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秆也很宝贵 “这人是谁啊,怎么这么不守信用?就算是来不了也该打个电话说一声啊!” “我也不熟,是朋友介绍的。”他赶我回去,“你去商店等着吧,反正你又 不认识他,在这里呆着也没用。” 等啊等啊等,没等到摄影师,海水却冻得不行跑下来了,一边搓着双手去捂 耳朵,一边说:“我暖一暖再出去等。” “你要是冻出病来可怎么好?要不算了,我们走吧,我自己拍好了。”我们 只不过在网上萍水相逢,他这样对我让我心里很不安。是我遇到了好人还是东北 人都这么实在? “再等十分钟吧,不行再说。”他又跑到外面去了。 又等了一会儿,他高兴地跑下来说摄影师打电话来了,说马上就到。 摄影师终于来了,一个大块头神情倨傲的男人,见了面也不为迟到道歉,一 开口就对我说:“你怎么不买九点半的那班车?” “那班车已经满员了。” “为什么不提前买好?” “又不知道你到底来不来,什么时候来,怎么提前买?” 他皱起眉头很不高兴地说:“我下午有事,四点钟必须赶回来。希望你在路 上别再耽搁了!” 这话让我气坏了,是谁在耽搁谁的时间?我六点多就起床,七点就和海水一 起出了门,他本该八点到,却九点多才到,连电话也不打一个来,却还来指责我! 好不容易熬到上车,我一坐下来就想哭。其实也可以找些城市里的人马马虎 虎采访一下凑数,但我不是那么不敬业的人。 车开了,太阳明晃晃地照在车窗上,不得不拉上窗帘。在我所在的城市,冬 天都是灰蒙蒙的,这么大的太阳只有盛夏才有,所以面对此景感到很诧异。在意 识里,低温和太阳似乎是不能共存的,到了这里才发现天天艳阳高照,即使路边 白雪皑皑。更可笑的是,我以为到了北方就能看到大雪,竟然忘了下雪是要有雨 水才可以的,并不是温度低就能下,看来这次北方之行看雪的机会很渺茫了。 一路上海水的手机不停地响,许多人找他解决这样那样的事,他都一一推掉。 我听着心里很歉疚,为了陪我这个陌生的网友,他丢下了所有的事,我却还要猜 疑他…… 下了车还得转乘三轮车,我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会走到如此偏僻的地方。海水 神色不对,我问:“你怎么了?”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绝不坐三轮车,太危险了!” “坐个三轮车有什么,看不出来你这么胆小啊!”我取笑他。 他脸色凝重地说:“那是因为我年纪比你大,见的比你多。三轮车出事太多 了,这里不比你们那里,路都冻冰了,非常滑。” 我看了看地面,发现果然如他所言,路面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就像脆皮冰激 凌一样,车开在上面很容易打滑。 下了三轮车还得走一段路,这时我才看清周围的景色:一望无际的茫茫雪原 和我想象的一样苍茫,路边有着一排排掉光叶子的笔直的树,白雪覆盖下的村庄 不见一个人影,正午的阳光没有为它带来一点暖意,它沉睡着,寂静凄清。 土路上,一个瘦小的影子,那是手工艺人出来迎接,他黑红的脸膛,粗大的 双手,笑容里有着农民特有的淳朴和憨厚,让人备感亲切。他热情地拉开破木片 做的木栅栏,把我们迎进院子。 令我意外的是竟然只有一件作品!早知道我自己就拍了得了,还用受这个摄 影师的气?他黯然地说:留不住啊,家里太穷,做好一个必须马上卖掉。 总共拍了不过十几分钟,拍完我拿回胶卷,让摄影师先回去了。 我们进屋聊,屋子里没有暖气,很冷,几乎和室外一个温度。他说冬天烧干 枯的玉米秆,看来玉米秆也很宝贵,白天舍不得多烧,炕上只有一点点淡淡的余 温。来了这么久,我第一次在室内也全副武装地穿着所有的衣服,这些装备总算 没有白费。海水累得在炕上睡着了,虽然这个炕并不暖和。看着他我有点内疚, 他晚上收银直到饭店半夜打烊,一大早又得起来陪我走这么远。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