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城市的琴弦 作者:梅痕 兰儿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有时候她在想,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十六岁那年的冬天,她迎着风雪来到学校,已经上课了,她的好友春儿居然坐 在了她的位置上,(由于两班合上,所以有时位子不够)兰儿站在那有些不知所措, 春儿居然说话:“兰儿,你以为这学校是给你家开的吗?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 候来?”兰儿有些怔忡,春儿和自己是同村的。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母亲病卧在床啊? 为什么她还要这么说?兰儿看看其他人,也都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眼神看着她, 兰儿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教室。从此她在也不用骑自行车自己一个人走八里路 了,妈妈也有人照顾了,她想。 时光一转两年过去了,除了那头长发没有改变之外,兰儿已经变成一个大姑娘 了。母亲也由病卧在床能够做饭,做一些简单的活计了。看着附近的姐妹有的出去 打工,她的心也有些野了,每日缠着妈妈想出去赚钱。妈妈开始并不同意,但经不 住兰儿的软磨硬泡,也终于同意了。就这样,十八岁的兰儿刚过完正月十五就踏上 了打工旅程,在走出家门一百多米时她回头望了一眼家门,不望还喜滋滋的,可是 一回头看见妈妈在姐姐的搀扶下站在那,随风飘起的是妈妈鬓角的白发,那一刻她 不禁泪流满面。 和十几个同乡的人一起踏上了南下的打工之路,车上挤满了人,她们没有买到 坐号只能站着。一天一夜的火车折腾得兰儿精疲力竭。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也许 太过兴奋了吧。妈妈是托远房的姑奶家的表姑照顾她。由于有亲戚妈妈才放心让她 走的。想起妈妈,心有点酸酸的~~~~这一去要年底才会回来,因为年底才会发钱, 平常是不会给发钱的。 终于来到了这座南方的小城镇,其他人都去了拉链厂做拉链,而兰儿一个人被 送到了服装厂,因为兰儿的妈妈是个裁缝,所以兰儿也理所当然的会做活。表姑嫁 给了这家人的大儿子做了媳妇。但她们并不住在这,而是住在村里。这里和家里面 的黑土地截然不同,四处都是黄土,天气也异常的暖和。 这是在辽宁农村很普通的院子,四周全是两米多高的砖墙,黑漆漆的大铁门两 只金黄色的狮子拉环很是威严。进院子是一条甬道,西面是一排厢房。看得出是给 工人们做工和住宿用的。正北朝南的屋子是主屋,一溜的砖瓦结构的房子。她看见 有两条很凶的黑颜色的分不不清是什么品种的狗在那狂吠着。由于她的身份特殊, 所以没有先到工人房,而是到老板家的正屋,陈设也十分简单,一铺大坑,立柜, 靠窗户是一台电视机,电话放在旁边,地面是油面砖的。老板家的人很热情,可兰 儿实在是很累了,说了几句话。老板家的人说你先睡会儿吧。睡醒了在说等到她醒 来就执意到工人房去,因为在她看来那才是她该待的地方,老板家人拗不过她,只 好由她去了。这里是很简单的睡十几个人的一铺大坑,她的行李是下午才取回来的。 铺好。这已经有了五个女孩子,她们用一种说不清的眼神打量她。幸好兰儿是 个外向的女孩子,很快找到话题,和她们聊了起来,她们都是辽宁人,家里的情况 比兰儿家还要穷许多,她们其中有十五岁就已经出来赚钱了。