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真正的宝藏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太令人异想不到,每一个人心中关于“听雪堂”梦幻都 随这隐龙谷山洞崩塌而破灭了。就有如南柯一梦,但这一梦的代价太惨痛——进去 了数百人,而活着逃出来的只有寥寥几十人。逃出升天的这几十个江湖客的心中都 是一片彷惶,经历了刚才这一场空前惨烈的浩劫,每一个人都呆了、傻了。 天枫猛然睁开眼睛,他还活着,只感到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有一具娇柔 的身躯伏在他身上,是凌如风紧紧地搂着他。原来刚才碎石散落时,凌如风用身体 护住了他。他二人的脸贴得很近,天枫感觉到了凌如风温热的鼻息,不觉心头大喜, 低声唤道:“如风……” “唔……”凌如风缓缓地睁开双眸,见到天枫古铜色的脸,感受到他强烈的男 子气息,她知道天枫没死心中一阵欣喜,但自己身体上重要部位和天枫紧挨在一起, 又不由玉脸微红。他二人对视着,相互间没有说话,只是相对一笑。 “哎哟!”花小秋的声音从凌如风的耳后传来。凌如风这时才感受在北上的压 力,原来是花小秋在上面挡住了所有的碎石。“哎哟哇!痛死我了。风姐,你没什 么吧?”凌如风这才发觉自己被两个男人以一个极为不雅的姿式夹在中间,顿时大 感尴尬,嗔道:“找死啊!压着我了,快起来!” 花小秋“哦”了一声,吃力地爬起身来,凌如风也扶了天枫站起来。她见到花 小秋身上头上有十多处被碎石砸中的伤痕,心中一阵感动,伸手替他弹掉头上的尘 土、石硝,柔声问道:“小秋,你没事吧?” 美人儿的关怀确实胜过一切,花小秋撇嘴笑道:“呵呵,死不了的!”凌如风 见状也跟了笑了起来,忽又问道:“对了,我弟弟呢?”凌如风刚这么一问,便听 到邪少的声音:“姐姐,我的命最硬啦!”就在凌如风三人几步之外的石堆里,邪 少探出头来,他左手牵着君随缘,右手拉着兰花先生。 “太好了,大家都没事,真是捡回一条命啊!”花小秋心中庆兴,不觉自语道。 凌如风闻言,忽然想到了葬身在石厅内的师父寒星和五大高手,还有冷冰儿甚至年 少等三个魔头。凌如风此时已不想再去分辨魔教和正道了,因为无论是非对错,生 命的本生是无罪的,可他们都死了。人死了一切恩怨情仇便都随之烟消云散了。想 到这里,凌如风心中愁怅,无限伤感地低下了头。 天枫瞧出凌如风的心事,抬起左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肩头劝慰道:“如风…… 一切都过去了。”凌如风抬头望了望天枫,握住他的手,再望了望花小秋等人,心 中一阵欣慰,默默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你们谁都不能阴止我,我们拜月神教将称霸武林……哈哈……”众 人寻声望去,只见人群中有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衣衫褛褴,满身尘垢污血,那人 正是南宫剑。南宫剑目光呆滞,神态疯癫,在他阵阵狂笑之后,忽又放声哭道: “呜呜……如风,为什么?为什么我比不过天枫……呜……”接着又狞笑道,“杀! 哈哈!杀光你们……” 数士名江湖客都认为南宫剑是个疯子,没人理会他。南宫剑脚步蹒跚地走出了 人群,口中不停喃喃自语,跌跌撞撞地迎着西风走去。 “由他去吧……”凌如风回过头来,见到南宫剑落得如此下场,她此时对他已 再没有了恨意,只是将天枫的和握得更紧了。 “飞鱼姑娘!”在大家注意南宫剑的时候,邪少无意间发现了不远处坐着的女 子正是孤夜飞鱼。她的脚被大石块压住了,动弹不得。