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一场酒喝了将近四个小时,程尘都记不清他们到底喝了多少酒了,最后,只能 由程尘扶他回家。难怪程尘第一次去萧桐家里的时候闻到的就是一股酒气呢,酒已 经占据了他的大部分生活空间了。 萧桐兴奋莫名,谈笑风生,程尘趁他心情好,就问他会不会吹口琴?他说,你 想听?想听我就吹给你听。说着,他就真从怀里掏出一管口琴出来,熟悉的琴音再 一次在程尘的耳边萦绕,程尘就问他在校外的矮墙边吹琴的人是不是他? 萧桐拿下口琴,有些伤感,说是,说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认识程尘。看着萧 桐难过的样子,她一阵心疼,好象他是个找不着家的孩子,需要她的安抚与慰藉。 她将他拉过来轻轻地拍他的肩,说你难过吗?难过就哭吧,我知道柳莺是个好女孩。 萧桐点了点头,说是的,柳莺是个好女孩。 程尘想起了什么,问他现在还吸毒吗?他看了一眼程尘,沉默了一会说,吸毒 的人是柳莺。程尘大吃一惊,不相信的看着萧桐,眼里满是怀疑的神色。萧桐说, 他是在酒吧里认识柳莺的,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染上了毒瘾,开始只是因为好奇, 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萧桐曾帮她戒毒,但她说那样太痛苦,于是,萧桐就将自己 的全部积蓄都交给她买毒品。柳莺是既不想继续这样被毒品控制下去,也不愿尝试 戒毒的痛苦,所以她选择了逃离。 这是程尘听到的另一个版本的柳莺故事,但她就是相信,她相信萧桐所说的这 一切全是真的,因为萧桐一点也不象大家口中的那个负心人。也许,在柳莺离去的 时候,她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萧桐,她将他在梦中托付给了程尘,让程尘一遍又一 遍的看她离去时的不舍。人的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环环相扣,纠缠不清的。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又是夏季。和萧桐在一起的日子温馨又甜蜜,虽然他打架 的时候很凶悍,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多情而又伤感的人。和他在一起,程尘觉得世事 都变的简单化了,他什么都为程尘做好了,不让她操半点心。只是对于他的工作, 程尘总是有些不放心。说白了,他其实就是收保护费的,外地来的老板为了安全, 主动来找他们罩着,这中间就有许许多多的好处,足够他们过一段好吃好穿的日子 了。 程尘对萧桐的依赖感越来越强,她习惯于萧桐替她思考替她排忧解难,她越来 越不想回学校了,就索性搬到亭子间来。他们在黑暗中相偎着听张楚,爱情象鲜花 一样在他们的手心里开放。 这时,程尘怀孕了,她慌乱不堪,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学业还没有结束,父 母师长面前怎么交代?她象一个没主意的小媳妇一般只等萧桐回来,她觉得自己的 书都是白读了。 终于等到萧桐如往常一样带着七分酒意回来,程尘就喜欢他似醉不醉的样子, 那可以让她也跟着陶醉起来。萧桐听了她的话很是高兴,说我们可以结婚呀。他憧 憬着他们共同生活的美好前景,让程尘大受感动。 第二天一大早,萧桐就起来说去给程尘买钻戒,要象模象样的求婚。那天天气 晴朗,艳阳高照,程尘想自己就要结婚了,这份高兴该去向谁说呢?她想起很久都 没有和吴晶晶好好谈谈了,自从搬出宿舍后,她们每次只能在课堂上点点头,算是 打过招呼了。 这样想着,程尘就去了学校,宿舍里属于她的东西都搬走了,望着那空空的床 铺,程尘百感交集。吴晶晶看见她很是高兴,她们相拥着向校院内的护城河走去, 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这里曾是她们互吐心事的地方。