兰儿想了一想觉得自 己和她们还是不一样的。她们最高文化也只念到了五年级。她们也对她说了老板家 一共三个儿子。老大老二已经结婚。老三才十八岁,只是有些放荡,一别农村的土 财主的模样。现在在家当家的是兰儿的姑爷(也就是表姑的老公公),而卖服装和 进布料,裁活的事是老二。检查的事归老二的妻子,兰儿看见了那个女孩,挺漂亮 的。 她们告诉兰儿,那女孩子是后割的双眼皮,而且是她主动追老二的,以前她也 和她们一样是做活的。说这话的时候兰儿看得出她们有些羡慕但是少于嫉妒。 很快接下来的三天里又来了几个人,其中居然有两个男的。兰儿并不是觉得男 的不该做成衣活,而是觉得他们太过女气了。老板开始让她们熟悉机器,那是和家 中的上海牌的大四四完全不同的机器,听凤儿说是从日本进口的,电动机器,不需 脚蹬,插上电一踩就OK了。让兰儿觉得很新奇。兰儿很快就掌握了如何驾驭这台不 太听话的机器,因为你一下脚它就疯了似的往前跑,惊得兰儿一愣一愣的,总之很 快兰儿就喜欢上了这台机器。 老板对兰儿的表现很满意,并寻问似的问她会不会做活。因为临出门时妈妈告 诉兰儿出门一定要谦虚不可说大话。兰儿便只说学过一点。谁知老板就直接让她做 活了。凤儿这时候已然把兰儿当成了知己,告诉兰儿这在以前都是没有的。因为她 来这也是学了近一个月才让她做成手活的。兰儿听了这话心里有些感激老板了。 第一天做活,分给兰儿五十条裤子,这是一种休闲裤,上下都用松紧带。总共 有三个裤兜,两个是暗兜,也就是平常两手能插进去或放东西的兜,另一个则是在 裤子的右侧,为了装饰用的。这个对兰儿来说并不难。但必竟是刚开始,而且对这 台新机器还不是很熟,所以头几天兰儿的裤子做得并不多,也就二三十条,但老板 对兰儿的活计很满意。兰儿和所有的人都熟悉起来,也慢慢的显出她的活泼开郎, 她唱歌,讲笑话,给她们讲故事,有时兰儿自己也奇怪,在这个机器隆隆的屋子里, 她居然嗓子一点也不哑,而且还有越来越好的势头。每天早上五点上工,晚上十点 下工。这是老板的规定,一日三餐由老板家供饭,她们只需做裤子计件赚钱。一条 成人裤子的价钱是三毛钱。儿童的裤子是二毛八分钱。兰儿有时自己偷偷的计算会 赚多少钱。二十条成人裤六元钱。兰儿想自己应该更加努力了!而且还要小心,因 为这种裤剪得一分不差,所以只能一压角的地方,多一分裤子就会瘦,那么就会反 工的。而是裤腰和裤腿不可以上反或者是扎深。还有就是少于一压角那么就会扎不 住,人家一穿就露了腿,就该反应裤子的质量不好。已经有人会反工了,所以自己 也得注意了。 兰儿也会给家里打电话,虽然电话费贵得吓人,要两元钱一分钟,一打电话兰 儿就很想哭,但是她总是说自己在这里很好家里不用惦记。挂完电话就忍不住掉眼 泪。姐妹们说她这样太浪费了,想想我们做一条裤子才多少钱,你打一次电话就要 一天白做的。兰儿却不同意这种说法,说给父母打电话是支持她坚持下去的力量。 除非停电,她们不会有休息的时间,来的第七天说下午会停电,兰儿和姐妹们 去西柳的批发大市场,这里的商品听说大多数都是假冒各地的品牌服装,发往各地 或者是乡下。兰儿为自己买了两件衣服,一下子就显出她和其他女孩的不一样,穿 上那件露出脖子的低领翻毛衣服的时候,她们都赞叹她的美丽。兰儿也了解到她们 既使自己一年赚了三千多块钱,有时甚至一元钱都不会留给自己而是留给家里。那 个叫英儿的女孩子才十六岁,由于她年纪少,没有让她做衣服而是让她打零工,数 衣服,码边扫地之类的活,一年给她二千块钱。她现在穿的衣服还是几年前上学时 发的运动服。 同样是人,生活的差别一下子就显露出来了。兰儿带了足够的钱,妈妈给带了 来回的路费还有一些钱零用。这回兰儿也决定不在乱花钱,多攒点钱回家。 