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是一种过错 那女孩长发素颜,眼睛清亮,笑的时候露出扇贝般小小透明的牙齿,没有半点 用心刻意,却一举一动感染着他的情绪,牵引着他的目光。 那一年,他们在相连的两所中学上学,一天清晨,为了节省五分钟的时间,他 独自穿过一条僻静的小巷去学校。清晨的巷道睡意朦胧,踩在被薄雾打湿的水泥石 板上,一步又一步,象是在奏一曲平淡而舒缓的轻音乐,去扣响大地的美梦。他见 到她的时候,她正沉浸在这种自然而空寂的气氛里。她穿绿色的手织毛衣,在风中 如一株摇曳生姿的垂柳。几乎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这次自己是在劫难逃 了。 此后的每一天,他都在清晨早早起来,装做路人与她相遇,与她别离,可她始 终没有留意过他。她走路的时候神情专注,低着头对四周不管不顾,他可以清楚的 看见她别在耳朵边的发卡和垂下来的长长的眼睫。 冬天渐渐来了,他在风雪之中等候她,只为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别人看他以 为是疯狂,而他觉得这是伟大,为自己心爱的女子,守侯风雪亦无怨无悔。有时候, 她也会淡漠地看他一眼,目光中荒凉如沙,他没有勇气走上前去跟她说话,只是在 她的背后默默地注视着她,,她越是矜持冷漠,他越想靠近她,她越是淡定无情, 他越是被她吸引。他们在岔路分手,她拐上大道,走进熙来攘往的人群里,她的背 影是那么纤弱,他不禁黯然神伤,多么希望能有机会保护她,但这些话,他始终没 说。 直到那天,他在巷口等了她许久也不见她,他度日如年,忽然泪流如注,不能 自己,这便是失恋吗?还未相恋又哪来失恋呢?自此,他再也没有见过她,每天, 他依然早起,小狗一样守在路边,等完了,进教室的时候,同学们都诧异为什么独 独他的头上挂满冰凌。他们不知道,真正结了坚冰的是他的心。他的心在等待中失 望,又在等待中点燃希望,如此这般,起起落落,等他眷恋的女子,引颈张望。 这样日复一日,他仍然没有再见到她。她神秘美丽,转瞬即逝,恰似年少青春。 此后,他考上了省城的大学,再也不用走那条巷道,他不再早起,生活失去了规律, 他牵念着她,终日混混噩噩,伤感得不能自拔,他渐渐爱上了古诗,凭此度日,借 以挥洒他的颓废。他一直在等待,似乎生来就是为了等人,回首来路,他觉得已经 错过太多太多,他张慌失措,似乎遗失了上帝曾赠于他的珍宝。 他决定要回去找她,如果注定今生要相逢,注定一起走过了那么长的寂寞小路, 那么,他相信他们一定还会有机会重见,再相见时他绝不能就这么轻易让她从他掌 边溜走。他怀着一颗火热的心重返故乡,要寻找生命里与他交错而过的女子。 他去了她的母校,找到她的资料。在去与不去之间踌躇时人已经来到那小小的 院落前,他正打听她的下落,从门里蜂拥而出的人群就把他拥进了停在门前的小汽 车上,找她吧,她在酒店门口等着呢。世事的安排就是有这么多的巧合,今天是她 大喜的日子,这些同车的人都是来给她贺喜的,他的心中一凛,啊,结婚了?结婚 ----到也好,什么东西都得有个日期,日子到了并不再等待,他希望他的爱情也可 以这样决绝。 及至下得车来,他终于又见到了她,她成熟多了,也比以前更美丽。她的素颜 上搽上了红红的胭脂,乌发上点缀着朵朵玫瑰,艳丽而喜气。他突然有一点点紧张, 怕看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孔,他愣怔着,人是忘记了走,也不知道留,然而去留之间, 她已经看见了他。他不记得这是他们第几次相对了,对于他来说是恍如隔世。 她走下阶梯,走向他,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的泪水在眼中积蓄的姿态。到 了他面前,她粲然一笑,所有的泪光都浓缩在笑脸之中。他们之间的故事就这样搁 浅了,他终于遗失了她,也许不能算遗失,因为她从不曾属于过他。他对她说新婚 快乐,她笑笑,露出扇贝一样洁白的牙齿,说谢谢。 他的一颗心说不出名目的隐隐作痛,如翻飞的树叶,不折自裂。她伸出手来, 轻声说珍重,然后及其自然地将他肩头沾住的彩纸挥落。就是这个小小的动作,让 他心底掠过酸酸地疼,他无言,转身,望见自己的影子,薄薄的一页,如一张纹痕 断裂的剪纸。在喜气洋洋的氛围里,他在前走,她在后目送,他们仿佛又回到年少 时寂寞的小巷,在空寂无人的水泥石板上踏响着一曲年少时不懂爱情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