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花男孩 那个星期六的下午,我百无聊赖地靠在阳台上,脑子里空空的。突然,一阵清脆的 铃声从楼下响起,我下意识地向那铃声的地方望去,透过阳台上的那些花花草草, 我隐约看到了一道耀眼的白色飞驰而来,那是一辆乳白色的跑车,非常帅气的那种。 我忍不住探起身子向下张望,看到跑车上是一个同样白色、同样帅气的年轻的身影, 雪白的T恤衫、雪白的牛仔裤、还有一顶雪白的棒球帽,帽沿是甩在脑后的,最醒目 的,是车前的兜里还有一束漂亮的鲜花。多么浪漫的男生!一定是给他心爱的人儿 送爱心去了。 叮咚——,正胡思乱想间,门铃声响起。我懒洋洋地走过去,随口问道:“谁呀?” 一边就将门打开了。眼前猛然一亮,喔嚓!竟是刚才楼下骑着跑车的那小子!隔着 防盗门,我看冲着我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问:“林晓黛小姐吗?我是花店的, 有人送你鲜花!” 我赶紧将防盗门打开,从他手里接过了鲜花。“请在这儿签收一下好吗?”他说着 将一张预约单递到了我的面前。我感觉脑子一片空白,木楞楞地按照他的要求在那 张单子上画上了自己的名字。“林小姐,祝你生日快乐!再见。”他又朝我绽开了 一个迷人的笑容,然后就充满活力地噔噔噔往楼下跑去了。 我靠在门上,感觉浑身软软的,一点劲儿也没有。“生日快乐?什么意思?他祝我 生日快乐?!”猛然间,我醒悟过来,原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我赶紧捧起手中的 那束鲜花,只见一张小巧而精致的贺卡插在花草间,上面印着“梦花苑温情花卡”, 我翻过来,看到上面有一排娟秀的字:“祝晓黛二十岁生日快乐!妈妈”。哦!我 那亲爱的、浪漫的妈妈! 一连几天,我都好象有些魂不守舍,一个白色的身影老在我眼前晃荡,我真不知道 自己是怎么了。插在花瓶里的鲜花慢慢地凋谢了,可不我还是舍得扔了它。 “我要让花瓶里天天有花。”终于有一天,我从那束已经干枯的花束中取出那张小 卡片,一边喃喃道,像是在对妈妈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梦花苑其实就在我家附近,我按照小卡片上的地址很快就找到了。店堂里只有一位 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在翻着杂志,我不禁有点失望。看我进去,她立即放下手中的 杂志迎上来热情地招呼。这时候,突然一个念头从我的脑海里跳出来。我问小姐: “你们能不能送花?”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我又壮着胆子问:“你们店里是 不是有一位蛮帅的男孩?我的那位小姐妹很以貌取人的,能不能让他去送?”“你 说的是帮我们送花的大学生伟良吧?”“他是大学生?就是那个骑白色跑车的。” 我冲口而出后,立即又为自己的失态害臊起来,好在小姐似乎见多不怪,她说: “是他,他是浙江大学的学生。” 早早吃过晚饭,我就开始心神不宁起来。“晓黛你怎么啦?”妈妈看着我,奇怪地 问。“没什么没什么,你看你的电视剧去吧。”我一边掩饰,一边推搡着妈妈进了 屋。十八点三十分,门铃声终于响起,我一跃而起,奔过去将门打开,顿时又看到 了那张朝气蓬勃的脸。“嗨,林小姐,你好,又有人给你送花了,你的人缘可真好 啊。”我有一丝得意,更有一丝感动,噢!他分明还记得我! 这之后的日子里,我竟然每天都在自欺欺人地盼望着花瓶里的花儿快些凋谢。一个 多星期后,我又来到了梦花苑,为自己订了同样一束鲜花。我对花店里那位好奇心 挺强的小姐说,是我的一个远在异乡的朋友托我定时给我的那位小姐妹送花的。 从那以后,每过十来天,那个名叫伟良的男生就会来我家一次,为我送上一束美丽 的鲜花。我们渐渐地熟悉起来,假如他来送花的时候妈妈正好不在家,我还会热情 地邀请他进来坐一会儿。起先他很拘谨,只象征性地坐上一两分钟,便起身告辞。 慢慢的,熟络了,他坐的时间也长了。有一天,他突然眼神怪怪地看着我,问: “晓黛,虽然我给你送了那么多趟花,但是我从来没有看到有人送过玫瑰给你,为 什么呢?”他的话问得我心里别别直跳,我故作轻松地说:“没办法,没人对我感 兴趣呀。”这天,他把他的传呼号码抄给我,说:“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话, 尽管通知我。” 