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力 卡卡冒雨飞奔,总算在子夜锺声响起前赶回了旅馆。 卧室内静悄悄,血腥玛丽好梦正酣。卡卡蹑手蹑脚的脱下外衣,刚在椅子上坐 下,那女人霍得坐起来。缓缓扭过头来,尚未恢复清明的蓝眼睛杀气腾腾。 “啊,玛丽小姐!”卡卡见事不妙,忙解释道:“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 你喝醉了,所以我才……” “所以你才起了歹心?” “没有,”他连忙摇头,“我什么也没干……”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说什么也没干!谁信?”举目四望,她很快就发现了 墙壁上的污言秽语,脸色越发难看,阴阳怪气儿的说:“环境真不错哦…是不是很 爽哪?” “我真的没乱来,你不信,我也没法子!”卡卡寒着脸儿,脱下皮靴,重重摔 在地板上。“反正我问心无愧。倒是你呀,连自己是否吃亏都不知道吗?”真笨。 “我……我当然没吃亏!”血腥玛丽羞得脸颊飞红,大声辨白道:“你要是真 的乱来,我早就…” “那就是无理取闹?”卡卡抢白道。 “呃……哈哈……哈哈……哎呀,人家只是开个玩笑嘛!瞧你凶的,像只便秘 的公鸡。”血腥玛丽尴尬得吐出粉舌,那傻乎乎的模样,说不出的可爱。卡卡忍俊 不禁,怒气也顷刻间烟消云散。 “喂,这事也怪不得我呀,你就不会要两个房间?” “呃……对不起,我没想到。” “嗤~~笨!!!”她作咬牙切齿状,狠狠白了卡卡一眼。 “都是我不好。”卡卡坦然承认。“其实,我的确很笨。很多事情都做的糊里 糊涂……” “哎……可别这么说,人都有胡涂的时候,你别难过哦。”见他虚心认错,血 腥玛丽反倒不好意思了。翻身让出半张床,拍着枕头说:“快来睡吧。瞧你累得… …” “啊!不用不用!你自己睡吧,我一点儿也不困。” “你还客气个屁呀!”她瞪起眼睛,气乎乎的说:“我都不怕,你怕啥?” “你先睡,我再坐会儿……喂……你……别扯!哎……别这样……”(野蛮女 人……~0~ ) 血腥玛丽单手举起卡卡,轻松的丢在床上。“晚安,小帅哥儿。”打了个哈欠, 她翻身拉上被子。三分锺后,发出香甜的鼾声。 卡卡一夜没睡好。 血腥玛丽睡相极端恐怖,一夜之间在床上尽情表演了三十六路猴儿拳。到了黎 明时分,卡卡被她吵的实在没法入睡,只好用被子裹住身子,把头藏进枕头下,任 她闹个天翻地覆。 刚迷糊了一阵儿,卡卡就做了个噩梦。 梦见自己漫步在午后的海滩上。阳光和煦,海面风平浪静,他信步徜徉,随手 鞠起一蓬细沙。 “嗳……这沙子怎么抓不起来?软绵绵的……就像……”尚在纳闷儿,就听身 后哗啦一阵水声!蓦然回头,却见一头黑豹窜出海面,恶狠狠的瞪视着自己。 一转眼,那豹子的面孔竟变成了血腥玛丽,呲着两枚小虎牙,冲他嘿嘿冷笑。 卡卡吓得撒腿就跑,豹子在身后穷追不舍。他拼命的跑,没命的跑,使出吃奶的劲 儿跑,可豹子却越追越近。他甚至已经闻到了海藻的清香。 “嗯?豹子?海?奇怪哦……哇~~”剧痛传来,卡卡惊叫一声,猛地睁开眼, 一张不怀好意的面孔映入眼帘。 血腥玛丽跪坐在他身旁,面带蒙娜丽莎式的微笑,右手正“温柔”的扭着他的 臀部。能让身为人偶的卡卡赶到疼痛,其“温柔”程度可想而知。 “玛丽小姐……豹……”卡卡浑浑噩噩,尚未分清她是血腥玛丽本人还是那头 黑豹。 “嗨,早上好呀。小帅哥儿,昨晚睡的好吗?” “嗨……不……是……很……好……” “噩梦?” “是……呀……” “有没有……梦见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嗯?” “沙……滩……” 血腥玛丽沉默不语,脸颊却没来由的泛起潮红。