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有没有 作者:小念 (mailto:ZRSXN@163.NET ) 我突然发现,我所有的女朋友,她们都太堕落,而我所有的男朋友,他们都太 时尚。我在它们之间混乱、狂热、头脑发胀、认不清自己,像一杯温吞的白开水一 样痛苦迷茫。可是,我们,我和她,她和他,又有什么一样的地方呢。我同在一片 喧闹繁华的地方生存,不自主的用另外一种眼神看所有的事情,堕落得不留痕迹, 时尚得不加喘息。我一直固执的认为,某个陌生的地方,也会存在着和我们一样的 青年男女,脸模糊着,彼此看不清对方。就在这片缥缈的天空下,冷静的生活。 我每天都在思考一件事情,有的时候简单得像一捧雪,有的时候复杂得像一捆 麻。无论如何,我总是固执得不放弃去想它们。直到有一天,我从梦中醒来,发现 我开始变化。我慢慢的变成了两个女人,一个是我,一个在我心里面成长。两个女 人互相威胁、谩骂,撕扯对方丑恶的脸,她们有竞争。我憎恨她们,把我从深夜的 的安静中争吵起来。于是我在想,或许,我开始变成第三个女人。那么,她们都不 应该是我,而是我心里的罪恶。 我拿着许多钥匙,我必须打开一扇门。那些钥匙们,一模一样的脸,在我手心 闪闪发亮。我一个一个的试它们,可是,没有一个可以打得开那扇门。它们很冰凉, 就是打不开一扇门。于是我扔开它们,坐在台阶上哭。眼泪铺天盖地的弥漫过来。 然后我发现,地上渐渐涌现出了许多鲜血,有活的热气。我的眼睛开始模糊,头奇 怪的疼痛,突然的,一切,包括血,包括那模糊,包括那疼痛,统统的,都消失不 见了。 路上的行人很多,他们的表情严峻,聪明得不着一词。我问他们,为什么天是 这样蓝。他们不说话,眼睛里放出凶光,后来我听到了他们的回音,蓝吧,蓝吧, 蓝吧……余音绕梁。骑自行车的无业青年撞到了我,他带着微笑说,小姐小心啦。 我走过去,走过去踢他。然后闭上眼睛,罪魔的声音就来了,下个星期我回来。 罪魔是我最爱的男人,他住在北京。于是我们一年只能见两次。即使是这样, 我都不在乎。有一个夜里,罪魔说,我有妻子,有孩子。我不说话。可是即使是这 样,我也不在乎。我不在乎是因为他是罪魔,罪魔是我最爱的北京男人,可是我爱 来爱去爱什么呢,我悲哀的想,我不温柔,也不另类,我只爱吮吸他的血。总有一 天我把他的血全都吸干,我会把他肢解,装在一只黑色的大箱子里。我就会发现,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爱了,我想爱,可是,我还是不爱。 恶鬼是我最爱的女人,她住在西安,我们每天都可以见得到。我爱她是因为她 像我,她真的非常非常像我,她拥有一个和罪魔一模一样的男人。无论是罪魔,还 是罪魔男人,说穿了,他们统统都是一个人,就是那个有钱的北京男人。我仍然爱 着我的女朋友,我相信她和我一样可怜,她是真的爱着罪魔男人,她把什么都献了 出去,于是,她提早的疯狂起来了,像我十几年前的影子。阳光照进来,模糊得没 有一点痕迹。 罪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很少有话的。有的时候罪魔会问,为什么你不说话 呢,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我说,天空已经没有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我还 有什么想得开的呢。罪魔说,哦,我懂了,那是你对我的仇恨,这么多年来根本没 有改变过。可是,你在仇恨什么?