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白痴 马、汤二人联手对付施春雷,此时应付得十分吃力,已是险象环生了。 马永飞砰的一声,被踢中一脚,连退七八步才稳住身形。马永飞一退,汤泳更 是吃紧,一会也吃一脚,不过他人高马大,硬受一脚居然捱了下来。施春雷见一脚 未曾奏效,不禁一愣,身后马永飞却又攻了上来,只好应战。 那边陈西的战况却是极佳,他一手抱扶着苏苏父亲,一手连战四人,居然也将 四人打得披头散发抱头鼠窜。 我知道此战只能速战速决,马、汤能捱多久极是难说,只要他二人一败,陈西 处可就危险了。 所以我绝对不能败,也不可以败。 我一败,这里一个人也跑不出去。 吴三寒缩了一缩,顿觉在手下面前失了面子,忙将胸脯一挺,一枪几乎戳到我 鼻上来:“跟你说话你没听到么?” 我仍盯住他的手,冷冷说:“你最好不要用枪指着我。” 他几乎跳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的命现在就在我手上?我只要手指一动……”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发觉已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他右手拇指自腕关节被完整的切成一截,失去拇指的右手,几乎连枪拿不住了, 更何谈开枪? 我一脚就踢飞了他手中的枪,这时朱投弱攻势已到。 其实这其中包含了一系列的动作,首先我拔刀,然后出刀,然后才出腿,我腿 出一半时朱投弱也出腿,我一脚踢飞吴三寒的枪时,朱投弱的腿也到。 这也就是说朱投弱的腿比我至少快了一倍。 这极为可怕。可是我出腿之前至少还有拔刀出刀两个动作,他为什么要等到我 出腿时他才出腿呢?这或是不是因为我刀出得太快,他未来得及反应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对他而言,也是极为可怕的事情。 不管如何,还是先得应付他迫在眉睫的腿。 我腿出尚未收回,而且根本来不及收回;这时我只好出刀。 我一刀斫向他的腿,他忽然收腿。可是我的刀还是在他收腿之际斫着了他。 他一退三丈,冷笑道:“‘手刀’却用刀来发,果然威力无比。” 我知道那一刀伤他不重,也许对他而言,这根本不算是伤,所以他的下一轮攻 击将很快来到,我不禁凝神戒备。 吴三寒这时才发现他的手指“突然”不见了,不由惊叫起来:“天!我的手指 ……”忽然他发现朱投弱腿部鲜血淋漓,急问:“怎么了?” 朱投弱没有理他。他忽然就冲了过来,像一头疯牛一样冲了过来。 我挥刀而上。——我没了退路了,就在刚才我听到马永飞一声闷哼,似又被踢 中,那么,很快就会是汤泳了。我没有时间了。 朱投弱在离我三尺处猛然停住,就像一颗钉子被钉入了泥土,纹然不动。 他不动的时候,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破绽,找不到一处可以攻击的地方。 他不动,我也只好不动。 汤泳果然也闷哼一声,而且还“咯吐”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什么之类的事物来。 我终于沉不住气了,我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 我一刀斫出。 朱投弱后退了一步;我没想到他不进反退,所以愣了一愣。 这一愣神间,他就一脚踢了过来,他踢的是我拿刀的手。这一脚的速度莫可形 容,快得不可思议,一般人出腿之前总会提髋转腰送髋,但他这一脚没有任何先兆, 看到脚时他已踢中了我。 我这一刀被他踢飞出去。 可是我另一只手一记‘手刀’也发了过去。 这次我如同斫到一块铁板,手一下子痛到骨子里去了。但是我肯定他也不会好 过到哪里去,因为我斫的是他的脚胫骨,那儿是人全身骨骼中最脆弱的地方,空手 道低截踢便是专踢这里,一旦击中,痛不欲生,严重的立时失去战斗力。 他收腿,大旋身,再出腿。 旋身摆踢。 我只好再上,我只有击倒他。 这一瞬间,我连中三腿,中腿处如同火烧,五脏六腑一下子似被踢碎了;可是 我也回了他一‘刀’,这一‘刀’斫在他额角,我看见他痛得五官全皱在一处,攻 势一滞。 