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在短暂的时间内,我的精神防线已经难以抵御了。我失去 控制地尖叫起来;我从来没有这么叫过。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房间里来回碰撞,像 一只误入室内的鸟儿惊恐地扑扇着翅膀。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只想在这尖叫声里 忘掉自己,忘掉一切。 当我重新恢复了理智,我惊异地发现自己竟然置身在楼下——我不知道是什么 下的楼。此刻,我渴望投入到外面的世界中,即使它多么喧嚣,多么浮躁,我也不 会因此感到不快。 恰恰这一带这么安静。见不到一个人。装修房子的大概也歇工准备吃晚饭了, 只有那个庞大的搅拌机仍怪兽般地蹲伏在那里。 我茫无目的地转着。一只老鼠从我脚下窜过去,消失在楼的拐角处。我也朝那 个方向走去。一阵哗哗的水响,一个灰头土脸的民工正对着墙撒尿。看见我,竟咧 嘴一笑。我急忙扭开脸,心里骂了句讨厌,就要继续走。又一想他毕竟是我碰上的 第一个人啊。我估摸着他系好了腰带,又转回身来,对他说:“师傅,能帮帮我吗?” 我不喜欢自己语气里夹带的乞求。 他毫无礼貌地上下打量着我,却没有回答我,像听不懂我的话。 我又重复了一遍,才把他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我觉得都快把我看穿了。 “不行。”想不到他一口拒绝,“俺已经收工了,再说,俺又不是你家雇的。”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去看看。我家的一面墙出了点毛病,你看看是怎么回 事,能不能解决,我照样给你钱,还不行吗?” 这话显然起了作用。他不情愿地嘟哝着,随我上了楼。 有个人在身旁,我的胆子又大起来。我没有想到,自己又陷入了另一种危险。 洗衣机还在嗡嗡着,说明我出去的时间并不长。 我指着那面墙壁,“你看那上面有什么?” “有什么呀?”他还是那样嘟哝着,一口浓重的外乡口音。 我扭头一看,墙上除了我楔进去的钢钉和民工刚用手摸过留下的黑指印,依然 那么洁白明净。我说不出话,也上前摸一下,略有些潮湿与温热。这时候,民工说 话了,“墙里的水泥还不太干,先别急着往里楔东西,”一边说,一边巡视着我的 胸部。我简直受不了,就说:“既然这样,那就谢谢你了。”我想起招待搬家公司 买的香烟,取出一盒递给他,“拿去抽吧。” “就这么打发咱走?”他放肆地冲我笑着。 我这才感到情况的确不妙。这屋里——恐怕这楼上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而面前 的家伙看外表是那种绝无道德规范的粗人,万一他动什么念头……我想起报上登的 那些耸人听闻的案件,只怨自己竟把这么一个人领到家来。 “大姐,”他又开口了,语调怪怪的,“俺穷,讨不上媳妇,俺长这么大还不 知道女人是啥样的。你恁俊,就行行好脱了裤让咱瞜瞜。” “滚!快滚出去!”我震怒了,又一次尖叫起来。“我告诉你,我老公马上就 下班,他可是公安局的。” “你别吓俺,俺知道,你老头他不在家。搬家他都不来。”他腆着脸凑上来。 完了。原来他早已经盯上我了。 事到如今,只有同他拼了。我低头寻找那把小鎯头,目光正扫过他的下身,那 里不雅地支起来一个大包。我情急生智,朝那个部位一头撞去。他绝对没防备我的 这一手,就听哗啦一声,他把身后的茶几碰翻了,碎玻璃四散迸开,与此同时,传 来一声呼叫,像一个女孩子在远远地喊人,清清楚楚,就在这屋里。 他捂着裤裆狼狈地站起来,惊恐地四处张望着,然后慢慢倒退几步,突然转身 冲出房门。 我把保险锁上了两道。 我紧紧封闭了自己。我不知道,现在,屋里屋外,对于我,哪个更危险。 我哭起来。女人到了这种关头,总是要哭的,我自然也不例外;尽管我平时以 为自己是个坚强脱俗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