我笑了,我看到罪魔企盼的脸,想象他孩子时的 样子。我问罪魔累不累,每天在三个女人之间奔波,或许他哪个都不爱,只是爱那 种奔波,使他在刺激中生活。罪魔却说,我的妻子是很可怜的。我放肆的笑,然后 说,罪魔你真蠢,你的妻子,无论多么可怜,也只是我心里面的第三个女人,明白 吗? 恶鬼袒露着她洁白的身体,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靠在床上,看一丝不挂的她。 她很认真,可是我看不出她那被罪魔男人蹂躏过的身体会有哪一些好。她已经透明 了,血在干涸。于是这个名字叫做恶鬼的女人开始哭,她坐在地板上号啕大哭起来。 然后她晕过去了,倒在地上,赤裸着她的身体,安详的微笑。我说恶鬼你真傻,你 把自己给毁了。我又看到了鲜血,从天空倾斜下来,流在恶鬼的身体上。那些血越 来越多,滑过她的双臂。恶鬼突然睁开眼睛,拨开我额前的长发,说,你们上床了? 我出门去,找到一个坐的地方。门童向我笑了,干净的服务生穿着红色的西服 问,小姐想吃点什么?我说我要牛排,一瓶红酒。然后我找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放 纵自己,看流行杂志,听MP3.很长时间以后,他们把菜端了上来,不是牛排,也不 是红酒。而是一只死去的猫,盘在一起,紧闭着双眸。像我的心一般坚硬。而那瓶 酒,被服务生打开以后,冲出来很多咸腥的气味,浓稠的。流淌在我的高脚杯里。 我尖叫起来,我把那些东西全都推下餐桌,红酒淌了一地,耀眼的玻璃瓶变成 水珠在地上滚动。猫醒过来,深深望了我一眼,跑掉了。餐厅里所有的人都停止了 咀嚼,他们转过头来冷冷的看我。他们的脸模糊着,手中的叉子上都有一块坚硬的 猫肉,桌上的酒杯里都盛有鲜红的人血。我说,你们做什么?服务生一直带着谦和 的微笑看着我做完这一切,然后他收拾好他的笑容,说,小姐做什么,酒杯是要赔 的,桌布也是要赔的。这个时候我看清了他的脸,惨白,突然的,就有一道鲜血淌 了下来,像莫名其妙的眼泪。 恶鬼抚摸我的肩膀,她轻声细语的说,不用害怕,不用害怕。我从来都只把那 个当作噩梦。她还问,你和罪魔,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疼不疼,疼不疼?我说疼, 罪魔那个无耻的流氓。恶鬼笑了一笑,既然想要他的财富,就应该先学会忍受住无 边无际的疼。我说,不要用财富,说金钱吧。不然的话,我觉得恶心。我还说,我 身体里的疼,会随的鲜血的淌出而变得一文不值,可是你心里面的疼呢,我知道你 的心疼痛极了,疼痛极了。 我见到了罪魔的老婆。她已经答应和罪魔离婚,罪魔用了最卑鄙的手段,最下 流的语言。罪魔的老婆后来说,离婚可以,我只提出最后一个要求。罪魔问,什么 呢?他老婆说,我要见见她,那个小婊子,我要亲眼看看她是怎样夺走我的位置的。 起码看看她是怎么在你面前搔首弄姿的。看完以后,我就走。 于是我们在罪魔安排的一个大型舞会上见面。我穿了保守的衣裳,垂着头,他 们说什么,他们载歌载舞,他们眉来眼去,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管了。 罪魔的老婆很有风度的碰了碰我的指尖说你好,我不理她。我的余光看到了罪 魔焦急的神情,可我仍然不理他和她。他的老婆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她年轻时的美 丽和傲慢都已经掩藏在那深深的皱纹里。她笑了一笑,说,小姑娘,等你走入日子 的余辉中去,会明白一切的。可是,真真切切的,我看到了血,那些血,还是来自 天空,墙上是血,地上也是血。