兰儿 凭着自己的聪明很快在十几个人中显出不同来,她做裤子的速度每天都在增长,老 板说如果兰儿不是那么爱说笑而且还有时把时间浪费在洗衣服洗头发打电话上的话, 做的活会更多,兰儿不明白那些女孩怎么能忍受十几天才洗一次头发,她的头发是 那种自然的黑发,厚而长,一个星期洗头两次是兰儿所能忍耐的最大限度了,衣服 更不用说,三天一换成了她的规律。当那些女孩告诉她可以一个月不洗衣服时兰儿 觉得自己的脸都被吓白了,那不得脏死吗?英儿说:“可是我们来是为了赚钱啊, 哪有那么多讲究,兰姐,你就不要在出去打电话了,好象老板已经知道你出去打电 话的事了。”兰儿有些沉默,是的,她是任性的,因为白天不让出去,她选择了黑 夜,两米多高的墙对她来说仿佛也不在是墙而是阻挡她和妈妈通话的一个小小的伸 脚就可迈过去的门坎一样了。而那两只狗也早已经兰儿的示好下和兰儿相处愉快了。 第一次上去高墙的时候兰儿真是腿软脚软,可是她没有办法还是闭着眼睛跳了 下去,结果她的脚扭了,幸好情况不太坏。她以为可以躲得过老板的眼睛没想到… …唉!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着,只是一日三餐的伙食越来越差了,兰儿在家时妈妈的 饭做得非常好吃,可以开饭店。一样普通的东西在她手里能弄出好多样来。开始兰 儿想少吃一些。可是她发现不吃的话很饿,没有力气干活。只好忍着,毕竟不是在 家里吗?而且兰儿的吃饭速度也够快,因为她发现开始时她一听到开饭手中有活晚 一会去已经没有什么吃的了。早去呢由于吃的慢也吃不到什么?她开始加快自己的 吃饭速度,有的时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吃了饭,三分钟解决了战斗,让所 有人都刮目相看。 兰儿开始一点点的计算时间了,一分钟可以上一个兜了,所以她严格控制自己 饮水并且少喝汤减少去厕所的次数。两分钟上一趟厕所,三分钟的时间吃饭,尽乎 有些不人道的计算时间的方法让兰儿的做裤子速度直线上升。她可以做五六十条了, 当兰儿看到这个数目的时候心里象开满了无数的鲜花。 做活也会危险,只是这危险来自机器,稍有不慎就会被机器针穿过自己的手指, 所以兰儿也很小心的工作,可是一声声哀叫声还是三不五十的传出来,也真怪,居 然还是一三五,二四六的这样被扎,她们中的那个年轻的男孩子被扎得哭了起来。 所有的人都说兰儿幸运,满屋子的人就没听说她被扎,兰儿笑了笑,自己偷偷 的看了一眼小指头,其实她扎得比她们还严重,机器针毫无预警地一下穿过兰儿的 小指指盖并折断兰儿的指盖里。兰儿只一下子拔出了机器针,上了点机器油,不动 声色的换了一根新的机器针什么也没有说,兰儿想既然说也是疼,哭了还是自己疼, 那她宁愿选择什么也不说。 就在兰儿来了二十多天后,同乡女孩又来了一个,曾是兰儿的同学,艳,让兰 儿很兴奋,觉得在这个遥远而又陌生的地方终于见到了亲人,她几乎忘了自己是来 赚钱的,她亲手教艳如何用机器,做裤子。并告诉她自己想出来的一套方法,而且 艳没有带行李,晚上就和兰儿睡一个被窝,对于在别人眼里有洁癖的兰儿来说真的 挺是考验的。但兰儿却一点都不在乎,在艳来的第三天下午老板通知说停电了,可 以出去玩。兰儿就领着艳去了市场。那些人都很奇怪你不过去过一次怎么能领她去 呢?兰儿说我不会走丢的。走过一次我就会记住的。兰儿陪着艳去买东西,看见她 想买一些不实用的东西,兰儿就忍不住提醒她,这样不行的。不能把钱花光,否则 以后一旦用得着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买了一些东西无外乎日用品及衣服。