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你的记忆 大哥,你在天堂还好吗? 差不多三年了吧,小弟还没有回家看过你。 好在你也并不孤单,有爷爷、祖母陪伴着你。 如果你还在,应该年满30了吧, 30岁的你,正是而立之年。 但你早就而立了高处不胜寒啊。 关于你的记忆,我有些模糊不清了。 因为我在乡下时,你在小城; 我来到小城,你却去了另外一个城市。 也许是你的一生太平凡、太一帆风顺、太优秀了, 不知道什么叫做坎坷。 因此关于你的记忆也并不是很多。 如果不是那一些相片; 如果不是那一份酸辣粉, 我几乎把关于你的记忆给抹去了。 好象你的小学是在乡下度过的吧, 但你住在学校,只有周末时才回家, 童年关于你的记忆就只有这么一点了: 应该是桃树结果的季节吧, 我和母亲去赶三天一次非集市, 回来时我手里多了两个桃子, 路过你的学校,你正在上课, 不顾众人的目光,我把两个红红的桃子 放在正在上课的你的课桌上。 每当回忆起这段童年唯一关于你的故事,我就偷着乐, 但你每每都说没有这回事。不会吧 难道是我的记忆发生了错误? 当我到了该上学的年龄时, 你到了父亲身边的那个小城, 因为乡下已经留不住你对知识的渴望。 三年后,我和母亲也来到父亲身边的那个小城, 你正读初三,一天到晚忙忙碌碌, 我又患上肝炎,除了父母,我整天不见人。 我的病好了,你却去了县城的重点中学读高中, 这一去又是三年的时光, 关于你的记忆也就空白了六七年。 如果不是还保留着那么一张相片, 那是我儿时唯一的也是我俩唯一的一张相片, 桃花盛开,你好英俊,你好潇洒。 再见到你时是在你高考之后, 我和二哥顶着烈日在汽车站接你, 因为太阳太毒辣,所以让我的记忆刻骨铭心。 终于等到了你的归来, 你一脸的轻松和旅途的疲惫, 好象那是我懂事以来我们三兄弟的第一次的相会。 如果说你有什么挫折的话, 就是那一年你高考名落孙山, 但失利不失志的你再向虎山行。 你回家了,在父亲的复习班里孜孜不倦, 我也面临着小学毕业,二哥也面临着初三毕业, 我们就像三轮车,一起向前奔跑。 我顺利进入父亲的这所中学, 二哥也以三分之差没有去成你曾读过的那所重点中学, 让我们所有的更高兴的是你终于考上了省城大学。 那一年,父亲的这所中学只考上了两个大学生, 你是其中的一个,并且是抱病走上考场的。 知道吗?爷爷逢人便说你是家乡的骄傲, 其实爷爷也是个大学生,父亲也是个大学生, 祖母也就在那个时候含笑而去, 于是你成了我心目中的一个神。 你走了,踏上了新的征程, 我和二哥留在父母身边, 我读初一,二哥读高一,你在省城读大一。 那时家中没有电话,你就写信, 我不记得了,只知道父亲收到很多关于你的信, 我能记得的就是你大一时寄回来的一张相片。 虽然后来你不时有相片寄回来, 但这一张深深烙在我的脑海中: 阳春三月,狮子山鲜花竞妍,你在丛中笑。 一年后我来到了你所在的大学, 你好象比谁都急,放下你喜爱的篮球, 千里迢迢的回家来接我。 听说因为你缺席, 你所在的系队小组没有出线, 但我高兴,因为我有一个令我敬畏的好哥哥。 那一个月,你带着我在省城走街穿巷, 为了赶上那些名气响当当的专家、教授, 我们在医院的走廊上等了很久很久。 回来时,你满身的疲惫。 那个冬天有点冷,我匐在你背上却温暖无比, 你把我照顾得像个小皇帝。 当一切都差不多结束了之后, 你又带着我上公园、逛夜市、爬狮子山, 在你站过的那个地方我足足站了很久。 可惜现在是冬天,不是春天, 只有一抔黄土,没有鲜花竞妍, 相应得我也不能在丛中笑了。 大概就是这短短的一个月吧, 关于你的记忆才开始清晰起来了。 一个月后我告别的你回到了家。 此后两年关于你的记忆也并不多, 无非是假期亲人相聚在一起而已, 平平淡淡也许是生活的真谛。 我高一时,二哥也进入了南方某所大学, 你呢也面临着大学毕业分配工作, 你比以前成熟了许多,那四年没有白过吧?! 也许是爱情的力量你毅然回到了家乡, 在县城的中师教书,做一名年轻的领导人, 我不知道你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所有的人都沉浸在你的欢乐之中,我也是, 但你很少回家,可能是嫂子在你身边的缘故吧, 我也很少上县城来看你。 因为父亲曾经说过你是真品, 我和二哥都是次品, 二哥翻身做了真品,我也要翻身做真品。 但一直都是真品的你却一直多病, 虽然你一直都是英俊、潇洒的, 而我感受最深的却是你的脾气和拳头。 时间空过高二。高三时那个冷清的冬雨, 终于传来你住院的消息, 同时也传来爷爷去逝的噩耗。 