架在吴三寒的脖 子上,他会不会这样面不改色的说呢? 此时吴三寒也早已非当年胡混的小瘪三了,在我到达这里之前,我就知道他现 在是市常任常委,著名企业家,三寒集团董事长,这样的人,却又怎会混到这样的 位置?不过他既然能混到这样的位置,当然有他过人之处,这一点我不敢否认。我 也知道,现在像他这样的身份,身边当然不乏高手能人,所以我行动一丝都大意不 得,万一有个闪失,不但报仇无望,连自己这条命,还保不保住都难说得很。 我杀不了他,他必杀我。 这是常理,也是定律。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是苏苏打过来的。苏苏是我到这儿认识的第一个女孩子, 是一个清秀亮丽,脱落得不落凡尘不食人间烟火的绝色女子,永远不赶时髦,却永 远不落俗套,这样一个女子,说真的,我现在很少看到。如果不是因为吴三寒,说 不定,我甚至去追求她了。 可是我不能,我也不敢,我甚至对她不能表示一点点好感,因为这样做了,我 可能会害了她。只要吴三寒未死,我便不敢做,我现在与吴三寒是死生较量,生死 皆在一线间,不是我死便是他亡,如果我死了,岂不是害了她? 害人的事,我永远不会去做。 苏苏说一会儿她过来,煲了一锅汤给我喝。我真的有些感动了,那天我出手只 不过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不值得她如此感激的,可是她却坚持,盛情难却,只 好应承下来。 其实,那天我救她,实在是碰巧更是偶然,但是我碰到了我绝不能袖手不理。 人有时就是这样,碰到自己该做的事情,便不顾一切去做,纵使天塌下来也无 谓。 那时候,苏苏正在呼“救命”,她的容颜是惊恐的,嘴巴微微翘起,眼角泛着 泪花,那时分看去,真有出水芙蓉那么艳丽。可是情形却极之不妙,四条汉子围住 她,正嘻笑奸笑诡笑着行上前去。 那是一条小巷,就是我刚才提到的临时菜场的小巷。地上四处散落着破烂的菜 叶,脏乎乎的鱼头鱼鳞,甚至还有肉贩子躲避城管而掉落的大块肉,污水四溢,臭 气熏天。而当时的苏苏就站在那些事物当中,被四条邪气冲天的汉子围住,欲哭无 泪的呼喊。 那时天近黄昏,在这样一个四周高楼耸立的小巷里,实已和晚上无多大区别。 可是我还是听见了,并且很真切的看见了,我冲过去时看见苏苏那样的神情,实在 是天见犹怜。然而那四只白痴尚不知觉,仍旧嘻笑怒骂不绝于耳。 我拍拍其中一个汉子的肩膀。 那人一回头,冲我就是一拳,口中叫道:“去你*** ,管什么闲事?” 他说“去”的时候已经出拳,说到“的”时,人已飞跌出去,一直跌落到污水 中,溅起三尺高的水花,这时“管什么闲事”方才出口。 其余三条汉子一见不妙,唰的自腰中抽出一把扁钻,三人呈扇形包抄过来。 一汉子挥舞着手中的扁钻,目露凶光恶狠狠的道:“你不要命,就来吧。” 我微微笑了一笑——我一向很少笑,或许,在这时分是因为苏苏的存在才使我 这样微微的笑了一笑吧。不管是何原因,我笑了一笑之后就说:“那么,要命的就 不要来吗?” 那汉子以为我是害怕,脸上顿露喜色,却仍装作一番恶样道:“是啊,怕死的 快滚!” 我叹了口气,我为他而叹气:“我要命,可是我还是要来。”说完,我不等他 愕然,就冲了过去,一下子窜入他怀中,一记横肘,打得他像虾公般弯下腰去;更 不等其余二人反应,顺势一个低截踢就踢在另一个汉子脚胫骨处,我可以肯定,那 人当时受到的打击绝不会比一根铁棍敲下去好受。然后我霍然回身,面对面对着最 后一人,那人懵了,愣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脸上的表情是惊讶多于恐惧, 他想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可是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没有为难那四人,让他们走了。 