风轻月稀的傍晚,伟良又来给我送花,而且送的是一大束玫瑰。突然一辆大卡车迎 面而来,将伟良和他的白色跑车撞到了人行道上,玫瑰花瓣洒了一地……我满头大 汗地从床上惊起,这才发觉自己做了个恶梦。我心有余悸地拨了伟良的传呼,他很 快就赶来了,在我们说好的一间小酒吧里。他手里拿着一支鲜艳欲滴的玫瑰,告诉 我店里刚进了一批温室玫瑰,特别漂亮,就顺便挑了支来送给我。 那以后,我便经常打传呼给伟良。伟良每次都来得很及时,一次也没有拖踏过,但 是,他对我总是那么的彬彬有礼。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闲聊,一不紧不慢的样子, 弄得我十分的失望,我暗暗想,是不是自己太一厢情愿了? 终于有一天,我的担心被证实了。那天我和伟良约好在老地方见面。我照例给自己 淡淡地上了一点妆,准时来到了那家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酒吧。推开那道十 分有情调的小门,我就径直往老位子走去。在我们常坐的那张小桌旁,我看到伟良 已经端坐在那儿了,然而在他边上,竟还有一位青春可人的女孩紧挨着,刹那间, 我象的思维出现了一片混乱,真恨不得有个地洞立马可以钻进去。我转身想溜,可 是伟良却看到我了,他招呼道:“晓黛,快来坐下。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她是我同 班的同学,雪蕾。”然后他又对那位清丽动人的女孩说:“雪蕾,这位就是我常和 你提起的晓黛。”看着面前这对金童玉女,一股酸酸的感觉和浓浓的自卑感从我心 地油然升起。怪不得他总是对我这么不冷不热的,原来身边有着这么优秀的女孩子 呢。我真傻!人家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怎么看得上一个高中毕业连中专都考不上, 只得早早参加工作的丑小鸭呢? 那晚回到家,我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任凭妈妈怎么敲门我也不开。我抱着被子流 了一夜的眼泪,才迷迷糊糊地睡去。第二天,当我肿着一双眼睛从房间里出来,妈 妈无声地抱紧了我,她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柔声说:“会过去的,晓黛,都会过去 的。”是的,会过去的,一切都会随着时间慢慢过去的。我在心里也对自己这么说。 一年后的一天,我偶尔路过梦花苑,突然又想起了那段往事。我走进店堂,想和以 前一样,给自己买一束鲜花。店里还是那位小姐,看到我进来,她惊喜地叫了起来: “小姐,你有好久没来订花了。对了,你的那位小姐妹怎么样了?”“她很好,还 是跟过去一样,”我悠悠地说:“你们店里的那位送花男孩呢?他现在还好吗?” “唉,伟良早不干了。”“为什么?”我有些意外。“说来话长,伟良原来不是什 么大学生,他是从江西的山区出来打工的,为了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更为了替他 那瘫痪在床的妈妈筹药钱。他实际上只有初中文化,所以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好工作, 只好在一个建筑工地里打打零工。他看到我们招聘大学生做兼职送花的广告后,就 瞒着身份来应聘了,我们老板看他样子气质都不错,一点都没有怀疑他不是大学生, 当场就聘请了他。本来倒也好好的,反正他是不是大学生其实也无所谓,可是后来 给你那位小姐妹送花就送出毛病来了。”“什么?”我吃了一惊。 “怎么?你还不知道。伟良给你那位小姐妹送花,慢慢的就送出感情来了,本来你 那位小姐妹好像对他也挺有好感的,可是伟良自尊心太强,自卑感也太强,觉得自 己配不上你的小姐妹,与其说穿了再分手,还不如在她心目中保持一个美好的形象, 于是故意带上一个同乡的未婚妻去见你的小姐妹,终于把她气跑了。后来伟良很伤 心,很后悔,便向我们老板坦白了一切,然后离开了花店。”听了花店小姐的一番 陈述,我什么也说不出来,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述我此时的心情。 回到家里,我试着拨了伟良的传呼,但是传呼台的小姐却用十分机械的声音告诉我: “该用户已停机一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