陡然收敛笑容,她破口大骂: “去你妈的沙滩,那是我的胸!”说罢蹦到卡卡背上,跳起了愤怒的芭蕾舞。 “住手啊……我才没有……”虽然这么说,卡卡还是有点心虚。那沙滩又滑又 软,的确很像女人的乳房。 “还说没有?哪个混蛋摸人家……啊~那里……来着?”血腥玛丽羞气交加, 大骂他“流氓”、“色狼”、“禽兽”…(后略) “对不起……算我错了……请原谅我吧……”卡卡快断气了。 要不是血腥玛丽在床上摸爬滚打,硬挤到他怀里来,他又怎会做出这等越轨之 事?“归根结蒂,这丫头就是我的灾星!”卡卡气乎乎的想。 “啊?你说什么?!什么叫‘算’~~你错了?”她拖着讥讽的长腔,厉声骂 道:“你根本就是——大错!特错!错上加错!” “对……我该死……都是我的错……求求你……快下去吧……”卡卡甚至能听 见自己的脊椎骨在喀嚓喀嚓的哭泣。 血腥玛丽还不肯罢休,“不行!今天非得阉了你,为民除害呀……” “不行!”卡卡吓坏了。这女人什么事儿干不出来?用力挣扎了几下,卡卡护 住下身,忿忿不平的反驳道:“你就不能稍微讲点道理吗?昨天晚上我可碰也没碰 过你一下哟!要是心怀不轨,我……” “你什么你?不准狡辩!”血腥玛丽更加气愤,滔滔不绝的说:“啊,没碰过 我?你这算什么话!我醉得不省人事,一身臭汗,衣服发馊,你居然就丢在床上不 闻不问?至少也该帮我洗脸,换件衣服呀!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差劲?你,你呀, 自私自利、没心没肺,还算是男人?” “……你杀了我吧。”卡卡无语了。 “啊?你以为你是谁?你让我杀我就杀呀?呸!凭什么?!我偏偏不杀,才不 叫你称心如意呢!” 卡卡哭笑不得,闭上眼睛,再也不肯说话。跟血腥玛丽讲理,纯属自取其辱。 “哎?你怎么不说话了?理亏了是不是?哼!别装死,快说话呀~大傻瓜!” 她砰砰的敲打卡卡的脑袋,用力踩他的背。 “喂!胡闹也该适可而止吧?!”他猛的坐起来,险些把血腥玛丽掀翻。 “呀……你……”血腥玛丽被他吓坏了,跌坐在床角,结结巴巴的说,“干吗 那么凶?你……” “你什么你?你给我闭嘴!” “哈!~我……” “你连自己安全与否都不能确定,你连朋友和敌人都分不清,你才是没脑子的 大傻瓜!” 话一出口,卡卡就后悔了。想到刚才她那蛮不讲理的神气,便忍下道歉的冲动, 低声说:“你动不动就拳打脚踢,人家当然都怕你。你这样任性,难怪交不到朋友。” “要你管!你……你怎么知道我没朋友?”血腥玛丽双手捂着脸,哽咽的反驳 道。 “抬起头来。” “就不!”她执拗的低下头。 “那就算了。”卡卡转身跳下床。 “哎……我抬头啦!”血腥玛丽耐不住好奇,撅着小嘴抬起头来,没好气儿的 瞪着卡卡。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很孤独。”指着她的眉心,卡卡一字一句的说道。 “眼神……孤独……”怔忡的望着他的眼睛,血腥玛丽喃喃自语。猛地低下头, 她捂着脸冲出门外。 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扉,卡卡知道,她再也不会给自己添麻烦了。刚松了口气, 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其实……她也不是特别讨厌……”卡卡沮丧的想。 嘎吱。门开了。 血腥玛丽鬼鬼祟祟的探进头来,眼角还挂着泪痕。 “我去洗澡,你也一起?” “啊……不劳费心。” “那,马上就回来,等着我哟。” “一定。” 砰。门又关上了。卡卡如释重负。 “玛丽小姐,把衣服还给我可好?” “就不!” “你自己明明有衣服,为什么非得穿我的不可?” “山人自有妙计!嘿嘿~别小气了。一件衣服又值不了几个钱。”