但她似乎并不愿向凌如风等 人求救,只是别过去头,咬着银牙,痛不作声。 邪少步了过来,见到孤夜飞鱼的纤足被大石所压,玉容憔悴,心中大是疼惜, 当下唤道:“小秋,快过来帮忙!”花小秋闻言,过来与邪滋长合力抬起大石,孤 夜飞鱼这才得以脱困。 邪少俯下身去,握了孤夜飞鱼的脚裸为她察看伤势,孤夜飞鱼紧咬的嘴唇,强 忍着疼痛,仍是默不作声。邪少见到孤夜飞鱼的脚伤并不大碍,不由得笑道:“嘿! 还好啦,没伤到筋骨,以后还可以飞。”然而孤夜飞鱼去是笑不出来,她从小在年 少等三大魔头的扶养下长大,自己视他们如亲人,也把拜月神教看作自己的家。但 随着这山洞的崩塌,拜月神教毁于一旦,而魔教中人也是无一生寰,自己又变成了 一个无亲无故,无依无靠的可怜人。 邪少见到晶莹的泪珠从孤夜飞鱼红润的眼眶中涌了出来,心中怜意油然而生, 收拾笑脸,出言安慰道:“飞鱼姑娘,不要太伤心了,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邪少这么一说,孤夜飞鱼却突然身子一扑,伏在邪少的肩头失声痛哭起来。女儿家 柔弱的一面完全显露出来。 邪少无间博了个香玉满怀,心中暗喜,正欲伸手搂住孤夜飞鱼的玉背,谁料孤 夜飞鱼突然发难,狠狠地一口咬在邪少的肩头。邪少猝不及防,顿时痛得死去活来, 却又不敢叫出声来,只得低声在孤夜飞鱼的耳边道:“小心不消化……” 孤夜飞鱼这才重重地推开邪少,邪少扭头见到自己右边肩头溢血,已是多了两 排深深的齿印,回头呆望向孤夜飞鱼,却见她似嗔非嗔地道:“我虽然杀不了你, 但我要你永远也忘不了我!” 邪少相对哑然,中介尴尬地笑了笑,而君随缘已是步了过来,默默地给孤夜飞 鱼上药,包扎脚上的伤口。孤夜飞鱼心中感激,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这时候,侥幸未死的几十人都带着极度失度的心情纷纷离开了。隐龙谷内到最 后就只剩下凌如风、天枫、花小秋、兰花先生、拈花邪少、孤夜飞鱼和君随缘等七 人。望着眼前的一片废墟和那凄凉的景象,凌如风等人心中皆是一片茫然。西风更 猛烈更冷冰了。忽然听到两声残缺的琴音,众人回过头来,见到了一个白衣女子。 “水晶姑娘,原来你也没死!”花小秋第一个激动地叫道。 水晶的双眸中隐约残留着一丝哀怨的神色,她怀抱着断琴,咽下喉头的鲜血, 轻轻地拔动琴弦,由于琴已断裂,所以只能发出一些难成曲调的“嗡!” “嗡!” 声,只听水晶低吟道:“清音俗世留,分争几时休。谁能破名利,太虚任遨游。” 断琴从水晶手中滑落下来,摔得肢离破碎,水晶同时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染红了她 的白衣。 在场的七人无论男女,见到水晶身受如此重的内伤的模样,无不心痛,似乎像 水晶这样的女子,天下间没有人愿意她受到伤害。并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因为 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她那慈善仁爱的灵魂可以感染每一个人的心灵。 凌如风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见水晶抬手抚着胸口,她苍白的玉脸上稍稍回复 了一点血色,开口对众人道:“你们不是一直想去听雪堂吗?跟我来吧!”说罢转 身缓缓步往谷外去了。 “姐姐,我们去么?”邪少望着凌如风疑问道。凌如风心中亦是同样疑惑,但 为了破解听雪堂的秘密,完成自己的心愿,于是毅然点了点头。凌如风扶着天枫, 君随缘扶着孤夜飞鱼,邪少、花小秋和兰花先生七人跟着水晶出谷而去。 水晶带着众人出了隐龙谷,离开莲花峰,来到了渭水河畔,那里正好泊了一只 小船。