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作者:天水丫头 那条黑裙子的标签还没有剪下来,天还没有放晴。 我跟他们说,去看看那些报纸的广告,那些什么单身美女什么寂寞少妇,去 看看,尽是些魅惑人心的字眼。 说这话是因为,他们说给你也登个征婚启事吧,省得你一天到晚在办公室嚷 嚷嫁不出去。主任也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看相的人说我40多岁要有外遇,要不, 你等等我?” 我打开电脑报仇似的敲着——女28单未,如果你能在每个午夜出现每个清晨 离去,路费自付。请致电xxxxxxxxx.“看看看看,都看看,这东西看上去跟那些 色情广告有什么区别?”我嚷嚷着,把这“启事”发给所有在qq上的同事,不一 会儿,他们都没了声响。 “老大,要我说几次?这是肩题,这个才是主题!你见过这么长的主题吗?” 我实在受不了这个家伙了,这已经是他第n 次心不在焉。设计部主任王文跑过来 打圆场。挤出一个笑容我扭头离去,但还是听到他说:“除了总编室主任,全编 辑部就数她最……操蛋,你忍忍吧。” 深吸一口气,绷着脸,我回头指着这家伙:“王文,你再说一遍!就你们做 的这东西还说我操蛋?”“得啦得啦姑奶奶,”这个见风使舵的小人扑过来嬉皮 笑脸,“我知道你这是要求严格,可是,可是你看看你,老这么大呼小叫的,多 不淑女啊!还有你看看你这身打扮——黑背心,迷彩裤,怎么看怎么一女保镖啊! 唉,遥想当年,你穿一身旗袍,扭扭的,一开口那叫一个嗲!唉,把我给迷的, 我要不是有老婆的人了,早就……嘿嘿……” “边儿去吧你!”我终于憋不住乐了,“回回都这么说,没点儿新鲜的!” 这场景几乎天天上演,都没人当真了,只当作夜班的伴奏音乐。如果有一天 平静,第二天势必有人关心地问我:“昨儿个病了?怎么没来上班啊!”比如昨 天,社会部新来的小姑娘就细声细气地说:“自从你调过去做特刊,感觉你好久 都没来上班似的,晚上都听不到你的声音了。” 看看人家,说得多好——听不到你的声音……人家就不说没听见你嚷嚷、吵 架,或者骂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什么叫淑女!我暗自嘀咕着,却也只是垂头丧气地走回办公 室。 qq上有个头像执著地闪着,我随手点开——我总是担心你的健康,就像担心 我的钱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拉警报。别太玩命了,少抽点烟,多运动,去谈 场恋爱。 我觉得我应该是要哭了,胸口一阵阵发紧,疼。但是没有眼泪,没有。我打 开抽屉找眼药水,总得想个办法吧,他们说会掉眼泪也是女人的标志。 聊天记录上显示出那条“征婚启事”,显然,我点错了一个发送对象,而那 么巧,我点中的是他——爱上这样的我却又因为受不了这样的我而离去的,那个 男人。 他可能以为我又在伤感了,甚至可能以为我又在怀念他。人就是这样,自己 可以不爱对方了,但巴不得对方永远爱自己。真可笑,我关掉了窗口,没有回复。 王文探头探脑地走过来,“嘿嘿,给你看看,这次没错吧?我亲自改的。” 校样拿在手中,其实很轻,看上去黑白分明的图文,在印成报纸之后往往不这么 黑白分明。 这还像个样子,我嘟囔着。拿校样去找主编签字了,还算顺利,那家伙现在 对我的版面仿佛没什么兴趣,当然,也可以说是太放心了,基本上提笔就签。倒 是我在旁边发现了问题,有一句话又提到了韩国可能在世界杯上做了手脚——本 来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可是晚上上级突然来电话,说不能再刊发任何说韩国不好 的稿子,因为有韩国留学生威胁说要到报社来请愿。干这行的都知道,什么事儿 一旦牵扯上睦邻友好或者学生运动就麻烦,更何况俩还凑到一起了! 我从主编手里扯回校样,又嚷嚷着找王文去了。 好险!终于搞定,我四仰八叉地跟主任诉苦,嫌他通报情况太晚,还说他不 好好审看一样,幸亏我最后时刻发现问题,才避免一场大祸。“得了吧你,真出 事的话,开你还是开我?”主任一句话就把我堵了回来。 “你还是赶紧回家睡觉吧,看你这样子……今天没梳头就来了吧?好好歇歇, 再打扮打扮,我看还是能嫁出去的。”领导就是这样,打一巴掌揉三揉,让你哭 笑不得。在他这一番关心之下,我也只能强做欢颜了。 “王文你走不走?搭你的车行不?”我看王文好像有点犹豫,就没再说话, 往楼梯口走去。电梯门快关上的时候,看到王文跑过来,冲他笑了笑,我还是摁 了关门的按钮。 站在路口等车,几辆空车驶过,我都没伸手。我听见王文追了上来,但没有 说话。他扬手拦了辆出租拉开车门,我俩都坐到了后座上。 “你今天怎么了?脾气这么大。”他终于开口。 靠在他肩膀上,闭上眼睛,我说:“没什么,可能就是太累了,又着急赶紧 把活儿干完。”他没搭腔,我又说:“早点儿完事就能早点儿走,早点儿走,就 能跟你多呆一会儿了……” 他还是没搭腔,只是帮我揉着肩膀。“结果还是没早到哪儿去,该死的上级 通知!”我自顾自说着,“你还用那种词儿形容我,够狠的啊……今儿没法去我 那儿了吧?明天我休息,你……” “明天我还得上班,你好好休息吧,最近太累了。” 甩开他的手,坐直身子,我没再说话。下车前他塞给我一个手提袋,“那天 同事们一起去商场,看你试那条黑裙子来着,挺好看的,真的。后来我去买了… …给,等过两天雨停了,你就穿着来上班吧!” 下了车,我没回头,知道他一定嘱咐司机开着大灯,帮我照路。我就这么跟 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走…… 雨似下非下,但很凉,这条裙子什么时候才能穿呢,打了个冷战,我最终还 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