套上卡卡的 风衣,血腥玛丽兴奋的转了个圈儿,摆出个自以为很帅的造型。 “好看吗?” “嗯。像一朵花。” “玫瑰还是水仙?”^_^ “盆栽萝卜头。” 尽管风评不佳,血腥玛丽还是固执的穿上男装。摸出一方纱巾,把头发细心裹 好。戴上卡卡的礼帽,拉高风衣领子,血腥玛丽摇身一变,成了个风度翩翩的公子 哥儿。 “走,请你吃海鲜!”潇洒的打了个响指,她豪气万丈的说道。 卡卡立刻掏出腰包,一五一十的数钱。 “你……都说了是我请客嘛!”她怒容满面,好像蒙受了莫大的侮辱。 “你连一个铜子儿也没有。” “我……” “而且你肯定不会刷盘子。” “你……” “你就别逞强了。” “真是的,”她急得快哭出来了,低下头,小声细气的说。“你就不能相信人 家一次嘛。” 卡卡勉为其难的点了下头,表情酷似敢死队员。 “卡鲁斯小弟,今天大姐带你见见世面!”血腥玛丽一脚踏着马桩,单手叉腰, 指着一间装璜气派的酒馆,正色的说:“这里就是亚马逊城最最肮脏、混乱、暴力、 血腥的黑窝:角斗…” “角斗士酒馆。昨天来过了。”卡卡率先推门而入。 “妈的!真他妈的……”血腥玛丽冲他背影猛吐口水,拉低帽檐儿,忿忿的跟 了进去。 噪音,赌博,觥筹交错,灯影摇红。酒馆里的景致亘古不变,正如世间醉鬼都 是一副德行。 卡卡要了“格陵兰冰川”海苔酒,血腥玛丽则要了一杯肉桂杜松子酒,带着他 来到一个角落,正对着一块告示板坐下。 卡卡好奇的瞥了那木板一眼,那上面写满了整齐的粉笔字,看起来像是某种排 行榜——为首那行赫然写着“血腥玛丽”! “喂!快看——”他惊愕的指着告示牌,刚想大叫,血腥玛丽一把捂住了他的 嘴巴,警惕的四下张望,见没人注意他们,才贴在卡卡耳畔恶狠狠的说:“别吵! 笨蛋,你一叫,咱们今晚的大餐可就飞了。” “乖乖坐着别动,不准说话,仔细瞧着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血腥玛丽压 低帽檐儿,冲卡卡比了个V 字手势,转身挤向赌桌,在挑战者的位子上坐下。 那家夥狐疑的打量了她几眼,回头大声问同伴。“妈的,这鬼鬼祟祟的小子是 谁?” “怕什么?反正不是血腥玛丽。”同伴喷着酒气答道。围观的人立刻大笑起来。 “操!”他被调侃的面皮羞红,一腔怒火全发泄在血腥玛丽身上。一把攥住她 纤小的手掌,信誓旦旦的宣称:“三秒锺内取胜!” 比赛持续了三十分锺。化装后的血腥玛丽“竭尽全力”,以“极其微弱”的优 势取得了胜利。 败下阵来的家夥连声大骂运气差,旁观者也认定她的实力不过尔尔。挑战者蜂 拥而上,可无论实力强弱,血腥玛丽看起来每次都是“竭尽全力”,最终都以“微 弱的优势”胜出,招惹来更多不服气的挑战者。 卡卡不懂血腥玛丽为何隐藏实力,直到目光再次落在告示板上,才明白了她的 用心。 木板上写着的名字,都是每周腕力比赛的冠军。而血腥玛丽周周都名列第一。 从三周前开始,她的名字就被红笔圈出来。卡卡问了老板,才知道那是“不可挑战” 的警告。 “那女人是怪物。”酒馆老板故作神秘的告诉他。 “她是鬼的女儿,她自己也是鬼。人类不可能战胜她。她总赢,一直赢,不管 对手是谁,哪国人,全部败在她手下。她的力气比大象更大!这绝非吹牛!你不知 道吧?总督府曾经有一头从国外买来的大象,去年牙齿给人硬生生拔掉,没过几天 就死掉了。” “知道是谁干得?血腥玛丽!总督府的仆人亲眼看见,她半夜爬进总督府,把 关大象的铁笼子扯烂,然后揪住大象的鼻子,按倒,像拔萝卜似的把大象牙拔下来, 扬长而去。” 卡卡听的目瞪口呆。 “第二天她把血淋淋的象牙拿到我这儿来卖——天哪,我可不敢买那玩意儿! 后来听说卖给罗摩商人了。那帮鬼子骗了她,拿了货就跳上船跑了。” “啊呀~”卡卡惊叹一声 。他为罗摩商人叹息。敢骗血腥玛丽,必将付出百倍的代价。 “这事儿还没完呢!”喝了口啤酒,老板接着讲道:“说了你也不信。那家夥 得知上当后,立刻跳海去追——罗摩人的船已经跑出几千米了啊!可她还是追上了。 第二天早上,有人就看见她一个人扛着船锚游回码头,后面还拖着整艘商船……喏, 就是那艘!”老板指向窗外。 一艘近十米长的大型商船刚刚靠岸,十几名海蓝籍水手正忙着卸货、装货。 “哇~~喔~~铁壳船哟!!好家夥!!!”从人类语言中,卡卡已经找不到 足以表达自己那强烈感叹的词汇了。 后来血腥玛丽把罗摩人的商船连同货物卖给了海蓝商人,眨眼间就把巨款挥霍 的精光,只好跑到角斗士酒馆来参加腕力比赛,赚取奖金过活。 “这里不再欢迎她了!”酒馆老板最后告诉他。 “她是吃人肉、喝人血的红发魔鬼。这里所有人都怕她。大象、罗摩商人,还 有很多下落不明的倒霉鬼,都是被她活活咬死。咦……那家夥不是……啊~就是她 ——血腥玛丽!”酒馆老板突然跳起来,指着领赏桌前的血腥玛丽放声尖叫。 卡卡循声望去,看到血腥玛丽正在弯腰捡帽子,满头红发一泻而下。 仿佛末日降临,短短几秒锺内,酒馆里的顾客逃得一个也不剩。血腥玛丽呆呆 的站在那儿,表情说不出的难受。卡卡走过去,拉拉她的手。怔忡的转过身来,她 那碧蓝的大眼睛里水光闪动。 “走吧,玛丽小姐,我的胃正恭候海鲜大餐莅临呢。”卡卡故作轻松的说。 “偏不走,”她委屈的嚷道:“我又不是妖怪,他们凭什么……”猛地扭过头 去,她哽咽了。 “哎呀呀~我的女冠军。瞧,这里不是还有个铁杆拥蹇嘛?”血腥玛丽半信半 疑的回头,发现卡卡正指着鼻子微笑。“骗人~你讨厌!”她娇嗔的打了卡卡一下, 忍不住抿嘴一笑。 “按规矩,接下来该由兴奋的观众背着得胜者游行了吧?” “去,你不算!谁是你的女冠军,少套近乎……”虽然这么说,血腥玛丽还是 乖乖的趴在卡卡背上,让他背出酒馆后还不肯下来。 卡卡背着她走在太阳大街上,引来无数好奇的目光。血腥玛丽视若无睹,时而 咯咯娇笑。卡卡听见她在笑,后颈却被淋的冰凉。 晚餐异常丰盛。粉红的龙虾、醇香的醉蟹、白嫩的烤鱼全都香气扑鼻,光看看 就垂涎欲滴。 血腥玛丽本打算叫“新人类”的小弟兄们来一道享用,那些孩子却都不敢来。 自从目睹她咬死青狼后,他们再也不敢接近她。血腥玛丽只好把赢来的钱——如同 以前所有赚来的钱一样——平均分给他们。 她饭没吃几口,酒却喝得很凶。卡卡劝她别再喝了,她不肯,苦笑着说“幸亏 还有你。” 幸亏还有我?这话究竟有何含义,卡卡百思不得其解。等他回过神来,血腥玛 丽已经醉倒在饭桌上。 “假如能理解女人的心意,大概就能变成真正的人类了。”卡卡背着血腥玛丽 走出酒馆时,心里这样想。 短短两天,他已经背过这女人三次,一起喝过两次酒,睡过一次觉,可对她的 了解却仅限于名字,甚至连她有没有亲人、家在哪里都不知道。交情算不上亲密, 说是朋友也很勉强。这种古怪事,他做梦也想不到,可血腥玛丽却处之坦然,在几 乎完全陌生的男人背上照样呼呼大睡。卡卡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的确是怪物。 时间还早,他不想第二次背着同一个酒醉的女人走进同一家旅馆,略一思索, 就朝海滩走去。在梦里,那是个景色优美的所在。有半透明的蓝天全透明的白云, 有柔软如少女乳房的沙滩,有长着少女面孔和可爱虎牙的黑豹跳出海面。 “卡卡先生,一再麻烦你,实在抱歉——不介意?” “不会。”卡卡已经习惯了。他沿着空旷的沙滩不紧不慢的走着,皮靴踏着细 沙,一步一个深脚印。 “唉……我真没用,又醉了。知道吗,和你在一起,我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那可不好。真抱歉……” “呵~不是你的错。