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是一朵美丽的罂粟花 苏汐云在周潼大力地带上门后,泄气地跌坐在沙发上,她捧着硕大的肚皮,痛 苦地皱着眉头。孩子孩子,她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她的债,还是她的希望,如 果没有他,周潼绝不会答应和自己结婚,可正因为有了他,她和周潼的每一次争吵 才会因自己体力不支而以失败告终。也许,她真的不该用这个孩子来要挟周潼,但 是,但是,除了和周潼结婚,自己还有另一条路可以选择吗?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在走钢丝,且走得歪歪扭扭,跌跌撞撞,因为她从小平衡 感就极差,这在她小时侯因摔下平衡木而被迫退出体操队时就显露出来了,这么多 年来,她在钢丝上所有漂亮的动作都是在梦中完成的。这小小的遗憾,她希望可以 在她的人生路上有所弥补,她想把自己脚下的路走得更精彩一些,更辉煌一些,但 反而,她觉得自己是走上了另一条钢丝,一条无形的钢丝,再怎么狼狈,再怎么不 堪都要继续走下去,这一次如果再摔下来那就是生命的终结。 她看着散落在自己脚下的一堆一堆的水果,压抑的怒火被再度点燃,想起昨天 自己突然大出血去医院检查,医生说自己很有小产的可能,提议住院观察的时候, 自己是多么地害怕和无助啊,这时候,哪怕周潼一句象征性关怀的话语都会让自己 感激涕零,但是没有,她等来的只是周潼的冷漠和婆婆的厌烦。他们不顾医生的警 告,在做出了让她卧床休息的保证之后,将她带回了家,婆婆明里暗里夹枪带棒的 话语针尖一样扎在她的心上,说她没有小姐命却生就一副小姐样,四两重的骨头却 有千斤的身子,这些话,她都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谁让自己是耍尽手段硬栽到周 家来的呢? 她不是替自己难过,她早就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决心了,她是替自己的父母难过, 谁不是养儿育女?一样的付出,一样的辛劳,有的父母就为儿女感到骄傲,她的父 母却不只要担着对她的叹息,还要担着周遭所有人的白眼。俗话说:低头娶媳妇, 抬头嫁女儿。可有了她这样一个不肖的女儿,父母的头何曾抬起来过呵。正因为这 样,苏汐云才让周潼将同事们拿来看望自己的水果送到娘家去,她认为这是自己的 东西,可以由自己自由支配,何况她事先也是问过婆婆的,婆婆说过不吃水果,那 就更没有理由让它们在周家发霉发臭而不能拿到苏家去了。她没有想到仅仅就是这 样一件小事也会引发轩然大波。 苏汐云恨恨地摸着腹中的胎儿,她觉得他也是帮周潼来折磨自己的,如果他乖 一些,如果自己健康一些,她又何必求周潼呢?她挣扎着从沙发上站起来,试着提 了提一袋荔枝,犹豫着该不该自己送去,婆婆在这时候的出现却坚定了她的决心。 在她的眼里,婆婆就象那个总是躲在背后挑唆和偷笑的巫婆。她明明对汐云说过不 喜欢吃水果,可在周潼责怪汐云没有把周家的老人放在眼里的时候,她始终紧闭着 房门,没有出来劝阻或是解释一下的意思,即使在汐云刚才还彷徨无助的时候,她 都是躲在门后幸灾乐祸的呀,现在她到俨然一副家长的面孔出现了。 周老太在客厅里一爆发战争的时候,她就躲在门里偷听了,老实说,她一点也 不喜欢苏汐云,这个一脸狐媚的妖精,尤其不喜欢她初到周家来时那种颐指气使的 神态。不错,你苏汐云是高干子女,大家闺秀,可你别以为你到哪都会被人捧得象 公主一样,这里可是周家,一个绝不容许外姓人嚣张的地方。周潼并不是随父姓周, 他是随周老太的姓,周潼的父亲早在周潼出世后就因为行为不检被赶出了周家,从 此这个家里就只有两个周姓人可以说了算,现在,儿子带回来的这个女人很可能会 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周老太第一次被失去儿子的恐惧深深包围着了。 