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爱情 作者:寒漓 七夕,暮色四合的黄昏,我和茵子对坐在办公室的电脑桌前。我们都是远离 家乡的人,在异乡陌生的天空下挣扎打拼,有的是无处打发的寂寞。我们的日子 过得平淡而清寂,吃饱了饭就工作,不工作的时候就缩在办公室上网,俨然两个 循规蹈矩的中学生。 有人说,七夕是中国的情人节,千年以来,每年的今天,牛郎和织女才得以 在鹊桥上相会,“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千年的等待,千年的 相思,赋予七夕别样的离情怨爱,这比二月十四流着芳香泪的红色花朵更让人辗 转,牵肠。 我看了看茵子,她正埋头在联众苦苦捞分,我不能明白,游戏是娱乐人的, 人怎么会成为游戏的奴隶呢?我从不看重分数,只以快乐为本,我是联众的送分 大王,得分的人高兴,我也高兴。就是连网名我也懒得去想一个好听的,我叫大 瞎,是名副其实的深度近视,这也好,我与周遭一切都保持着一段模糊的距离, 距离产生美,在我眼里,世间万物无一不美。而天际的那道银河,正是美的极致。 茵子头也不抬的叫我,“大瞎,我忙不过来了,你帮我对付一个人。”我连 忙答应着,重新将精力投入到黑白子的游戏中。 茵子分给我的对手是一个叫珂珂的女孩,她见我分数这么低,乐飞飞的,以 为碰到一个准菜鸟,逮住得分的好机会了,却没想到三下五除二就被我打败,我 正得意洋洋,她求我,问我能不能主动认输,我想也没想就同意了,我总不能看 着MM在我眼前流泪吧。我与珂珂连下七盘,连输七盘,当然每一次都是我在绝 对优势的情况下自动认输的。我自觉好笑,真看不透珂珂,她是特别单纯呢,还 是特别聪明? 下罢棋,珂珂连声称谢,要了我的QQ号码,说下次再向我请教。我连忙表 现出十二万分同意的样子,说再见的时候,我看见我的手指敲出“这次小意思, 下次大瞎哥哥送更多的分给你。”连我也不知道,平时说话和打字一样慢的我, 今天怎么会这么流利起来。 茵子意犹未尽地站起来,揉揉酸涩的眼睛,我觉得自己实在是笨,不止是看 不透珂珂,就连面对面的茵子我仍是看不透,她对我很好,帮我洗衣服,替我打 饭,除了电脑,我们是彼此唯一的朋友。然而我一旦提出结婚,她就顾左右而言 其他,总不愿涉及这个话题,其实我想不出, 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有什么比结婚更水到渠成。 第二天,晚饭后我出去散了会步,回来后还是无所事事,只好仍去网上下棋。 打开QQ,那头一个明快的笑脸问:“大瞎哥哥吗?怎么现在才来?:)”就这 样,我和珂珂正式成为了朋友。 珂珂在线上有个老公,我总认为这是小孩子玩的把戏,象我和茵子都是早过 了玩网恋的年龄。偷眼看一下茵子,她正全神贯注注视着电脑屏幕,茵子曾经戏 谑过我,说我只对屏幕保持亲密接触,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珂珂告诉我她在和老公下棋,要我帮帮她,我就一边看她们下棋,一边在Q Q上教她,她的老公果然大吃一惊,夸她的棋技突飞猛进。看着她们打情骂俏的 样子,我悄悄退出来,一时之间意兴阑珊,是不是我没有足够的情感来维持爱情 的正常运作? 再一次遇见珂珂,是半个月后,她和老公分手了,意志很消沉。我问她还下 棋吗?她说没了,要我推荐几首好听的歌让她下载。我介绍她听腾格尔的《天堂》, 我喜欢听腾格尔的歌,听他的歌好象是在空旷无垠的大草原上感受飘飘仙乐。珂 珂嫌他的歌声太高亢,她问我听没听过刘若英的《很爱很爱你》,其实,我不太 喜欢这种小女人的缠绵,但我马上附和着她说好听,我想我就是从这一刻开始虚 伪起来的。 说过了这些话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哪知道下次见她时她问我有没有去下载 她介绍的《很爱很爱你》,我说是那个叫王若英的吗?珂珂笑我喷露了吧,连人 的名字都说错了,还说听过她的歌呢。我打出一段“大瞎抓抓后脑勺,怪不好意 思的”,珂珂被我逗乐了。看见有人因为我而高兴,我有了一种被认同的快感。 以后,陪珂珂聊天,逗她高兴就成了我上网唯一的乐趣。