回来的 路上,居然看到了一条蛇,花花绿绿的颜色,吓了兰儿个半死,却没有忘了先把艳 推走,结果那条蛇吐了吐信子,居然跑掉了。才让两人的魂魄归了位。接着又开始 干活。艳还是和兰儿挤在一块不肯自己盖被子。兰儿也没有办法,只好由她去。到 了艳来的第七天,她却说她要回家,简直有一点晴天霹雳的感觉,一下子把兰儿震 得没了呼吸。看着艳收拾东西,打好包头也不回的坐车而去,站在大门外的兰儿望 着那辆开走的车,在也忍不住哭了起来,这是她来这么久第一次哭泣,她一直以为 自己很坚强,可是她还是被打败了,艳的来让她不在感到孤单,纵然她有些任性。 但她是兰儿的亲人啊。可艳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打击让兰儿有些承受不 住,可她还是擦干了眼泪回到了自己的机器旁。老板开始数落艳的不是,让兰儿心 情更加沉重。她觉得自己的腿有些疼,但并没有在意。 一早叠被的时候兰儿突然发现自己的被子有一片红,她觉得很奇怪,血已经成 了暗红色,是艳?难道她就是为了这个而离开的吗?为什么她不和自己说呢?兰儿 想我是不会怪她弄脏了被子的。兰儿动手拆了被子开始洗被子,看着雪白的被单挂 在院子里,兰儿突然间心不那么沉重了。老板看了看她并没有批评她洗被而是安慰 了她几句,说什么她是可造之才之类的话,兰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了以前的那 种高兴的感觉了。但她还是给了老板一个大大的笑容就去干活了。 可是第二天,兰儿觉得自己的腿越来走路困难了,但是只要一蹬上机器腿就和 正常的一样了,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兰儿只要一起来,腿就会如针扎般的痛,她 的脚步比别人慢了许多。第三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兰儿发现自己的小腿已经肿得和 大腿一样粗了。她想糟糕这下不行干活了,便找老板,可老板只是笑了笑便说,这 只是工人来干活不适应的典型症状,没事过两天就会好了。兰儿想想也许真的是自 己小题大做了,就又去干活了。她都有惊讶自己居然坐在机器这就和没事人一样。 第四天的时候,当她在起床的时候发自己的腿一动也不能动了,兰儿吓坏了, 她不要残废,不要躺在这坑上,天!一幕景象划过脑海,母亲,十一岁那年兰儿正 在屋里睡觉从睡梦中听到有人唤她。迷迷糊糊中起来,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她梦 到妈妈掉到了一个好大好大的坑里,她好害怕,可她听到妈妈在叫她。心想这就好, 妈妈并没有出事,等她摇摇晃晃的走出正屋,却看到妈妈正坐在夹道上叫她,眼神 里满是焦急,快去叫你爸爸,妈妈起不来了,什么?是真的!兰儿忙跑过去,我背 你进屋,妈妈说:“不行,你太小了,快去找你爸爸。”可是兰儿却不管妈妈说什 么,她只知道不能让妈妈坐在地上,小小的她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力气,居然一下子 就背起了妈妈,当把妈妈放在床上的时候她的心里还在想,妈妈你千万要挺住啊。 兰儿让妈妈躺好,就飞快的跑了出去找爸爸叫医生。很快医生来了,他居然说让家 里人做最坏的打算,妈妈也许一辈子也起不来了。看着哭泣的妈妈,兰儿瞪大了眼 睛,突然有心很痛的感觉。爸爸是老师必须上课。姐姐们在外地上学,只有刚上五 年的兰儿可以照顾妈妈了。她去上课,下课的时候跑回来扶妈妈上厕所,放学后就 帮妈妈敲打双腿,讲那些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会讲了的笑话,让妈妈开心。