如果说汐云老实一些,乖巧一些,周老太或许还会有一丝丝的希望,可她偏偏 不是,她是高傲的,她的出现带着极强的侵虐性,她在饭桌上尖着筷子数落周老太 的鸡蛋炒老了,汤煮咸了,土豆丝切宽了,说得周潼吃着菜眉头一皱一皱的。周老 太摔了筷子躲进房里生了好一阵子闷气,隐隐还传来汐云尖声尖气地话语:“我说 错了吗?本来就是嘛。” 这一次的见面,就使周老太下定决心,就是用尽“一哭,二闹,三上吊”也不 能让这个狐狸精踏进周家的门槛,这里毕竟还是姓周的天下,容不得你姓苏的来撒 野。周老太一生要强,年轻时尚且不在丈夫的面前低头,到了晚年,她更要保住自 己在这个家和儿子心目中的地位,可苏汐云是能干的,泼辣的,自己无形之中在她 的面前就受到了一份制肘,这一股压力也许还来自于汐云那高高在上的家庭。周老 太理想中的儿媳应该是丑一点,笨一点,只要能生儿子,能心甘情愿地伏侍她们娘 俩就好了的,哪料到儿子会找回来这么一位千斤小姐呢? 周老太在周潼送走汐云的 当晚就哭着向儿子摊牌,自己决不要这样目无尊长的女人做儿媳。 所幸周潼还是很孝顺的,在母亲的威逼之下,真和苏汐云断了来往。这一下, 周老太的头昂得更高了,她们家虽说不是什么豪门贵府,可这小小门庭毕竟还是自 己说了算的。何况,这几年不是流行向强权说“不”吗?我们周家的孩子也能对局 长千金说“不”了。一个母亲的虚荣得到了空前的满足。但她没有料到汐云会不依 不饶起来,借着肚里的孩子威逼周潼。周老太是心疼儿子的,总觉得他这样被汐云 踩着尾巴似的,多可怜。好在儿子也看穿了汐云的真面目,母子同心冷落汐云,让 她能明白周家的门槛不是好进的,周家的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小两口今天刚吵起来的时候,周老太的心就被儿子的态度熨帖得舒舒服服的, 你就是公主,嫁到了我们周家就是周家的媳妇,怎么能一心只想着娘家呢?哪怕是 一根针,进了这个门就由我支配,你有什么权利说拿到哪里去就拿到哪里去?看着 儿子用胜利者的姿态摔门而去,周老太觉得这个下马威做得太漂亮了,看到后来, 她发现汐云象是想自己出去了,她觉得做为一个婆婆,有些话她可不能不说在前头, 就这样,她终于从偷听的门后走了出来。 “你要去哪?周潼又没说你什么,看你,象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汐云没有 抬头,对于这样半冷不热的话语她早就司空见惯,她有些可怜婆婆,一个女人把半 生的经历都赋予到儿子身上,可儿子毕竟有自己的生活,他不愿不可能也不会象她 期望的那样总是陪着她,所以她是孤独的,这孤独中多少滋生出一些变态,对了, 是变态,别人不是都说守寡的女人多半不正常吗?汐云想到这里,心里好过多了, 何不当她是一个疯子呢?自己不会和一个疯子计较的。她笑看着婆婆,眼神中就带 着一抹仿佛洞悉一切的叹息和怜悯,那样子就象在说,我是不屑与你斗气的。这眼 神就象是一根针,直戮进了周老太太那强壮坚硬的灵魂深处,她颤抖着掩饰着自己, 象一个受伤的野兽一样叫嚷着:“你想走就走,我没本事拦住你,不过别怪我丑话 没有说在前头,你今天跨出了这个门,以后就别回来了,如果出了事我可担待不起。” 这无情的话语随着又一声响亮的关门声一起砸向苏汐云,就在这客厅的中央, 大门与房门同时对她关闭,这不只是两道门,还是两道心灵的围墙,在这四壁之内, 围墙之外,汐云茫然了,她该如何在这样的对立中保护自己?她又如何在这场家庭 战争中取得主动,夺得多一些的权利呢?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她做了一个大多 数女人会做的决定,回娘家。女人在婆家受了委屈之后,多半是会回娘家哭诉的, 那里是她们的避风港,更是她们坚强的后盾,何况,汐云认为,她现在还握着一个 最重要的武器。