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教师又同农民的女儿吵了一架,理由是不该拿书打我。 “秋儿一夜没回了,出了什么事,我拿你没完!”教师气得饭都吃不下。 春姑却说:“那么小的娃儿,偷看大人做那事儿,不打不变呢!” 然后是教师赌气卷起一床被子去了学校,春姑着急,跟在他后面好久,看见教 师在学校里睡下后,才悻悻地回到镇上。 摸黑的时候我在厨房里偷了一点吃的东西,正碰上春姑往回走。 我不吭声,从后门走出去,春姑听到了门响,以为有贼,追来,后门没有一个 人影,只是门虚掩着,心里发怵,慌忙回到屋里四处检查一遍。 我把从家里偷来的半只鸡和一瓶教师喝余下来的白米酒带到了洞里,花花,狗 狗,还有我和冬儿,四个人吃得津津有味。 “今天我发工资了!”花花很高兴,扯了一块鸡腿说,“明天给狗狗买件衣服, 狗狗衣服都破了!” 狗狗高兴地咧着嘴笑,我问花花:“发了多少?” “一共是六十八元!”花花说,心里美滋滋的。 “这么少?”我算了算花花上班的日子,不多不少一共十五天。 “不少了!我是学徒!”花花看了看我,“酒坊里生意不好,老板能够收下我 已经很不错了!” “我认识那个老板,典型的一个色鬼!”我心里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暗地里捏 紧了拳头,“他没有欺侮你吧!” 听到这里花花不言了,她默默地端起一碗黄瓜,坐一边吃去了。 狗狗同秋儿感觉无趣,手拉手出去了,洞里,就我同花花。 “我爸又吵架了!”过了好久,我对花花说。 花花只是点了一下头,说:“你都男子汉了,别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你不读书, 总得找些活做。” “做什么好呢?”我挨近花花,想起昨夜,心里就怦怦跳。 “到镇上找份工作,总比小偷小摸要强!”花花看了看我,轻轻地叹了一声。 “小镇就那么大,我想不起能做什么!”我闷闷地说,“不过,冬儿的爸爸在 市里建筑工地做事,可以的话,我想去那儿,只是你没人照顾,我不放心!” “我都多大了?你还不放心?”花花含笑望着我。 “漂亮是女人的天敌!”我不知道在哪里学到这句话,胡乱地对花花说,“我 担心小镇上的男人,个个都不怀好心,对你唾弃之余又打着坏主意!” “我小心他们就是了!”花花拿起狗狗的一件破衣服,准备针线缝补。 “你娘死得好冤!”我恨恨地说,“我不会忘记他们!” 花花一听到我提起她娘,眼泪就出来了。我走过去,轻轻地揽住她腰。花花就 势把头埋在我的怀里,声音哽咽:“就你对我好!我知道!我命好苦,有家等于没 家!秋儿,你长大了带我出去,我们离开这里!” “好的!”我咬紧牙齿,“一定!我秋儿天不怕地不怕!” “他们都说我娘是狐狸精,我是我娘生的,命中带克星!你真的不怕吗?”花 花在我怀里低语。 “如果我怕,我就不会同你那个了!”我坏坏地对着花花笑。 花花真的笑了,这笑容凄楚中带着无奈,也带着一丝羞涩。 “我这一生只要有秋儿就够了!”花花喃喃地在我耳边细语,“其他人我不管! 记得吗?你十岁的那年为了我同一个坏男人打架,鼻子都被人家打歪了!” 我“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他也没有捡到便宜!还不是被我咬断了一只 耳朵?” 想起往事,花花感到非常温暖。 “从今后不能再为我打架了!我怕打打杀杀的!”花花颤抖着手抓着我。 “不打架可以,但是不能有人欺侮你!”我一把紧紧地抱住她。 “知道吗?”花花说,脸上是一种神圣的光彩,“我十六岁那年,跟着你大伯 还有我娘,住在一个好大好大的城市里,那里有一家‘丁香花开’的旅馆,听名字 就那么动人!旅馆的后院,正是丁香花开的时候,紫色的,白色的,舒枝展叶,散 发出阵阵香气!我陶醉了!陶醉在那如梦如幻的季节里,没有烦恼也没有忧愁!我 快乐得像个小天使!我妈常常对着我笑,说我前世就是丁香花!” 我像在听一个遥远的神话一样看着花花。 “‘丁香花开’有一种床,软软的,厚厚的,人躺在上面什么都可以不想,什 么都可以忘记!那是最快乐的时光!那是我一生之中唯一值得纪念的地方!后来, 他们一个个都走了,小镇成了我的噩梦,山上的这个山洞成了我的家,吃不饱睡不 好,每天就这样过日子,只有‘丁香花开’夜夜走进我的梦里。我常常想,如果有 一张像‘丁香花开’那种软软的床给我睡,我就是一个最快乐最幸福的女孩了!” 在花花的软语呢喃里,我似乎看到了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她无忧无虑开心快乐 地向我走来! “我们会离开这里!我们会拥有一张好大好大的床!在丁香花开的季节里,让 你睡得好香好香!”十六岁的我,那时也只能这样说了。 在我的眼前是一大片一大片的丁香花,我似乎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