我已经看不清罪魔老婆通红的脸,只有她的声音在 耳边萦绕,会明白的会明白的会明白的。 天空出现了,在我的恶中,慢慢出现了。我跪在恶鬼赤裸的身体旁边,凄惨的 哭泣。可是,我又明白了什么呢。罪魔又一次说,我真不幸。我看着自己伤残的腿, 血污已经被洗去。可是,又会有什么呢? 我的手指,无缘无故的扎进去一根尖利无比的硬刺,深深的陷在皮肉里,可是 没有血。我用针挑它,它不出来。我去医院,让医生把它弄出来,可是他却不肯, 他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一下我的手指,说,哦,不必要。我说很疼。他便不理我了。 我回去把这些都讲给恶鬼听,恶鬼也只轻描淡写的笑了一下,说,难道我的疼痛还 比你少吗?我这才明白,恶鬼的心里,也是扎着和这一模一样的硬刺。恶鬼给自己 的心缠上柔软的纱布,说要学会坚强。于是恶鬼真真切切的变成了我,一个精神女 人,空洞的张开眼睛,血汨汨的从心里和手指的缝隙中流了下来。 我看到了很多童话,罪魔买来的。他说,看吧看吧,不然你会疯掉的。我说你 是在赎罪吗?后来我开始看那些美好的故事。多么美好啊,王子和公主,经历了千 难万险悲欢离合后相聚,握着对方的手不愿意松开。没有黑暗和恐惧。可是我憎恨 那种美好,或幸福,或快乐,或罪,或罚,一闪而已。我所需要的,不是玫瑰,不 是性伴侣,而是岁月在身体和心中所留下的褐色的印记。 我回家,看到罪魔的脸,罪魔问,你爱我吗?我说我不爱。罪魔又问,你恨我 吗?我说我不恨。后来罪魔叹着气说,那么你想要怎么样呢?我说我还想要怎么样 呢?罪魔说,的确,你是这么聪明的一个孩子。我也说,的确,你是这么坏的一个 男人,即使和她离了婚,也不会娶我。怎么样?怎么样?恶鬼突然间就站起来,赤 身裸体的插在我们中间,我们却都看到了她的脸。我看到了我自己,罪魔看到了他 的性奴。恶鬼的脸,是吃了安眠药那一般的惨白。恶鬼的手,带着创伤,抓住伤残 的天空摇晃,一种忧伤的残疾的蓝。 骑自行车的男人撞到了恶鬼,这一次他说,小姐好漂亮。于是恶鬼开始哭,厌 恶自己的哭声,抑制不住,一塌糊涂。我牵着她的手,若无其事的走在街上,看着 昂贵的哈跟达斯,轻轻笑得一脸沉默。我说看吧,我们就是这么自由。我回过头, 听见嘈杂的声音。罪魔的妻子静静的躺在路边,身旁是她孩子的心,红彤彤的一颗 孩子的心。他们的脸上,都有一抹血色阳光。 每一道皱纹,都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悲伤。恶鬼有,我也有。我那藏了二十多 年悲伤的皱纹,悄悄的生出来了。它们透露着幸福,促使我快乐的大笑,于是天空 没有了,漫天只有殷红的血。每个人的脸相互映照,他们一起哭泣,为这个世界的 堕落。我不哭,我只是穿着保守的衣裳,走在他们中间,拎起肢解罪魔的黑箱子, 好好的快乐的四处游荡。 天空没有了,天空没有了。 恶鬼说,为什么疼呢?因为夜太黑。如果疼的话,就睡吧,好好睡去,好好睡 去。一直睡到天亮,一直睡到朝暮的出现,一直睡到罪魔,我,还有精神肉体之类 的,都统统消失不见,再好好的安静的温柔的醒来,睁开眼睛看着全新的一切,一 个人生活。不会再有罪魔的爱抚,不会再有昂贵的哈跟达斯,不会再有那么自由自 在的日子。这种生活,你会要吗? 我说,我不要。 我说完这话的时候,恶鬼立刻不见了,她变成了一缕烟,青色的,我笑了起来, 明白那是我的心。它们环绕我,使我觉得温暖。我拿出手机,拨罪魔的号码,说, 你该飞了吗? ---------- 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