周潼可以为了孩子而与我结婚,他肯定也会为了孩子向我低头的。 汐云这样打好了如意算盘后,就高昂着头神气活现地离开了苏家,临走,她把大门 用力带了一下,听着楼道里经久回荡着的哐啷声,她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苏汐云艰难的挪动着步子,走一步喘两步,她觉得自己就象一个陀螺,转着转 着就往前挪了几步了,一个女人要做母亲可真不容易,最先要抛弃的就是被女人视 为生命的美丽,也许她能理解婆婆的苦处,但这并不表示她会为了这份痛苦而委屈 自己。其实,最令她感到难过的是周潼,他曾经是汐云心目中认为可以依靠终生的 大丈夫,哪里知道他内心的阴柔远胜过外表的刚强呢?他的主见全在婆婆的一言一 行当中。她明白了她嫁的并不是周潼这个个人,而是他身后以他为代表的强大的生 活背景。 其实苏汐云是不愿意让母亲和姐姐看到自己婚姻中的不如意的,她这样以强硬 的姿态主宰了自己的婚姻,对于母亲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呀,而如今,她还是要回 来向母亲讨主意,她觉得她当初的强硬是毫无道理的了。当初,如果不是母亲一意 孤行地干预姐姐的婚姻,姐姐也不至于嫁到商家,因为生了个女儿而被夫抛弃了。 看着姐姐的不幸,苏汐云怎么也要自己主宰自己的婚姻,所以当母亲不同意她和周 潼的婚事时,她曾经背地里下了多大的决心,她不顾廉耻,以肚子里的孩子要挟周 潼,终于,她如愿以尝了,可为什么她依然还是没有幸福的感觉呢?世事无绝对, 母亲也不是永远的错,她也不是永远的对。 推开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门,就好象同时推开了关在门里的所有欢笑和泪 水,苏汐云跌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现在,这个房间已经是小侄女的了,姐姐带着女 儿已经在娘家生活了三年了,这个家,也好象没有了自己的容身之地。母亲是火爆 子脾气,见汐云神色不对,早就噼里啪啦炸开了锅,等到汐云抽抽噎噎说出了自己 的委屈,她怎么也坐不住了,真想去周家大闹一场。别以为生了儿子就了不起,嫁 女儿又不是卖女儿,难道女儿嫁出去了就不能顾念一下自己的父母了么?这样的质 问听在苏汐云的耳朵里,就象雷鸣一般,将她心底的那点忐忑不安轰得灰飞湮灭, 她为自己这样做找到了更安心的理由。 苏父瞅个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家和万事兴,他们既然忌讳你拿东西回娘家, 你就不要贪这点小便宜,家里又不是缺吃少喝,非要你接济了,你就顺着他们一点, 为这点提不上筷子的小事争吵,伤感情,不值。”听了这样贴心贴肺的话语,苏汐 云更哭得不可开交了,父母万事都替自己考虑,自己的孝顺行为怎么说也不是错了。 可这些话听在苏汐云姐姐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顺耳了,她为妹妹不值,凭什么要历 来顺受?自己一辈子小心奕奕,可幸福就是与自己无缘,说起来还是要抗争才对。 最后,苏母为这件事做了决断,苏汐云从今天起就留在了苏家,周潼一天不来赔礼, 就一天不回去,你不顾念这个儿媳,你总不会不顾念你的孙子吧。 周老太在苏汐云赌气摔门的时候,就伤心伤肺地号啕起来,自己怎么说还是命 苦,年轻的时候,丈夫被人勾引了去,自己要性要强地将儿子抚养长大,本指望儿 子娶个媳妇后,自己就可以享享清福了,谁知道到了老来,还要受那个狐狸精的气, 真是命苦啊。周老太越想越是心酸,如果这次周潼心软了,向着媳妇令自己下不来 台,我就死给你们看。下了这样的决心,周老太心里稍稍舒服了一点,现在就只等 儿子表态了。