她甚至 威胁妈妈,你要是想死就想一想你有一个女儿也会陪着你死。你的命就是她的命, 你要是忍心看着她小小年纪就死,你就去自杀,妈妈抱着她只是哭。上天终于睁开 了她的眼睛,妈妈躺了五天后居然站了起来,兰儿搀着妈妈学走路,觉得妈妈象个 小孩子而自己则是一个小大人。妈妈一天天的好了起来,被所有人都称作奇迹。而 她此刻无人安慰,只能是自己,兰儿忍着巨大的痛楚,用手使劲的敲打着自己的腿 没有知觉的感觉吓坏了她,怎么办,不行,我不能这样?我一定要站起来!我要去 看医生!一下子她又有了力气。站起来的时候兰儿真的想找个人抱一抱。可是走路 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困难的事情了。她扶着墙,走着,一步一喘、三步一停,但兰儿 知道她要坚持,只要找到医生一定能治好自己的病,至少也能为自己吃一颗定心丸 啊! 初春的早晨清风习习,但是兰儿却浑身都湿透了,扶着墙一步一步的走着,没 有人扶她一把,给她的只是诧异与有些分不清是怜悯还是鄙视的目光。十分钟过去 了,二十分钟过去了,这段以前她只用十分钟走的路一下子变得好漫长,好象就在 前方,却又远得象在天边,兰儿想这一上午可能都不能做活了。这时候身后传来声 音,你这孩子就是这么倔犟。来吧,我带你去。是老板,让兰儿坐上了他的车,转 眼来到了大夫那里,大夫把了一下脉,说这是在这干活女孩的典型症状,加上她是 疲劳过度导致,给兰儿开了一粒药,好小,兰儿盯着药看了一会儿,抬头望向医生 的眼睛充满了迷惑,医生居然笑了,说只能吃半粒,啊!还只吃半粒,没有米粒大 的药。 对,相信我,你明天就会好的。兰儿回来后被老板扶进了宿舍,吃了药。她觉 得简直跟做梦似的,腿居然能走了,上了几趟厕所。腿就消肿了。兰儿有些怨老板 了,为什么只是半粒药解决的问题他非要让她受这么大的罪呢? 伙食一天比一天差了,由于人多,老板家冬季储存的白菜和酸菜很快吃光了。 兰儿看到汤的时候心想怎么会上面浮着那么多油花呢?做饭的时候就去看了一 眼,她们吃的汤?原来并不是说放油炸锅,而是先添上两桶水,抓过土豆用刀涮涮 的切成条状仍进了锅里,黄豆也不知洗没洗就也下了锅。等开锅后在把豆油洒里这 样显得油多。兰儿真的讨厌喝汤,因为那真的是汤,大家怎么捞也捞不到多少东西, 没有生芽的黄豆让兰儿想到了死鱼的眼睛一样悬浮在汤上。闭上眼睛喝吧。到底是 南方,葱也比家乡出得早得多了。开始了葱蘸大酱的日子,可是大伙却都爱喝起水 来,原来酱也下降得极快,所以老板家的人在酱里加了盐……… 兰儿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糟了,没有了艳没来时的平静心情,思家的心情一天 比一天严重了,而艳回去后把这里说的简直有如人间地狱,也让妈妈开始担心了, 妈妈叫兰儿回去,可已经来了这么长时间,兰儿还想赚钱呢?兰儿和这些工友虽然 一天有说有笑,但有时也会吵起来,比如说谁的家乡好,兰儿就夸自己家那如何如 何好,有人就说了,如果你家那真的那么好,你又何必千里迢迢的来到我们这打工 呢?一句话说得兰儿哑口无言。她们也开始开兰儿的玩笑,其中就是那个哭泣的男 孩子,而兰儿一点都不喜欢他,更讨厌他们的玩笑。这样一个遇到事情只会哭泣的 男人怎么会成为自己的伴侣呢?在兰儿不高兴几次后,她们又把话题转移为老板家 的三儿子,的确,老板家的三儿子高大帅气,可就是一身的流里流气,兰儿觉得他 看自己的眼睛好象自己什么也没有穿似的。他更不会是自己的理想人选。更让兰儿 气的一次是,一天,她刚交完裤子回来,玲就说:“给我买糖吧。”说得兰儿丈二 和尚摸不着头脑。