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情事 小碎花的长裙,亚麻的裙质,苍白的脸颊,和纤瘦的足踝,千千走在小路上, 似一个永远的游梦。 任何一个见过千千几面的人,没有人知道千千在这幢原木小屋里的另一层身份, 一个情妇。 你可记得郑愁予的诗:我嗒嗒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这个年代男人不会再骑马而来了,至少千千的男人开着一辆丰田,深灰的丰田, 虽然这在小镇已经显得有点张扬,但他来不定时,且每每趁着夜色才来又趁着夜色 离开,所以这许多年,没人知道寂寞的千千,没人了解不语的千千,没人试图刺探 幽闭的千千,除了些许的美丽,千千几乎是不存在的。 小镇不张扬,不委屈,大多都是原住民,就连千千这样的外来户,也在此居住 了不下五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镇甚至拥有一个象样的花园,千千的小木屋就 在花园一边,如果你看过王朔的永失我爱,你一定记得男女主人公,发疯似的想拥 有一个小木屋,这种原木的房子要想做好防潮防暑,冬暖夏凉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所以,就算是一座童话里的木房子,价值几何,也并非是普通人所能想像的。 而我 们的女主人公就居住在童话里。 如果不是数天后的事件震惊全镇的事发生后,千千将永远是小镇的童话。 公元一九九八年冬至那天,小镇以同往常一样的潮湿清冷天气迎接一天的开始, 第一个发现这事的人是住在小木屋附近的孟大妈,孟大妈象普通的小镇妇女一样, 善良且有点多管闲事,唠叨又爱传人闲话。她每天坐在小屋门口不停的剥扁豆准备 一家人的饭食,可是她竟然已经连续五天没有看到过千千了,虽然千千素来不爱开 口不爱与邻居搭话,但象这样,连续五天没见过的时候却绝无仅有,第三天起孟大 妈就开始好奇了,于是她加多了停留在门外的时间,并时不时的窥探一下屋内的情 形,但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片默然,又等了两天,一个邮差的到来给了孟大妈一个 机会,邮差的信恰巧是送给小木屋内的女人的,而敲门未开,让孟大妈自告奋勇, 承担起任务,于是天一擦黑,她就以一个非常正当的理由,去敲隔壁的门,当然还 是没有,她推开虚俺的紫扉,撞撞木屋的门,奇怪,窗户竟然没关,孟大妈叫来小 孙子跳进窗内,正等着小孙子从里面开门,里面却传来小孙子不绝于耳朵的尖叫, 门大开时,十岁的小男孩已吓得面如人色,一个女人的尸体直挺挺的躺在地板上, 白色碎花长裙,纤秀的足踝,苍白的肤色,除了女主人还有谁!! 警察当然很快来了,不久传闻渐渐流行,各种版本流传于世,其中倒以孟大妈 的最为准确且可信: 千千是一位省城里高官的情妇,高官就是那位独自一人开灰色丰田的男人,千 千曾是一个舞厅的小姐,被高官买下,木屋藏娇一藏便是数年,已年近三十的千千, 已经不满足于这样被包养,终于以怀孕作要胁,威胁高官,于是,男人趁夜黑风高 之时,亲手扼死弱质千千,一切以高官在省城内自杀为结果。事情便不了了之。 但我宁可相信后一个版本,因为他没那么丑恶: 千千是一位成名艺术家的情妇,这间小屋是艺术家为千千买下的,他们曾在其 间一起插花作陶,艺术家更为千千画下无数裸画,置于房间各处,直到一天,艺术 家前来告知千千,他将于月后前往英伦学画,并将娶女助手为妻,千千一怒之下, 亲手煮了杯下鹤顶红的咖啡,捧于艺术家喝,但最后关头,却终于不忍心而夺下自 己灌进腹内,终于绞痛而死。艺术家惊吓之余,独自返城,终于经不起良心的遣责, 自杀身亡。 数个故事,同一个主角,流于小镇各处,直至数年之后淡漠成空。 我也由一个惨绿少年,成为一个即将结婚生子的男子。 如不是那一个黄昏,一辆深灰的丰田打破故事的最终,我也以为一切已随风去 了,车停在小木屋的旧址外面,我诧异的望着由车里走出的男子,也许已没人记起 那个深冬的故事,但我记得,那花白头发的男人,额上刻着纹路,唇角微颤,颊上, 流下的分明是泪。 千千女,你更在何方留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