她带上老花镜,拨通了儿子的手机,勒令他马上回家,否则就等着见 老娘的尸体了。儿子的语气是焦急地,这令周老太暗自有些得意,在儿子的心目中, 还是有我这个母亲的地位的。 周潼回到家时,家里安安静静地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往常母亲在厨房里忙时, 苏汐云总是在自己房里躺着看电视,周潼不在家,她们俩是从来没什么交流的。今 天也一样,厨房里母亲还在忙碌,看起来和电话里象两个人似的,他寻思着走到母 亲身后。周老太看见儿子,脸上露出了欢心的笑容,每次见到儿子,她都会这样不 由自主的微笑,她不知道别的母亲是不是也这样。周潼见母亲没什么事,松了一口 气,就想去叫汐云吃饭,周老太不屑地说:“回娘家诉苦去了。”周潼吃了一惊, 她的身子不好,怎么能这么任性呢?周老太适时地在一边敲起了边鼓,说自己如何 如何劝阻了,说汐云如何如何不服周潼的气,哭哭啼啼地走了。还分析说,周潼这 次如果去接汐云,准会受到苏家多大的刁难,这就是汐云回娘家的目的,看你以后 在她面前还敢不敢发脾气了。 听了母亲的话,周潼觉得太有道理了,苏汐云的小姐脾气自己是有体会的,再 加上她那强横跋扈的母亲,自己怎么受得了,特别是以后如果总这样,那还怎么过 日子呢?周潼横下心,这次汐云如果自己不回来,说什么他也不会去接。 苏汐云安安静静地等了两天,虽说这里是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可总是 说不出有哪里别扭,心里总是不习惯。小侄女因为让出了自己的房间,总是问小姨 你什么时候走?这问题让她好难回答,自己两天没有回去,周潼居然连个信也不问, 恐怕我死在外面他也不会管了。一点点伤感加上野火一样燃烧起来的愤怒,令汐云 再也坐立不住了,生是周家的人,死是周家的鬼,你们怎么可以推卸得这么干干净 净?她下定决心要向周潼问个明白,看他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自己早就碍着他们 娘俩的眼了?这次到大快了他们的心了? 汐云拿起了电话,自己早就没有任何尊严了,争也是白争,说什么也不能让他 们逍遥快活,你们嫌我是眼中盯,我就回去盯给你们看。可她刚刚拨通了的电话却 给苏母抢了过去。接电话的是周老太,苏母义正言辞地对亲家说:“你们是怎么做 丈夫的?怎么做婆婆的?一个危险孕妇,让她到处乱跑不说,还丢下几天不管,如 果出了问题,你们负不负责?如果你们不负责,我明天就带汐云去医院拿掉孩子, 然后离婚,你们不要这个孩子,我也可以不要。”周老太还没等苏母将话说完就挂 断了电话,她最恨的就是这样的威胁,孩子值什么?儿子还年轻着呢,怎么能让这 样的女人捏一辈子呢?离婚是最好的了,就怕你不肯离。 周老太的无理彻底激怒了苏母,她拿着话筒一跌连声说:“这还了得,这还了 得,冷血动物连孙子都不管了,她一辈子守寡带儿子,莫非也要逼得媳妇也这样? 我们明天就去拿掉孩子。”苏汐云听到母亲的话,脑子里一下子空落落起来,不, 现在打掉孩子,那我何必结婚呢?为了孩子而结婚,怎么会弄得婚后被逼着去拿掉 他呢?不。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母亲的话却还是无情地传到了耳朵里,“我们替 你争气,你可不要泄气,别死岂白耐地跑回去。”母亲带着一肚子的气出去买菜去 了,汐云蜷缩在沙发里,全没有了主张,就象一具没有灵魂,没有思想的躯壳,就 这样死了也好吧,一了百了,再也没有争执,没有倾扎,听说鬼是没有面皮的,那 多好,每个人都面目模糊,混混噩噩,没有面子可守,没有冤气可斗。 苏汐云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等到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她才惊觉腿的酸痛了, 她飞快地拿起了听筒,也许是周潼来道歉了,这样大家都有台阶好下了,汐云暗地 里松了一口气。