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 想你的念头像蚕在啃舐桑叶一样,惆怅在一丝丝地吞啮着我的心。 因为没有约定,在你走的那天,我疯了似的每半个小时就打一次你的手机,电 话里总是职业冰冷的话语:“请稍后再拨”。直到火车启动的时间过了五分钟,我 被各种猜想逼得快要绝望的时候,你的电话终于来了,静静地告诉我已开始了返家 的旅途。要不是被感冒和发烧搞的头痛欲裂,我准会抱着勿忘我到西客站送你,才 不管你有言在先,怕女伴知道呢! 分别的痛苦比起想你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当你踏上月台,从此一个人走……”耳边荡漾这首歌的旋律,我唯有在笔记 本电脑前,把这份奢侈的感情,存进D 盘和心里。 本来约好,那天用讲课后的机会来看你,可你的主管却说你上香去了。我极力 用平静的语调告诉她:“无法等到你回来后再走”。但内心失望的情绪,几乎让我 回公司时把车开到沟里。知道在你周围有一起进香的女伴,电话里还是想让你知道 我是多么在乎你的一切。 为什么单单要去雍和宫?莫非和我一样向往着在草原,要在那里释放由来已久 的压抑,你还是要把祈祷和恐惧融入那里诞生的宗教? 疲塌的日子拷贝着疲塌, 自从知道你就要回家的时间,焦虑开始克隆起了焦虑。不知你走前我们还能否有时 间单独相聚?直到看了旅游公司的广告,眼前才升起希望。可能这一切你永远无法 了解,它对我是多么的重要。 清晨,憋了两个星期的雨在这时候飘了起来。外交部的大门前,松树下,“平 安大道”悄悄地在我们眼前穿过。建筑的玻璃幕墙氤氲着团团暑气,你我像约好的 恋人,依偎在伞中。享受着彼此心跳。静静地等着上开往坝上草原的“班车”。 揣测不到别人的真实想法,原本是平常的事,猜不到情人的内心,却使我痛苦。 你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在一次次颠簸中,把睡意传染给车内所有的人们。即使旅中 途经过多次车祸的场面,也不过抓紧了一下我揽着你的手。在白天的光线下,第一 次看清了重新唤起我激情的眉眼。在这以前,我看见的只有梦中的长发和和它一样 长的夜晚。 大巴喘着粗气在险峻的盘山路上超过了一辆辆开锅的轿车,费力地爬上通往草 原的最后一道山口。路两旁,那一直能看到山边的,没膝的茵茵草地里,杨树稀疏 的,都向一边倾斜的长着。浅灰色的浮云飘过默契的牛群和瞪着镜头发呆的马儿, 把雨丝撒向山凹处散落的乳白的蒙古包和浅棕的木房。空气中闻不到一丝异样,好 象很久前故事里的景象。我们这群游者,面对路途的终点花百山庄,更像只喝过包 装纯水的孩子,在没有污染的山泉旁不知如何解渴。 一辆蒙着雨布的卡车,呼啦啦的从你骑的马前开过,受惊的马儿掉头狂奔,把 你戴着的花环甩到地下,我本来刚跳下马,准备给你拍照。 此时却用两条人腿,去追赶四条马腿。看见你抱住马的脖子丢掉缰绳双腿却紧 紧地夹住了马肚的样子,相机早不知去了那里。那马知趣的在我要发怒前站了下来。 轻轻把你抱下这落荒的应该去拉三套车的驽马时,我自己的脸大概和你的脸一样惨 白了,至少瞬间是这样的。要不怎么会脚下软软的,嘴却讲不出话来? 夜色,在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时,悄然来到人群中。