珂珂说她很会烧菜, 希望有机会能做给我吃,我说好呀,你来云南吧,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 我又看了看对面的茵子,她不太会做饭,我们两人总是去食堂打盒饭吃,有时候 还真想尝尝家常菜的滋味。茵子紧锁着眉头,在苦苦思索下一步棋,浑然没有在 意我的动静,我叹了口气,继续与珂珂的对话。 渐渐的,珂珂的话语中多了一些对我的等待,她说她真希望和我聊到天亮说 再见。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我也是从来没有在网上和人聊这么久过,但是, 我和珂珂能是一对恋人吗?不,我对自己摇头,我们就象是在田野上走近山,看 着山是越来越近,其实仍有好一大段距离,我们彼此并不是太了解的,我努力对 自己这样说,然后就产生了疏远她的念头,我想,我们彼此应该冷静一段时间。 有好几天我克制着上网的冲动,奇怪的是,茵子这几天也没有上网,问她她 只说头痛,我也没有理会。再上网时,我想珂珂一定早把我忘了,象她这样的小 女孩,爱与不爱大概都只能保持三分钟热度,可我错估了她。打开QQ,上面是 珂珂充满哀怨的留言,“在楚天呆了两个小时,你没来,聊天记录看了两遍,你 没来,把刘若英的《很爱很爱你》反复听了许久,你没来,在想你中渡过漫长的 一天,你没来,让我叫你的名字一千遍,心头虽甜蜜,可你没来。我这会有些揪 心的感觉,我要下了。我不再等你了,我觉得很没面子。不知你有没有看到我的 眼泪。withtearsinmyeyesisaygoodbye!也许我 会让你觉得沉重。”看了这样的留言,我的心里酸痛难忍,我从来没有对一个人 有过这么复杂的情绪,我伤害她了吗?深深的内疚充盈了我的全身,如果可以弥 补,我希望珂珂给我一次机会。 我带着一份赎罪的心情挂在网上,只为等待她的到来,终于有一天,在我连 续等待5个小时后,她出现了,我说我每天来等5小时,已经等了九天了,你算 算我总共等了你多久?她笑着答非所问:“呵呵,寂寞让你如此美丽。”我苦着 脸说:“我等到花儿也谢了。”就这样,我们握手言欢。为了一份执迷的爱情, 生一场,死一场,即使翌日清晨,外面浮华的世界将一切化做掠影,亦是在所不 惜的。 我已经有很多天没看见茵子了,似乎,她正从我的生命里默默地消失,堵然 却又牵动了我某处细微的神经,我问同事茵子这几天去哪了?同事大惊小怪, “怎么?你都不知道吗?她辞了工作回家乡了。”我茫茫然,为什么我从没听她 提起过呢?我拨通了茵子家里的电话,她的家人说她出去了,再拨,仍然不在, 我忽然有了一种预感,她再也不会见我了。我张皇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有些东西,它在你身边久了,就象已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在的时候浑然不觉, 一旦失去了,才感到痛彻心扉。 我决定去找茵子,向她问个清楚,我只对珂珂说要出几天差,可能得过几天 才来上网,珂珂嘱咐我出门在外要小心,我答应着,我知道,当七夕那天,珂珂 微笑着求我认输的时候,她已经成了我一生躲也躲不掉的定然。但是,茵子呢? 这么多年的相携相持,这么多年的悲喜与共,割舍了她就等于割舍了我的前半辈 子。一个没有回忆的人活着是多么可怕。 一个多小时的机程,我就到了茵子的家乡桂林,看着那一片清丽的山水,仿 佛明净而淡泊的茵子就站在我的面前。在这山清水秀中我忽然明白,我一直歉茵 子一个表白,我从来没有对她说过“我爱你”,爱情也许不是婚姻的全部,但它 必定是婚姻最重要的基础。 再见到茵子时,她明显地消瘦了,看见我,她没有恼怒也没有诧异,就那么 静静地站着,似乎她与生就站在那里等着我,我忍不住拥紧了她,轻轻地然而坚 定地说“我爱你”,隔着玲玲珑珑的衣衫,我仍然能感觉她身体的轻颤。 我恍然明白,七夕的那一场相遇,不过是一场零点爱情,只能在午夜交替的 瞬间碰撞出刹那芳华。是上帝放进我生命里的一个隐谕,提醒我就在身边却没有 珍惜的东西,比如:爱情。 我想着我终于辜负珂珂了,还是忍不住眼泪流了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