“傻瓜,你家里给你来信了。”“真的呀?”兰儿欣喜若狂,从 来都是自己往家里打电话,写信。从未收到过家里的一封信呢?兰儿说:“你不是 骗我。”大家都笑了。这事怎么能骗你呢?兰儿就象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屋里。等兰 儿回来,手里是一袋糖,我的信呢?满脸期待的她却听到她们说:“你可真傻,骗 你你也信,有信的话早就给你了。”“什么,骗我,骗我。”兰儿一脸的呆滞,捂 着脸跑了出去,在大门外趴在一棵大树上大声哭泣。直哭得肝肠寸断,耳中一直响 着那几个字,傻瓜,骗你的,骗你的……从那以后兰儿变得沉默了,她不在开口多 说一句话。 老板见到兰儿的转变,居然开恩说兰儿可以在早上的时候出去走一走,呼吸一 下新鲜的空气。兰儿早上比姐妹们早起半个小时,然后出去走一走,看着那无际的 黄土,兰儿却更想家了。家里该是什么样子了呢?她不能在打电话了,因为一打电 话就是十几块钱,她的钱已经不足80元了。想着想着,猛然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淌 水。用手一抹,居然是血,兰儿反而笑了,也许流一些血会让自己的头脑更清醒一 些。回去她依然做着手头的活。已经达到六七十条了,自从那次出错,兰儿的裤没 有在被退回过。裤子的价钱又降了,老板的理由是市场消条,好多人家都没有活呢? 所以,成人裤每条两毛八,而儿童裤每条只有两毛五了。 家里居然来了电话,让兰儿拿起电话都有些不敢相信,听到姐姐的声音,她的 泪就止不住了,姐姐让兰儿回去,说自从她离开家,妈妈就一直哭,说对不起兰儿, 是她拖累了兰儿。姐姐哭,兰儿也哭,可兰儿依然不肯回去。鼻血从每天早上流到 白天也会流。粘绸的血液带着温热从兰儿的鼻子里静静的淌出来,而工友们也发现, 她流鼻血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多了。老板也听说了此事,就来找兰儿,说如果兰儿身 体如果实在不行,他可以放她走,但是钱一分兰儿也拿不到。本来兰儿可以做到一 百多条的,有兰儿这样的成手不容易,他也不希望兰儿轻易放弃,因为他们是亲戚, 他才会这样对待她等等的话。兰儿说一定要做到年底,老板眉开眼笑的说那就好, 我就不担心了。 兰儿在夜里也开始失眠了,她好想妈妈,想自己会不会赚到钱?会不会死到这 呢?马上就要过生日了,妈妈也一定非常的想她吧。 确实,兰儿又有电话来了,这次却是妈妈,妈妈在电话里悲不成声,就是让兰 儿快回去,兰儿听到这,心如刀绞,她是为了妈妈呀,而妈妈却在为自己伤心,那 她留在这还有什么意义呢?而后是姐姐,她大声的斥责兰儿不该这么固执,妈妈已 经病了,你想留下终身遗憾吗?兰儿忍住哽咽,说道:“明天我会到家的,就挂了 电话。”转身对老板说:“对不起,我不能在待下去了。我可以不要一分钱,但我 必须回去。”老板居然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兰儿没有停下脚步子,直奔宿舍,开始 收拾东西,一塑料袋装的棉被和褥子。还有一个布袋装着自己的衣服和日用品,就 在她想走的时候却意外的看见老板的二儿媳走了进来,她只冷冷的说了一句:“把 行李袋打开,让我检查一下。”兰儿感到了屈辱,可她一句话也没说,一点点的打 开了所有的东西,在她的眼皮底下一件件的抖落。兰儿说:“是的,我很穷,但是 我还没有穷到偷人家东西的份上。”好象那女孩也有一点不好意思了,这是例行公 事。兰儿说:“我明白。”兰儿出了门,打了一辆车去火车站,坐在车上她就忍不 住哭了起来,哭自己的没用。也哭自己的委屈与无奈。拉车的人听兰儿哭就说你一 定是没有挣到一分钱吧。