薄雾掩盖不住深邃的也许永 未改变的空间。星星点缀在广场四周朦胧的山峦上面。一弯新月,投射出你靠在我 胸前的剪影。草原上又弥漫起温馨的话语。对面香格里拉的山庄里施放的烟花,让 牧场的主人点起一丛极不情愿燃烧的篝火。淘气的孩子们,一次次的把大小不一的 爆竹,投进火里。猝不及防的爆炸和硝烟,把周围音箱里播放的,有浓厚美国西部 特点的舞曲,冲搅得象加了中国春节气息的鸡尾酒。刚开始只有两三对跳舞的人们, 渐渐凑成一个转动的大圈,顺着风吹的方向人越来越多,我也紧拉着你的手,溶入 进快乐的氛围里,绕着中心已雄雄燃烧起来的篝火,跳呀转呀,险些碰倒远处烘烤 的羊……。我尽快在你面前点燃了一捆花炮,那束束喷向空中的火球,一次次在人 们的喝彩声中嘭然绽放,幻化出点点缤纷的颜色。就象喝多了酒的节日大家薰薰然, 有好多人亢奋冲动地学起了狼嚎。 这时,你却突然冷冷地退到一边,随着你离开音乐,任我怎样劝,也不肯回到 正跳拉龙舞的队列里。“吃饭的时候我就烦了,真想扔下筷子走。你还不知趣的和 他们高谈阔论。”一顿抢白,搞的我摸不到头脑。 看着我委屈的表情,你指指快乐的人群,轻轻地叹口气,“我要是不出来……, 在家里也会像你们一样。” 沿着白天熟悉好的方向,践踏倒蔟蔟掩住门廊的杂草。借着依稀的月光,我打 开门上的铜锁。跨过门前一处凹陷的地板,把你领回铺满雪白被单的床前。塞外的 风,正吹响蒙古包外舞动的彩旗。点燃一只溜过泪的红烛,转过身来,看你已换上 崭新白色睡衣。烛光下,你赤足站在红色的地毯上,散开的长发,黑色瀑布样洒满 你的胸前和臂膀。再也听不到门外昆虫的呢喃,再也看不见窗外星星的闪烁。就连 空气中弥漫的也多是你的体香。忍不住抱你上床,吻遍所有地方,想让你在热吻中, 抛弃惆怅。感觉到你我神经共振的颤抖,两道意志的大坝再也堵不住深情的洪水, 在床的呻吟催发下喷涌而出。片刻间淹没了矜持的毫无准备的大地。 一夜未眠的营地,把寂静留到拂晓。我俩悄悄钻出温暖的蒙古包,顺着用白桦 书皮搭就的木桥在清风中爬上一座山顶。不知名的野花,黄的,紫的,红的,一串 串,一朵朵,一片片,因为我们到来而变得有人赞美。悠远和近旁的植被,在晨光 中反射出许多层次的绿色。 呼儿,一阵莫名的风,吹动身边的伏卧的大地,目光映照出云和阳光追逐的影 子。我和衣躺在芳草如茵的山顶,枕着你修长的双腿,仰望飞驰而过的云儿,放开 思绪,让压抑自己的世俗桎锢被我主宰一瞬间的自然过滤。这出神的画面被旅伴敏 感的长焦锁进相机中。 一只应该是善良的小羊,被剥了皮架在碳火上,看它嬗变成啼笑皆非的模样。 此时我又冲动的提起你的归途。你说:“很讨厌你的恐惧,这让我听了觉得不吉利”。 我在尽力的解释原话的意思,你却躲着注视的目光转而看着我的嘴唇。然后正告我: “这一切不可能。” 我本和那架子上的羊儿一样,没有你,爱火不会把五脏六腑烘烤,也许你见过 太多的江河,太多的曲折。要求我做到对你,“请象一条平平淡淡的小溪”。看来 你早已淡泊了分别和相聚的感情,对我也只是微微有些心动。 幸好我们还有约定,到家时归来前都有电话通知。要不我会从点滴的线索入手, 在网上动员起成百的你的老乡,帮忙找出使我痛苦产生的所在。接着立刻飞去三峡, 抓住你这个十年来做得唯一的梦。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