众人渡船过了河,便到了来时经过的那座三面残垣的破屋。水晶这时候停住 脚步对众人道:“这便是听雪堂了。” 花小秋望着那间破屋,瞪的得连眼珠都快掉出来了。凌如风等人皆是不敢相信, 若是有谁告诉他们:传说中的藏满了珍宝的听雪堂会是眼前这破烂不堪的房子。那 一定是开玩笑,但他们又知道,水晶绝不会和他们开这种玩笑。 凌如风忍不住问道:“水晶姑娘,请问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水晶幽幽地道:“七十多年前,听雪堂和月芙蓉在这里认识并结为夫妻,过着 神仙眷侣的生活。每逢下雪,他们便会在此聆听雪的声音。所以这里就是听雪堂… …” 众人听着水晶娓娓道来,心想当年在此处定是有过一段动人的故事。邪少又问 道:“水晶姑娘,那为何江湖传言都说听雪堂内藏满了绝世珍宝呢?” 水晶淡淡地答道:“我娘亲文秀便是在这听雪堂出生的,对于听雪堂主和月芙 蓉来说。我娘亲自然是他们的珍宝。只可惜世上的人不明白……”水晶轻轻叹了一 口气,没有再说下去。而凌如风等人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水晶竟是传说中听雪堂 主的外孙女。而二十多年前,身份神秘的江湖第一美女文秀便是听雪堂主的女儿, 也就是所谓的听雪堂的珍宝。其实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自己最珍爱的事物。凌如风 等人此时不禁在想,如今的听雪堂虽已是一间破屋,但他们此行似乎已经找到了听 雪堂的宝藏,那是属于自己的珍宝。 人生总是患得患失,人们往往穷尽了一生的心力去得到了某些东西,但在无意 间又会失去很多,人们往往还来不及去计算得失成败,催人的岁月却早已匆匆而过 了。众人心中皆有所感,只是不知何时,水晶手里已握了一条黑色的头巾,或许凌 如风他们都不知道,那是宁波阿拉的头巾。水晶忽而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空,若有 所感地道:“要下雪了……” 这时不知从何处走过来一个老渔翁,凌如风等都认得这个渔翁便是载他们渡河 的那位老伯。那老渔翁走到水晶身边,伸手为水晶把脉,水晶轻声道:“外公,妹 妹她……死了……” 老渔翁闻言抬起头来,众人第一次看到了他的脸。他的脸上有一种莫名的沧桑, 在他听到冷冰儿的死讯后,那双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哀伤,但旋又回复了平 静。凌如风他们都不大不小点吃了一惊:原来眼前这位老伯便是传说中的听雪堂主。 再看水晶的玉脸已是完全恢复了红润,似乎听雪堂主在刚才为她探脉之时,无形中 以玄妙的真气替她治好了内伤。 凌如风见到听雪堂施展了一手如此神如奇技的内功,心中大为叹服,不觉上前 拱手道:“晚辈凌如风,拜见听雪前辈!”邪少等人也齐齐上来行礼。 听雪堂主略略看了众人一眼,大有深意地道:“来来往往,想不到最后你们还 是回到了河的这一边。”说罢便转身径直去了。他的步法似慢实快,虚无飘渺,只 是三五步便已不见了人影,只听见远处传一阵歌声:“寒来暑经夏复冬,看的浮生 总是空。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官也空,侯也空,尽是苦债恨无穷。 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不相逢……”那歌声忧伤无限,众人皆被撩起 一丝愁绪。当他们回过头来的时候,水晶业已不见了,只有点点白雪从天空中飘落 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