电话不是周潼打来的,是汐云的好友卉卉,卉卉的声音透露着担忧, 她打电话到周家找汐云,周潼把一切全告诉她了,她想问问汐云是怎么想的。汐云 有些懒懒的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累,想一觉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听到 卉卉转告周潼的意思,要她先向周潼的母亲道歉,他才肯来接她,汐云的情绪也没 有太大的波动了,她觉得自己的神经麻麻的,不,不止是神经,她全身上下都麻。 她对着话筒漫无边际地说着一些什么,自己也不能明白,她觉得她不能控制自己的 思想了,就象她一直不曾控制过自己的婚姻一样。 可电话那头的卉卉毕竟还是听出了一点端倪,她知道汐云其实是不想结束这段 婚姻的,既然当初花了那么大的气力,谁也不会愿意在事情已经成功后却又轻易放 弃,汐云现在一是扭不过自己的母亲,二是说不过自己的虚荣心,自己跑了出来, 怎么好再自己回去呢?那不是自己打自己一巴掌吗?卉卉明白了汐云的心意,她就 给汐云想了个下台阶的自欺欺人的说法:“汐云,你这样想吧,周家的门就是一个 菜园子门,一个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你想走的时候没人敢拦你,现在你 玩腻了,想回去了,谁敢把你挡在门外?”汐云艰难地举着电话,听着那头卉卉不 厌其烦地劝说,她觉得肚子里就象有个搅拌机在不停地搅动一样,令她疼痛难忍, 在这样的搅动下,有什么东西被绞得稀烂了似的,不停地下坠,汐云忍住痛,居然 对卉卉笑了,她说得真不错,菜园子门,我想回去就回去,你能把我怎么样呢?嘿 嘿,汐云为自己终于有个理由解开郁结多天的心结而笑,这笑里却满口都是苦涩, 她觉得她的心,包括她的灵魂都随着肚子里的什么东西一起沉沦了,她最后对着卉 卉说了声:“血,好多的血。” 当汐云再次回复知觉的时候,她已经在医院的手术台上了,白晃晃的白炽灯冷 漠地照着她的眼睛,她能听见冰冷地钳子剪子的碰击声,她觉得她的身体虽然在手 术台上,可她的灵魂却远远地飘在天花板上,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些表情严肃的医生 们,看着他们怎样肆意地在她的身体里穿行。她看到他们从她的身体内拿出一个小 生命,她还能清楚得听到“波”地一声掰动的声音,那是一个小男孩,应该是一个 爱情的结晶,可现在只是维系一段婚姻的纽带。她看见手术台上的女人瞪着一对空 落落的眼睛看着自己,也许她已经发现她的灵魂飞了,飞到白炽灯上翘着腿偷笑。 手术是成功的,幸亏卉卉即使通知了苏汐云的父亲,当然她还通知了周潼母子, 在这样的时刻,他们再怎么矜持也还是要出现了,毕竟这个刚刚出世的孩子与他们 有着不可分割的血缘,周潼抱着儿子怎么也看不够,亲不够,周老太的心里也是高 兴的,周家又多了一个周姓人了,自己这强大的阵线是再难瓦解的了,谅你一个苏 汐云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我就大量一点原谅你这一次了。 苏汐云看着那亲亲热热的祖孙三代,她觉得她的婚姻就象一朵美丽的罂粟花, 引你靠近,诱你采摘,而一旦摘到手中,却再也丢不开放不下了,一辈子由它腐蚀 你的身体,蚕食掉你的灵魂,自己就在一片熏熏然中被抽筋拨髓,炸干炸尽,这些, 还是灵魂偷逃出去溜达的时候想明白的吧。不管怎么说,这小家伙的出世也是给自 己增加了一份力量了,母子对母子,至少以后也能立于不败之地了,这样想着,她 露出了疲惫的笑容,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