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和她的二流子 作者:mimi 二哥是个影碟迷。二哥当然不是二哥,二哥是我爱人的外号。 二哥把《天使的孩子》买回来了,头天晚上就进行了首映式。我没参加,就他 一个观众。第二天早上我问起这事,二哥苦着脸:“别提了,只看了一半,实在看 不下去,太惨了。小孩子无声无息地死去,象一只小老鼠。” 你知道,我和二哥之所以走到一起,是因为我们俩都特别善良,尽管表面上我 比较张牙舞爪,但其实心地还不赖。所以,听二哥这么一说,我就一连好几个星期 没敢动《天使的孩子》。不久前,夜深人静之时,我终于还是看了这部片子。看完, 觉得麻木、憋闷及悲哀,主要还是憋闷,我就想我为什么要憋闷,是什么让我憋闷? 想着想着,渐渐抻出线头,原来是有什么东西让我觉得非常愤怒。我想这片子应该 改名叫《天使和她的二流子》,或者就叫《天使》。这是讲一个受难的女人的故事。 场景一: 1935年,温暖富裕的美洲新大陆。爱尔兰移民Angel一家陷入困境, 求生不得。 [Angel] :我是Angel,Angel的意思是天使。我是不是很苦命?嫁了个无能的 丈夫,唯一的优点是不打骂老婆和孩子。这个二流子!他找不到工作,也压根不想 工作。他向往体面高贵的营生,但苦于身无一技之能;辛苦劳顿的活计他又断断不 肯去做,既不想付出辛劳又放不下二流子的虚荣,真真一个落魄的八旗子弟。他越 来越让我失望,也许我还爱着他,顾念着这二流子的无能与可怜……可是今天,我 的孩子死了,我的孩子无声无息地就死了,连一声啼哭都没有,老天啊,我觉得自 己也要死了。 你瞧肮脏的屋角落里滚爬着的4个脏孩子,光着屁股,那两个小的在 哇哇啼哭,我可是他们的母亲?为什么不去照管他们?哦,哦,我的孩子哦,我的 孩子刚刚死了,没有声息地死了,我也要死了…… [二流子] :我是Angel的丈夫,我把天使娶到了家,天!她年轻时多漂亮啊, 又美丽又能干,谁不羡慕我有福气。可后来这是怎么了,她没完没了地生孩子,结 婚5年,生了5个孩子,平均一年一个,当然这不是她的错,这跟我有很大关系,可 这难道是我的错吗?孩子一个接一个地来了,我们能把他撵回去吗?你知道这是20 世纪30年代,避孕,这项20世纪最伟大的技术还要等N年才能发明出来,N年后,估 摸我和我老婆也没必要用那伟大技术了。 唉,我们刚出生的孩子死了,Angel难过 得要崩溃了,另外4个孩子没有饭吃,没有衣穿,象4只肮脏的小狗,作孽呀,天呢, 我是他们的父亲,我怎么办呢?直面这么惨淡的人生让我的神经要折断了,罢罢罢, 喝酒去,家里仅剩的几个铜板正可以去喝几盅廉价的老白干,一醉解千愁,一醉解 千愁,哈哈哈!呜,呜,呜…… [法兰克] :我是天使的孩子,我5岁了。邻居的大妈给了我们一些吃食,我和 弟弟妹妹们饿坏了,我顾不上弟弟妹妹了,我差不多要把铁盘子吃下去了。刚刚会 走路的那两个小东西是双胞胎,是我的两个小妹妹,她们俩一直在哭,一直在哭, 让我伤心也让我烦。她们在找妈妈,她们肚子饿,没有东西吃,她们生病了。妈妈 新出生的孩子死了,她不吃也不喝总在呕吐,她也会死吗?爸爸出去喝酒了,已经 两天没回家, 他不回来也好,少了一张吃饭的嘴,本来妈妈养活我们4个就够难的 了,何况他还要偷妈妈的钱…… 场景二:1935年,那个混乱的年代,许多爱尔兰家庭都带着全家大小离开阴暗 潮湿的爱尔兰, 移民到温暖富裕的美国,但此时,Angel一家却从美国返回了爱尔 兰家乡。 [mimi]:二流子仍旧找不到工作,不过他还能做好三件事:不断让Angel怀孕, 终日游荡及一醉方休。 生活费依靠政府施舍的救济金,Angel每次去领取救济金都 要受到盘问和羞辱,因为接受救济的本应是孤儿寡母、鳏寡孤独,惟有她,丈夫健 在, 且游手好闲。阴冷潮湿的冬天,Angel怀抱生病发抖的孩子,家里没有一块煤 炭、一根木柴,没有一丝热气、一口热水,她唯一的希望是等待二流子丈夫和儿子 法兰克快快回来,带点有用的东西回来。法兰克在路上拾了几块煤炭,打算带回去 取暖,可二流子不让他带煤炭回去,还教育他:我们不能干拾破烂这种有失身份的 事。 父子体体面面地回到冰冷潮湿的家里,Angel愤怒地放下奄奄一息的病孩子, 领着法兰克和弟弟冲到街上, 加入到拾拣煤炭的人流中。Angel拾来的煤炭没能阻 止死神的脚步,一个双胞胎妹妹死了,另一个双胞胎妹妹很快也死了,死神一个接 一个地收走Angel的孩子。 从教堂乞求来的安葬孩子的棺木钱,被二流子偷去买了 酒。 给新生婴儿买牛奶的钱被二流子偷去买了酒。Angel不得不一再忍受羞辱去乞 求发放救济金来养活她的孩子和她的二流子。 Angel想去做工,这念头实在疯狂, 那时的爱尔兰,不允许女人做工。 懂事的法兰克偷偷辍学,帮人家运煤。他是个小学生,只能给大人当帮手,每 天能挣一毛钱。这项工作本来应该由二流子来做的,他只要肯劳动,就根本不存在 失业一说。失业是他给自己备下的最好的借口,他最喜欢失业,因为他从来就没打 算去干点什么, 他是Angel子宫里的寄生虫。当法兰克欣喜地把好几个一毛钱放到 Angel手里时,Angel难受地拒绝了:“孩子,这是你自己挣来的,你应该支配它。” 运煤使法兰克染上眼疾,并几乎失掉了宝贵的眼睛,打工生涯于是不得不被迫终止。 Angel决定不再豢养二流子这条寄生虫了,在Angel欲哭无泪的坚忍、欲哭无泪 的静默里,这个男人、这个二流子、这个7、8个婴孩的精子提供者,轻轻松松提起 箱子,头也不回地离开爱尔兰,离开Angel和孩子们,去寻找别的宿主去了。 10年过去了,梦寐移民美国的法兰克终于攒够了去美国的船票钱,在最应该帮 Angel一把、 应该对弟弟妹妹负起责任的时候,毅然奔赴美国。在船上,他梦想着 新大陆的幸福生活,意气风发。 Angel点燃一只香烟, 远远擎着,什么都没说,沧桑的面庞象天使一样美丽纯 洁。她从没企望依靠过他们——二流子或法兰克。她还要继续下去,苦难或者幸福。 [二哥] :你这样说Angel的丈夫有点太过分了,你知道,男人最重要的东西是 什么吗?是自尊!他去酗酒是因为他痛苦。 [mimi]:哈!什么自尊!(怪叫一声)用自尊俩字就可以把什么都遮了?就可 以什么都不追究了?就应该什么都到此打住了?要这样,当男人也太占便宜了吧? 自尊是个筐,啥都往里装啊。想想《两颗绝望的心》里那浑球,因为混的不如意就 想醉死。好歹不就是一个死嘛,要死就痛快点,却偏要搞的腻腻歪歪轰轰烈烈,拿 一个生死线上的可怜女人做垫背,以找回点可怜的自尊。这哪是自尊呀,根本就是 脆弱和孩子气。孩子气就是暗示自己同时暗示别人:我有享有的权利,但没有承担 的义务;当我用手把眼睛挡上时,不想看的东西就肯定不存在了;收拾残局收拾玩 具,那是父母的事。 2000.1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