可是却因而结识了苏苏。 后来才知道苏苏那天之所以走到那污脏之地去,却是为了她的父亲。苏苏家境 贫寒,本已万分拮据,奈何老天无眼,偏偏此时苏苏之父突生重病,生命危殆,为 了医治苏父之病,家中已是艰困之极,那日苏苏便是为了送饭与父亲而抄近路才走 至小巷里,然而不料却发生这样的事。 我也始料不及,可是我却无能为力,因为我没有钱,我帮不了她,我只能安慰 了她几句,说些什么“吉人自有天相”之类的屁话;不料苏苏却是十分的感激,她 说我真是个好人。天! 我居然是个好人?我对这样的夸奖实在有些哭笑不得,我这么一个随身带着管 制刀具的人,居然是个好人? 可是她实在有与我十分相近的遭遇,天可见怜,别让她有与我相同的结果。 至少,不要让她落到我现在这个境地。 现在看来,我当时这个愿意似乎实现了。就在昨天,苏苏还说她父亲的病终于 有了起色,并且她也已经筹到了一笔钱,她父亲的病有希望看得好了。 真为她高兴。 不过,惭愧的是,与苏苏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却没有去探望一下她的父亲,可 是苏苏好像并没有在意这个,她每天都与我说她父亲的状况,我听了,也真为她开 心。我看得出来,她对我极为好感;我并非草木,怎会无情?可是我却放不开这个 包袱,我怕害了她,这同时也是我未去医院看她父亲的原因,我怕这一看,她却认 为我在暗示某种意思,或是其父亲认为我与她有某种意思,那不止是害她,简直是 在推她进火坑了。 我不敢。 她曾经问过我身世,我在叙述时将吴三寒一段省略了,我并不是故意隐瞒她, 我只是觉得,一个女子知道这样一件事情,未必是件好事。至少待我将这件事了结 了再跟她说吧——那时候,也许她所感到的只有后怕而没有了惊怕吧。 那时她仰着秀气的鼻尖说:“你真像!” 我笑:“像什么?” 她扬了扬秀气的眉,也笑:“像武侠小说里的人物。你身手那么好,却为何要 整天带着把刀?你仇家很多么?”她这么问。 我说:“我习练空手道至今,练得最好就是‘手刀’,可是比起同门师兄弟来, 就拿我师兄朱投弱来说,他一掌可以削断三只啤酒瓶而手不伤,我这‘手刀’简直 不算是什么了,所以我便配合这把刀来使用,以这把刀发出‘手刀’的掌力,以增 强‘手刀’的威力。”我当然是在说谎,我习练空手道练得最好的是“手刀”确然 不假,然而不谦虚的说,我的“手刀” 即使在整个日本空手道道馆,能胜我的也只有那么寥寥数几而已,虽然师兄朱 投弱一掌可以削断三只瓶颈,而我可以削断十只捆着的甘蔗。我这次是报仇,不是 来比武,这一掌下去和这一刀下去,结果恐怕非常不一样。这把刀用“手刀”发力 方法发出,威力又何止一掌斩断十根甘蔗?这次我知道我不能托大,更不能大意, 比起子弹,我这把刀连充场面的机会都没有。 我不想骗她,可是不然我又能怎么说,我难道说这把刀是用来斩仇人之头的? 她当时略带好奇的问:“‘手刀’?以手作刀?” 我只好说:“是啊。‘手刀’讲求快、准、狠三字,首先讲求速度,没有速度, 手必然受伤;第二务须准确,‘手刀’训练以劈断瓶颈为例,必须在瓶颈三分之二 处斩断,偏差一丝一毫都不可以;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力度,力度不够只能砍倒瓶子, 却斩之不断。这三方面须得把握准确,方寸拿捏恰到好处方可,不然,都是不合格 的。” 说完之后我吓唬她道:“我身上带有管制刀具,你怕不怕?” 她撇着嘴:“不怕。” “不怕?”我倒是有些奇怪。 “不怕。”她肯定地说,“因为你是好人。” 天!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