吴晶晶告诉她李源走了,可 能再也不会回本市了,这样也好,好男儿志在四方,相信他以后会有好的作为的。 程尘有些替吴晶晶惋惜,他们本可以成为不错的一对,吴晶晶只是淡然一笑,属于 你的逃也逃不掉,不属于你的求也求不来。 程尘对她说自己怀孕了,吴晶晶大吃一惊,问她以后怎么办?程尘幸福地说她 就要和萧桐结婚了。吴晶晶是第一次听到萧桐的名字,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厌 恶,程尘很想对她说是他们误解萧桐了,但她不愿说出真相让柳莺死后还得不到安 息,所以她只是无奈的耸了耸肩。 吴晶晶问她还要不学业了?程尘很茫然。其实她并不想就此放弃她的大学学业, 这曾经是她的骄傲,但她更不想失去萧桐,二择其一,她宁愿选择爱情,就象在空 山洞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幸福一样。吴晶晶告诉她,她的母亲是医院里的助产士, 她可以帮她联系打掉孩子。药物堕胎,不痛不痒的。 程尘的心动了一下,这样做对学业是没有影响了,但萧桐会答应吗?那可是她 和萧桐之间的血脉结晶呀。吴晶晶看她犹豫不决,问她还记得幸福路与长寿路的故 事吗?程尘点了点头,她不知道现在吴晶晶提起这个有什么意义。吴晶晶说,其实 到达阳光的彼岸是可以有很多途径的,为什么你不选择一条比较平坦的路走呢? 程尘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在考虑吴晶晶的提议,她拿不定主义,就想还是回去问 问萧桐再做决定吧。回到家,程尘意外的看见了瘦猴,就是那个叫她师母的男孩。 程尘对他笑了笑,留他在这里吃饭。瘦猴极力忍住眼泪说,师傅出事了,现在在医 院里急救。 程尘的心揪了起来,她想萧桐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怎么这样了呢?是不是又 和人打架了?在去医院的路上,瘦猴一遍遍的自责着,说师傅是为了救他才被别人 捅了一刀了。程尘哭了,她想着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可千万不要让他一出世就没 有爸爸呀。 到了医院,萧桐的爸爸妈妈都来了,这还是程尘第一次面对萧桐的家人。他的 父母都神色凝重地和医生讨论着,程尘坐到手术室门前的条凳上,脑子里混乱一片。 医生举着血袋从程尘面前经过,袋子里暗红色的血晃晃荡荡的,摇得她头晕。只一 会,手术室的门就象一张怪兽的嘴把医生和血袋都吞没进去了,同时吞没的还有程 尘的希望。 怎么这么多的血呀,萧桐的身体里到底流出了多少血?程尘觉得胸口翻江倒海 似的难受,她冲进卫生间,呕心呕肺的吐了起来,痛苦的泪水倾泻而出,她扶着面 盆默默地祈祷着,千万不要出事,千万要挺住。她久久没有直起腰来,仿佛自己一 动,萧桐就会从水盆边溜走似的。 过了好半天,瘦猴才在外面叫她说萧桐出来了。她赶紧抹了把眼泪就冲了出来。 萧桐躺在手术台上被推了出来,因失学过多,血管都流空了,输血管只好掉在脚上, 因为那里的血管大一些。萧桐被推进了加护病房,他的眼睛紧闭着,脸如指一样的 苍白。程尘牢牢地盯着他的眼睛,生怕他就此不会睁开,或是错过了他睁开的那一 瞬间,她想让他醒后第一个看见自己。 果然,萧桐第二天就醒了一次,他看见程尘居然还对她笑了一下,可那笑是比 哭还难看的呀。他让瘦猴把钻戒给他,细小的戒指镶了一颗小小的钻石。萧桐示意 程尘把手给他,程尘望了一眼萧桐的母亲,她含泪点了点头。程尘伸出了自己的手, 程尘的手指细长,戒指带在她的手上很是好看。萧桐象完成了一件心愿似的闭上了 眼睛,程尘紧紧地用带着钻戒的手握住他的手,钻戒刺得她的手指生疼,但她没有 松开,她是希望这份疼痛也能刺激萧桐麻木的神经,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和他 一起疼痛着,伤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