现在的老板黑心着那。他把兰儿拉到火车站居然没要钱。 兰儿连声道谢,心想:世上毕竟还是好人多。 到了火车站,兰儿想应该去买票,可是好不容易拖着行李到了售票口,一问票 价,她才知道自己的一时冲动有多么傻,198 ,她到哪去弄这么多的钱啊。自己的 钱连个零头都不够用啊?既使打电话让家里汇钱,那又得多少天呢?她是不可能回 到老板家去的呀?她该怎么办呢?无助的坐在站台前的椅子上,觉得自己也许这时 候躺在火车道上更合适一些。有人看她可怜兮兮的一个人在那落泪,就有好奇的人 搭讪了。兰儿就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除了同情的眼神和叹息,兰儿还是得一个 人面对所有的问题?已经中午了,早饭没有吃,肚子有点咕咕叫了,这时一个中年 男子走过来说:“我听到你的事了,咱俩是同乡,可惜我没带那么多钱,不过我会 想办法把你带回家的。”兰儿凭直觉想:这不会是个人贩子吧。可转念一想,人贩 子就人贩子,我怕什么?那男人说领兰儿去吃饭,兰儿就和他去了。在一家面馆吃 的面,看到肉的兰儿有点反胃,有两个月没有吃到肉了吧。吃了几口面条,兰儿就 又眼泪汪汪了。从面馆出来任由那男人帮他背着行李,自己拎着包跟在那男人身后 进了站台,可是晚上才开车呢?男人只好又把兰儿带进了火车站,坐在兰儿身边。 兰儿的脑子里有千百种想法,我该怎么办?是在这在找一份工作?还是和这个 男人走?或者干脆自杀呢?又想,为什么我要放过老板呢?难道我象他要个路费还 过份吗?口口声声是亲戚,亲戚有这样的吗?想到这,兰儿忽然有了勇气,对那个 男人说:“你在这帮我看一下,我去打个电话。”兰儿来到公用电话亭,拔通了那 个电话号码?是老板的声音,兰儿说了自己的窘况,希望老板能拿点钱过来。老板 说:“你等一会吧。”兰儿心里又燃起了希望,那她能回家了。可是,坐在冰冷的 椅子上,十分钟、二十分钟、一小时、两小时,兰儿坐不住了,要知道她没有多少 时间了。她没办法又去打了电话:“是老板娘,她说:”我们这的规矩你不是不知 道,我们是不可能给你拿钱的,你既然能走就自己想办法吧。兰儿急急的解释,可 是却迟迟听不到对方答话,兰儿这才知道人家把电话桶放下了,根本没人听她说话, 却还浪费她的电话费。兰儿身上一点劲也没有了。兰儿忽然脸上泛起了笑意,不是 疯了,然后她又拿起了电话,是老板接的。兰儿说:“你不用挂电话,我只说三句 话。 一、你来送钱;二、我和别人走了,不在回家,至于我是让人贩子拐走还是另 找工作,这就不是你操心的事了,我家里将永远不会有我的消息,如果我父母向你 要人,对不起,那就是你的事了。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否则你在来我也不会在了。 “兰儿说完轻轻松松的挂了电话。等在回到她的行李旁时,一下子坐在椅子上一动 也动不了了。兰儿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希望,如果老板不来她的人生将会大改写了。 终于,兰儿看到了老板的身影,他笑着走向兰儿,说:“看你这孩子说的,我 们怎么会不管你呢?”快去买票吧。兰儿飞速的跑向站台口,买了票。老板走了, 兰儿想起了那个男人,就兴奋的说老板来送钱了,我买到票了,可那个男人却一句 话也没说的走了。兰儿怔了一下,很快知道她逃出虎穴狼窝了。 回家啦!兰儿想,明天就是自己的生日了。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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