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开开门,指挥着搬家公司的人把家具摆放好,然后和那个头头模样的人结了 帐。那人接过钱,撂下一句“多谢了”,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愣在那里,心想这 年头都是金钱交易,我出钱,你出力,还谢个鬼啊,礼貌得出格了。 我本打算等丈夫回来再搬家,但在那个阴暗狭窄的小公寓里我一天也住不下去 了。刚才上楼的时候,我发现,搬得实在太早了点——整栋楼仅我们一家住进来。 另外几户还在装修,电钻电锯声不绝于耳。这动静听长了,简直能让人发疯。 我关严门,噪音也被拒之门外。这楼的隔音效果还不错,不像以前住的那地方, 掉根针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把一些小的物件又归了归位;这一番忙活,我微微出了身汗。已经立春了, 暖气片依然烧得很烫。我打量着这片属于自己的空间,心里美滋滋的。宽敞的客厅, 一溜摆开的三个大明间,阳光充盈得像年轻人的精力。我哼着一首流行歌曲,顺手 拉开一扇窗子,顿时,一股沁凉的略带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使我联想到夏日喝的 冷饮。 我们住在最上一层。高是高了点,却能俯瞰周围大部分景色,对于我这个热爱 艺术和自然的人来说,倒不是件坏事。 我从近处看起。前面的开阔地上放着零碎的建筑材料,东一堆西一堆的沙子, 水泥;几根粗粗的钢丝绳,还有一台黑乎乎的搅拌机怪兽般地伏在那里。这楼刚刚 建成,路面尚未整修好,若下场雨的话,会很难走。 我又把目光朝远处撒去。经过那一大片田野,接近地平线的地方,就是新近通 车的高速公路了。一辆辆小得像甲壳虫一样的汽车往返川流,如同电子游戏中的画 面。 市郊的环境毕竟幽静多了。 我转过身来,心里生出几分暗淡,如晴空掠过一块阴云。购买这套住宅,花掉 了几年来的全部积蓄,还欠下一屁股债。往后的日子仍不轻松。我们奋斗来奋斗去, 终生竟为了一处避风港一座庇护所,值得吗 。 我从床上堆放的什物中拿起我俩的结婚照,轻轻拂去了上面的灰尘。身着婚纱 的我笑得那么天真,丈夫也一付志得意满的样子。那个时候,他们并没有想到生活 原来是另一种样子。 我环视卧房,想找个合适的地方把相框挂起来。这时,自下而上,由远而近, 传来一阵脚步声,嗵嗵嗵嗵——急促,沉重,震的楼板都在呻吟。随着声音的逐渐 增大,我感到自己的心跳也加快了,那空洞的步伐似乎踏在了我的心上。 ——见鬼,谁使这么大劲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