同时劈断十根甘蔗的力道斫在额角,居然不倒,也算是奇迹了。 我没有办法,这一刹那,我一连十五六拳,将他打得像只烂西瓜,砰的一声轰 然而倒,终于晕了过去。 我回头对苏苏说:“你站在这里,不要离开。” 不等她有何表示,我就掠向马、汤那儿。 我一返身,居然看见吴三寒愣愣的还站在那儿,脸上惊愕莫名,不知是哭还是 在笑;我一脚就踹了过去,将他踢飞一丈有余,撞上一棵大树,滑落下来时像个破 麻袋。 这一撞,没有一个钟头他大概站不起来了。 我赶到时还是慢了一步,汤泳被施春雷一记侧踹踢中,身子横飞出去;施春雷 嘴角闪过一丝狠色,又一记侧踢踢了过来,这次他踢的是马永飞。 我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腿。 可是他的腿如泥鳅一般,忽的就从我手中滑了出去。 我没有回头,只对马永飞说:“这里没你们的事了。”我知道他懂我的意思, 陈西那儿虽将四人打得一踏糊涂,但其一手扶着人,攻势大打折扣,一直战到现在, 仍未将四人取下,所以急需帮手;另外苏苏就站在朱投弱倒地附近,朱投弱随时可 能醒来,那时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苏苏也急需保护。 这两件事要他们去做。 他们马上就去了,没有迟疑。 施春雷忽然放声大笑:“我早就说小朱功夫不行,他还偏偏自以为是,今日一 见,果然不堪一击。” 我说:“你放着好好的教官不做,却跑来当土匪,真是佩服得很。” 他说:“客气。不过我做不做教官,却又干你何事?” 我说:“现在停手,还来得及。” 他狂笑:“我为什么要停手,我现在停手那几个警察会放过我吗?这条路,一 旦走上来就没法再回头了。再说,我也未必会输给你。” 我说:“好。”我就出手。 我一记摆踢就踢向他头部。 本来这是武学大忌,没有人会一出手便用摆踢踢人头部,因为这一踢动作跨度 十分大,别人极易防备和反击,而且如果一击不中,身体重心非常容易偏移。 施春雷轻蔑一笑,退也不退,一矮身,一记截踢反攻过来。 我并不收腿,从不可能出击的情况下,一记“手刀”就劈在他腿上。 他的攻势立时被瓦解了。 这时我的摆踢才到,一脚踢中他太阳穴。 在他晕过去之前,我对他说:“你功夫虽然不错,可是太过骄傲,注定只会失 败。而且,朱投弱功夫比你好得多,这一点你不要弄错。” 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我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天,天上月正明,风却已停了。 这时场面已绝对被控制下来,包括吴三寒、朱投弱及那四汉子,一个个被戴上 了手铐正一股脑堆在场中央,朱投弱尚未醒来,吴三寒却已在漫骂不已。 我走到吴三寒身边,我看着他:“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失败?” 他也看着我,满脸的惊惶。 我不等他回答:“一个人不可能永远幸运。你当年害死我父亲,今天就是你的 死期。” 他吃了一惊:“你……你……敢杀我?” 我一笑,扬起了手。 吴三寒大吃一惊:“救命……救命。” 马、汤、陈三人同时大叫:“不要杀他。你杀了他,你就是杀人凶手。” 我手没有放下,我已等了这么多年了,难道要在今天在仇人面前放下我复仇的 手么? 忽听一个略带哭腔的声音说:“你……你不要杀他。你杀了他,我……我怎么 办?” 那时苏苏的声音。 我慢慢垂下了手,我知道,再多的话,也抵不上这一句。 苏苏正蹲在她父亲身边,见我过来,忙迎过来。 我微笑:“你父亲没事吧?” 她低头:“没事。” 马永飞却高声道:“这吴三寒作恶如此多端,其背后定有更大人物撑腰,不然 他怎会如此肆无忌惮?” 我回道:“那是你们的事了。我可不想管了。”却见苏苏低头不语,不禁奇道: “在想什么呢?” 苏苏仍未抬头,却连额角也红了:“想你。” 我笑说:“想我这个白痴么?” 苏苏娇羞不已,转过身去:“你……你还不过去看看我爸?” 我大笑:“好。”我敢肯定这是我平生笑得最大声的一次。 稿于2002/4/26-29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