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说出的爱恋 没见到他之前,我心中的白马王子是一定要象《飘》里的白瑞德一样帅气而多 情且聪明得有点坏的男人,可这样的坚持在见到他之后却渐渐转为怀疑,直至被彻 底否决。 我大学毕业后分回到故乡小城的一家进出口分公司,报到第一天总经理就对我 说:“总公司给我们配备了电脑,要一个人去培训一个月,你年轻,就你去吧。” 就这样我怀着惶惶不安的心情去了武汉的总公司。 我知道领导是为了考验我的工作能力,这次的培训直接关系着我在以后的工作 中能否被重视。总公司的会议厅里坐着各分公司派来的代表,只有我是第一次来, 大家见我局促不安就纷纷向我介绍起今天的讲师来,我们这次培训的目的是要把公 司的产品拿到网上去推销,讲师就是公司销售科的科长,他叫祁泽。 从这些零零碎碎的话语中我大致对祁泽有了一些印象:年近三十尚且独身,热 心人给他介绍了无数女友,最后却总是无疾而终,除了工作,没有任何私人爱好。 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给他作了总结,惹来大家一阵哄笑:“他呀,和人谈了一年 恋爱,连人家的手都没有拉过,哪个女孩受得了他这种人?”俗话说:男人不坏, 女人不爱,这可是千古不破的真理,象他这种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是很难得到现代女 子的青睐了。一个三十岁还找不到女朋友的人,我认为多多少少是有些缺陷的,要 么长得很丑,要么是很穷,可他与穷拉不上任何关系,我心中暗暗把他的外貌与武 大郎等同起来。 直到他步履稳健地走进会议厅时,竟令我大跌眼镜,他虽然称不上很帅,却一 点也不丑,甚至还可以说有点清秀,他有一张娃娃脸,这使他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小, 而他的衣着是绝对的讲究。这样一个人会没有女朋友?我对他充满了好奇。他自己 虽然是电脑高手,却不太会讲课,说了半天我们这群电脑盲们还是似懂非懂,他只 好走下讲台一个个示范,看他累得满头大汗却一句也不埋怨的样子,我都痛恨起自 己为什么那么笨了。一到休息的时候,他就成了大家打趣的对象:“什么时候才能 喝你的喜酒呀?”“为什么见了女孩会脸红呀?”诸如此类的问题常常问得他面红 耳赤,久而久之,我也会跟着大家一起起哄,有人就对我说:“小席,你的同学朋 友中有没有合适的给祁泽介绍一个?”我笑嘻嘻的打了包票,祁泽只是无可奈何地 摇了摇头,我想每一个热心给他介绍女友的人看见的都会是这样一副无可奈何的表 情吧!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要过去,总公司为了嘉勉我们,让祁泽带我们去东湖游玩 一天。走近湖光山色,我们的心情也跟着开朗起来,有很多刺激的游戏我不敢去玩, 祁泽就提议陪我去划船。我要了最原始的那种用两根桨划的小木船,我想象着刘三 姐轻轻地摇着桨站在船头唱山歌的样子,固执地认为只有用桨划的小木船才配得上 如此的青山绿水。 祁泽没有问我会不会划船,等我们登上了小木船才暗暗叫苦不迭,此时的桨在 我的手中并不象刘三姐那样摇得轻松惬意,小小的木船开始在湖中央打起了圈圈, 祁泽努力地用一只桨维持着小船的平衡。他问我会不会游泳?我吓得结结巴巴: “不……不会……”他看了我一眼叫我把胸前挂的照相机给他,我瞪着他大骂他冷 血:“你怕我死了连累了你的相机?”他却说:“到了水里,任何一点重量都会带 着人下沉,我是怕来不及救你。”我既感动又自责,也开始重新审视祁泽,原来他 也有这么细心的一面。我在心里暗下决心,这么好的人我一定要给他找一个完美的 新娘。等我们的木船被管理员的汽艇带上岸时,我们又成了被取笑的对象,可祁泽 依然只是一副笑咪咪的模样,误解也好,嘲弄也罢,他都报以微笑。 培训结束后,我回到小城。经理对我的表现予以赞许,我知道这与祁泽的耐心 是分不开的,我怀念与祁泽共同学习的三十个日日夜夜,我记得祁泽曾用ABC这个名 字在聊天室里聊过天,只不知他现在改了名字没有,我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来到了 同一个聊天室,他果然在那里。 