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妻与夫 徐步一 又是异星宝石!她烦闷地把那颗闪着黄绿色类似金属光泽的半透明石块扔在一 边。他从来不考虑她的心情,她需要的是爱和关怀,而不是一颗颗漂亮却冰冷的石 头。她宁可要一块泥,只要是他亲自带来。可是……她叹了口气,楞楞地注视着 面前的电子写字桌,一支塑料笔斜搁在工作面上。她正起草一份文件,开首是:离 婚协议书。象这样的婚姻她无法忍受。是的,她是爱着他的。而他也是爱着她的, 只是他更爱他的工作——异星矿藏探测,更爱那些冰冷坚硬的石头。结婚以来已有 三个毫秒年,他却只有一次假期,六天后又离开。加上新婚假二十天,他们婚后相 处时间连一个月都不到。甚至没有孩子。他知道她的冷清和孤单吗?她给他写信, 但他常常没时间回信,就寄来一块块异星宝石,漂亮但无法温暖她。这个工作的工 资很高,因为极少人愿去那么远的地方——某个只有一个由一连串毫无意义的数字 符号组成的代号的小行星,寒冷,危险,人迹罕至。但他却并非为了政府的高工资 而去那些地方,他热爱这项工作,管这叫“发掘人类的财富”。这种热爱她始终无 法理解,但结婚前,她却正是为了这种执着而着迷,只是现在…… “我的天!”他惊呼出声,“‘小珍珠’,你竟然还藏着这个!让我们好找!” 他举起手里的那块矿石。灰褐色的石质中夹杂着闪亮的小晶体,耀出粉色的光芒。 他心中迅速掠过这种物质的介绍:类金属——分子很大,接近无机物,同时还具有 金属的普遍特性,极好的可塑性,质量轻,熔点高,几乎不导热。它是一种极佳的 材料,用途非常广,但它过于昂贵,因为它太稀有。然而现在,他在这洞中发现了 大量的这种矿石。也许会更多!他兴奋极了,这对人类而言,是笔巨大的财富,而 他发现了它!“‘小珍珠’,你可真不简单!”他低语,想再看一下矿石的分布情 况。“小珍珠”是他为这颗小行星取的名字。他讨厌那些无意义的代号。当他在飞 船中第一次看到它时,它银白色柔和的光辉使他决定叫它“小珍珠”。他们在“小 珍珠”上工作快半年了,却一无所获,已经准备在探测完G-64地区(估计那里也不 会有什么)后,就离开它了。但他却在这儿发现了这种矿石。不知为何它被错过了, 也许是因为洞穴上层有种能吸收它所发出射线的物质,所以探测器忽略了它。想到 这里,他又兴奋起来。如果是真的……他一边用探照灯慢慢扫过洞壁,不时凑近 细看,一边盘算着向工作组报告这件事,推迟返回时间。原本再过两个星期他就能 见到她,她会体谅的吧?她是一直支持他的!他微笑了,她总是那么可爱,给他寄 很长很长的信,天知道他是怎样撑着把它看完的。他们有一个毫秒年不见了吧!只 能偶尔通过荧幕看见对方的近貌。他真想她!不知上个月寄给她的宝石她收到没有,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那块宝石花了他两个星期的薪水。女人都爱贵重的珠宝玉石。 他轻轻地摇头,幸福地微笑。 泪沿着她的脸庞流下来,他们怎么会搞得这么糟?他始终茫然未觉她的哀怨, 是因为对她关心太少吧?他甚至连电话也很少打来,即使有,也只有匆匆几句。她 几乎都看不到他。她知道他很累,但她就是不能原谅他忽视她的寂寞。如果作为朋 友,她可以支持他的工作,赞成他的工作心。但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他的妻子,她 需要爱、关怀、温柔还有体贴。这些东西,远在天边的他一样也无法给予。他的爱, 她感受不到,她只能看见他对工作的爱,这让她妒忌。他把热情给了那些矿物,给 她的却只有宝石。他的工资买得起它们,却不知道她根本看不上。它们全被扔在一 边,蒙上了灰尘,一如被他扔在一边的她。她恨这样! 地面突然震动起来。他摇晃一下,坐倒在地上,一块岩石落下,恰好砸在他的 腿上,他清晰的听见咔嚓一声,剧痛使他咧开嘴,却发不出声音。还好宇宙服未破。 洞顶开始塌陷,他试着挪动身子,感到腿上撕裂般地疼痛。他喘了口气,解下腰间 的工作包,用力扔出去。工作包落在洞外的气垫车旁,里面有他的电子笔记和那块 矿石。他们会发现它的。他又喘了口气,再次试着挪动他的腿,然后他放弃了。石 块纷纷落下,砸在他的身边、腿上、肩上,他可以听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奇怪, 竟然不怎么痛。一块石头砸在他的头上。那时他正在想着她的脸。 她在签名时,手抖了一下,但没有再犹豫。塑料笔尖轻点几下,将文件加密寄 出。她闭上眼,关掉了写字桌。 (失落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