那一年的冬天,比天冷的是心更冷, 唯一安慰的该是你的孩子出生了吧。 出院后,你就公假回家。 于是我们有了更多的机会在一起聊天,看NBA , 我去教室上课时,你就跟嫂子逗小孩玩, 要么干脆就到外面去散心。 因此,关于你的记忆又清晰了起来, 但那一年却是我最黑暗的一年, 所有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 晚上我坐在阳台上偷偷地哭泣, 你似乎看出了我的异样,寸步不离地陪着我, 那一晚是你把我从绝望中拉了回来。 中秋节后,你高兴地看到我回到了教室, 复习的日子,我做我的,你干你的, 更多时也会在一起聊天,看NBA. 但我感受最深的还是你脾气和拳头, 嫂子吃了不少苦,我也是,不知你打骂过二哥没有? 也许是我不了解你那时的心情,爱你敬你又恨你。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回家, 像一个吃闲饭似的在家呆着, 大家都不告诉我,我也就不知道你的病情。 如果我知道你的病情, 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会提那个建议的, 就算你住上十年八年,我也不说一句话。 寒假过后,你在我的建议下回到了县城中师, 继续做你的教师和领导人, 好象这是我唯一给你的建议吧,你却接受了。 二哥回南方时,我们三兄弟有一次聚会, 没想到这会成为我们三兄弟在一起的最后一次聚会, 关于你的记忆中就有了这么一份酸辣粉, 就如同关于爷爷的记忆中有一份食醋一样, 不知二哥关于你的记忆中有没有酸辣粉? 不知你关于我们的记忆中有没有酸辣粉? 分别后,你去你的县城中师, 二哥去他的南方,我回到父母身边读我的高四。 再见你时是一个月后的阳春三月, 我为别人代为会考又来到你所在的县城, 考完后我就立即来见你, 你骂了我一通再热情地款待你这个小弟。 那一顿不是山珍海味却胜似山珍海味的午餐, 我们吃得开心极了, 可惜的是二哥已经回到了他的南方。 那一顿丰盛的午餐差不多成了我们的永别, 一个月后,父亲把我从教室拉回了家, 不幸的消息再一次降临,你又住院了。 我们发疯般的连夜赶到重庆, 二哥也从南方风尘仆仆的赶回来, 父亲说即使倾家荡产也要把你从病魔中夺回来。 在医院见到你时,你却谈笑自若, 好象不是一个患有绝症的病人, 也许你是在试图安慰我们吧。 三个月后我就要走上高考的战场了, 所以我呆了一天就回家读书, 留下父母和嫂子在医院照顾你。 二哥给我当了一个月的厨师方才返回南方, 虽然我知道你病情的严重性, 但全家关心我的学习也不逊于你。 不然我怎么听不到有关你的消息呢? 心中虽然牵系着你,但我也更牵系于我的高考, 我只是从他们的脸上得出你的情况不妙。 七月之后,我听从二哥的话,安心在家, 看家的同时也照顾一下父亲, 因为我感受到父亲的阵痛,也读懂了父亲的心。 成绩下来了,我终于像二哥一样翻了身, 我看到父亲脸上的一丝微笑, 那个微笑是那一年我唯一见到的微笑。 我不知道你知道这个消息不,我的大哥? 这个疑问老是停留在我的脑海中, 但愿你是知道的,因为我是你的小弟。 最后见到你时,是一个月后你冰冷的躯体, 天空好闷热,而我的心好冷好冷, 为什么你走得那么的极急匆匆? 三天的法场母亲哭了三天,嫂子也哭了三天, 父亲抱着孙子远远地看着你, 我也是远远地看着你,二哥是回不了家。 我不敢近前触摸你的脸、你的手、你的脚。 我怕触摸到你冰冷的躯体, 我的眼泪会来一场倾盆大雨。 我更怕触摸到你冰冷的躯体, 会让我有做不完的恶梦, 因此我不知道你最后的尊容,二哥也是。 因此关于你的记忆仍是英俊、潇洒的, 我不希望你人倒下了,连同把我的神也拉下, 你走就走吧,请别带走我的神,好吗? 但狠心的你,让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你的不孝; 狠心的你,抛下嫂子和孩子独自去了天堂; 狠心的你,又夺去了你小弟所有关于你的记忆。 我想哭,在寂寞的每个想你的午夜, 但泪流尽了、晒干了,又能怎样? 天还是天,水还是水,人还是人。 没有你的日子有关于你的记忆,点点滴滴, 和我一起照常吃饭,睡觉,聊天,看NBA ; 和我一起照常生活,吃酸辣粉—— 不知道父母忘了你没有? 不知道嫂子忘了你没有? 不知道二哥忘了你没有? 差不多三年了吧,关于你的记忆, 大哥,你在天堂还好吗? 无论怎样,今年我会回来看你的。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