当时他正在问所有人一个问题:“忘却的反义词是什么?”我笑了,这可真象 是老师在提问。有人答:“remember”,有人说:“牢记”,也有人说:“记忆”。 我用小窗给他打出了:“纪念!为了忘却的纪念!”他谢了其他人,告诉我他正在 网上找鲁迅的这篇文章。我没有告诉他我是谁,怕他关上刚刚向陌生人开启的心扉。 我问他为什么想起找这篇文章,是不是有什么无法忘却?他没有回答,却问我在这 篇文章中感受最深的是什么?我想就是这个文章名吧,他却说当烈士的鲜血被雨水 冲淡时带给他最大的震撼。难以想象笑咪咪的他何以会有这么沉重的话题?他却说 很多网友都说他内心藏着一团火,我的眼前浮现出《古今大战秦俑情》里身穿白衣 的小冬扑向烈焰是哀哀回眸的一对眼睛。 祁泽,他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他用一种什么心态和二十几个不同的女孩相亲、 分手而无动于衷?他在纪念什么?他想忘却什么?我的手不由敲出“焚心以火”四 个字,我惊异的是他的回答“烧死的是我自己”,难道他也和我想起了同样的画面? 我问他的名字用ABC是什么意思?他说那只是一个代号,一个无悲无喜的代号。他反 问我为什么喜欢风铃,我用的网名是风铃,我告诉他:“听过风铃歌唱吗?每一个 音符都是快乐。”他笑了,说他想起了一个小妹妹的名字,她叫席小悦,小小地快 乐,和风铃的歌唱是一样的意境。我仓皇逃下网,怕他识破了名字的秘密。 再见他时我显得小心翼翼,不去碰触任何心灵的话语,我们谈一些电视新闻, 谈看过的小说杂志,也谈影视明星。他告诉我他喜欢听陈百强的歌,也许正是这样 才使自己一生的情感历程象他的歌一样哀怨忧伤。我说我喜欢张信哲的歌,他笑我 为什么喜欢奶油小生?我向他抗议:“难道你不觉得张信哲其实长得很奸诈吗?如 果去演杨康绝对不需要化装。”他“呵呵”笑着说:“其实我唱张信哲的歌唱得很 好。”我嗤之以鼻,谁都知道祁泽是没有任何爱好,没有任何特长的,他也不解释, 我们都知道唱得好不好,网友都是听不到的。他从来不问我在哪里,做什么工作, 名字叫什么?我们只是在网上做着彼此默契的朋友,却从不提网下的话题。 我最要好的密友卉卉在武大读研究生,她学的是涉外会计。很多人都曾对我们 的友谊表示过质疑,因为我爱静她好动,我喜欢水的平静祥和,她喜欢火的热烈奔 放,可这却并没有影响我们的友情,也许正是这种互补型的友谊才更长久吧。在卉 卉打电话邀请我去武大看樱花时,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祁泽,想起了我发的誓言-- --给他一个女朋友。我向卉卉介绍了祁泽,她答应可以先见见面,我把这个好消息 告诉祁泽的时候,连公司的领导都准我一天假去武汉做这个红娘。我和祁泽坐在出 租车里经过长江大桥,来来往往很多公汽上都贴着“请到武大看樱花”的大幅标语, 还未到武大,我的心已经被这个城市热情的迎接而填满,我沉醉在即将发生的由我 一手制造的浪漫爱情故事中。 武大宁静的校园披上了节日的彩衣迎接着四面八方的游客,卉卉此时也象一朵 盛开的樱花迎接我和祁泽的到来。这开满粉色花朵的美丽校园将我们深深吸引,祁 泽也开朗了许多,卉卉拿出相机,给我们租来三套和服。祁泽说什么也不肯穿,卉 卉拉住他笑嘻嘻地将和服套在他身上,又帮他系上腰带,祁泽愣头愣脑地的任由她 摆布。我在一边看得喜笑颜开,我的互补理论看来是行通了,嘿,你不拉我的手我 去拉你还不行吗?我鼓励地向卉卉伸了伸大拇指,卉卉请她的同学为我们三人照了 张合影,缤纷的樱花树下,祁泽抱着肩凝视着远方,右边是卉卉小鸟依人地靠在他 的身边,左边是一脸陶醉的我贼贼地笑着,这张照片后来被我们三人齐齐供在各自 的办公桌上,我当时是万万没有想到后来我看见这张照片时是如何痛恨我的自我陶 醉的,我亲手把我自己的幸福葬送在樱花树下却浑然不觉,还陶醉于我自己酿造的 这枚爱情苦果中! 在武大游玩了一天,卉卉提议去卡拉OK厅歇歇,我知道卉卉唱歌好听,她是想 在祁泽的面前表现一下自己,我自然是赞同的,没想到最终令我们大吃一惊的会是 祁泽。