卡卡先生,你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气质——是不是气质我也 说不清,反正是种奇妙的吸引力。让人一接近,就有种安全、温暖的感觉,可以完 整的接触,不留半点戒心。” “这,因为我笨嘛。笨人容易交往。” “不,不对。”血腥玛丽爱抚着他的头发,用梦呓似的甜美嗓音说:“不是笨, 也不是老实或者善良。我想,是纯粹。你是最纯粹的男人,和我梦想的一样……” 说着,她低头吻了卡卡的耳垂。“纯粹的简直不像人。”不知因为她的吻,还是因 为她的话,卡卡的腿一软,险些栽倒。 “这里风景不错,休息一下可好?”他不敢再背她,生怕心乱如麻。 他们肩并肩坐在海边。眺望夕阳,相对默然。火样晚霞燃烧着地平线,染红了 寂静的海面。远方传来悠扬的汽笛,海燕自头上掠过,转眼化作模糊的黑点儿,消 逝在日落之境。 “他们都是孤儿,很可怜。”沉默良久后,血腥玛丽突然冒出一句话。 “……新人类?”卡卡好容易才想起那个小黑帮。 “嗯。和我一样,他们都在JOKE先生的孤儿院长大。那里满是斐真和罗摩的孤 儿。战乱生产孤儿,正如海洋生产鱼虾。”说到这里,她骄傲的笑了。“我不是。 我爹很厉害的哟~ ” “夜不归宿,令尊都不担心。”卡卡还以为她也是孤儿呢。 “不知道。”她沮丧的低下头,“多半不担心。他又不喜欢我。” 血腥玛丽告诉卡卡,“我的父亲是人类,母亲……母亲……据说是吸血鬼。这 么算起来,我就是吸血鬼的女儿。也是吸血鬼。” “吸血鬼?不像。” 提到吸血鬼,卡卡下意识的想象出身穿高档燕尾服,打扮的干净华丽,脸色苍 白,什么时候都风度翩翩的自恋怪物。 血腥玛丽的活力十足——甚至粗野——的形象,实在和吸血鬼不相配。 “这你就不懂了。”血腥玛丽告诉卡卡,“吸血鬼是个很大很复杂的族类,有 好多好多分支。形象、癖好也千差万别。假如你对一位彬彬有礼的吸血鬼绅士说他 是‘阿鲁卡多王子的族人’,他准会非常高兴。可假如你说他是‘狼人的族人’, 就休怪人家不给你好脸色了。”事实上,血腥玛丽的家族的确有一部分狼人血统, 而她本人——除了满月之夜不变身——恰恰集中体现了狼人血统。尽管她对此矢口 否认。 “不怕阳光?”不管狼人还是绅士,阳光是所有吸血鬼族共同的克星。 “我是混血儿。不喜欢阳光,也不至于害怕。”说着,她挑衅似的瞟了夕阳一 眼。“可是,爸爸就一点儿阳光也见不得。好可怜……” 血腥玛丽的父亲本是海军军官,在一次海战中被敌人击沉了战舰,流落到某个 无名荒岛,被岛上的吸血鬼家族收留,并与该家族的公主一见锺情,不顾族人反对 结了婚,一年后生下血腥玛丽。 孩子满月那天,他带着血腥玛丽逃离了荒岛,在亚马逊城定居。可能是因为母 亲的缘故,父亲不很喜欢血腥玛丽。 “希望见到母亲。这是我毕生第二大心愿。”她望着弯弯的月芽,想象着母亲 的模样。 “第一大愿望呢?” 她神秘的笑了。脱下鞋子,迎着海风走去,直到浪花打湿双脚。 “过来呀。”她回眸一笑,“过来我就告诉你…” “小心!”卡卡的警告刚出口,突如其来的海浪已经吞没了她细小的身影。 他冲到海边,声嘶力竭的呼唤着她的名字,衣服也顾不得脱,飞身跳下波涛汹 涌的大海,在冰冷与绝望中摸索她的踪迹,却一无所得。 “嘻嘻,我在这儿呢。”蓦然回首,却见湿漉漉的血腥玛丽正站在岸边冲他微 笑。月光洒在她肩头,火红的短发闪耀着宝石般的华光。 “你……你耍我?!”卡卡这才想起,她曾经潜水去追罗摩商船,怎可能不会 游泳?气冲冲的爬上海滩,他决心“再也不理她……” “小帅哥儿,别生气啦。”血腥玛丽自身后抱住他,冰冷的脸颊贴在他肩头。 “跟你说喔,我的第一愿望……就是大喊救命的时候,有人肯向我伸出手……” 她低语喃呢,恍若夜雨润青萍。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