祁泽是在我们的一再要求下勉强答应唱一首歌的,我几乎已经为他点了陈百 强的《一生何求》,可当音乐响起的时候我才发现他唱的是张信哲的《爱如潮水》, 我沉浸在他神似张信哲的歌喉之中,卉卉在如何兴奋的向我夸赞他我都恍若未闻, 他唱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符我都不愿错过。为什么?他明明不喜欢张信哲,为什 么要唱这一首歌?他的表情很投入:“我的爱如潮水,爱如潮水将我向你推……” 看得出他并不是唱给在坐的任何人听,他是在唱给网上一个飘忽的灵魂听,“我听 到了,我听到了,真的唱得很好。”我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轻轻的说,那是风铃 的声音。 离开武汉的时候,我的心情并不象来的时候那样轻松,我用两种不同的身份在 祁泽的面前出现,却无法调整我的心态,我无法在席小悦的身上掩藏起网络情人风 铃的默契,更无法在风铃身上摒除现实妹妹小悦的阴影。再次在聊天室遇见ABC时, 他没有跟我提相亲的事,却向我讲了他无法忘却的初恋。我知道他告诉我的意思也 是为了忘却的纪念,他曾经在重庆开过一家电脑公司,他的初恋女友是一个美丽清 纯的重庆女孩,女孩最后死于肝癌,他在女孩弥留的病榻前消耗掉了一生所有的爱 恋,女孩死后,他就离开了那个给过他欢笑,也留给他伤心的城市。 我很惊异于他的痴心,一个男人是把他的事业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他却 为了一段逝去的恋情毅然放弃自己如日中天的事业,宁愿回到家乡做一个普通的上 班族,他苦笑,他并不认为自己伟大,他只是无法说服自己去面对没有了她的重庆。 他说从来没有人象我这样看透过他的内心,倾听过他的诉说,理解过他的苦痛,但 他却不知道,回到现实中的我能走近他的身边却无法走进他的世界。我更加不敢说 出我真正的身份来,我坚决回绝了他提出的见面的请求。 他一个人住在总公司的宿舍楼里,经常过了晚上9点还没有吃饭,我劝他要注重 身体,他呵呵笑着说:“如果你能来给我做饭就好了!”我说:“可惜,我和你相 隔太远。”他马上打出:“等我有了钱我一定给你买辆小汽车,好让你天天来给我 做饭!”这虽然是网上的一句戏言,我却愿意把它看做是一句郑重的承诺。就在我 犹豫着该不该告诉他真相的时候,卉卉打来电话跟我说出了心中的担忧,祁泽唯一 的爱好就是上网,如果祁泽的网络情人不出现,卉卉就有足够的把握让祁泽接受她, 因为祁泽是千中选一的好男人,她可不愿放弃。 我的心头刹时五味俱全,我自认为聪明洒脱,却在自己一手导演的人生喜剧中 把自己推进了进退维谷的境地,我嘱咐卉卉多关心关心祁泽的生活,挂上电话才发 现不知不觉间我已泪满两腮,我仰起头,仿佛听见有人在唱:“你听海是不是在笑? 笑有人梦做得醒不了,笑有人以为把头抬起来,眼泪就不会往下掉……”我在网上 很坚决地问ABC现在有女朋友吗?他顿了顿,迟疑地说:“有个小妹妹给他介绍了一 个。”妹妹,席小悦在他的心目中永远只能定位在这里!“张生会爱上红娘吗?” 我问他也是在问自己,他的回答却和众人一致:“不太可能!”注定今生我只能在 网上做他的风铃,却无法在现实中做他的小悦。现在,真相伤害的可能不止是我, 还有祁泽和卉卉,我宁愿让它永埋心底,化做水和成泥,沉入深深的心湖,永不泛 起! 以后的聊天我们就多了一个话题,他提起卉卉的频率越来越频繁,公司里的同 事都夸我做了件大好事,看来祁泽的人缘还真不错。虽然祁泽还没有向同事透露婚 期,但他在网上却回答了风铃的疑问:“快了!快了!快了!”我故做轻松:“为 什么要打这么多?”他避而不答:“我正在装修房子,修好了就要结婚了。”我不 知道我又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是如何恭喜他的,更不知道是如何迷迷糊糊地下的 线,电脑里却正传来陈淑桦娓娓地诉说:“我这样爱你到底对不对?这问题问得我 自己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