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背常规 作者:于兰 走出常规意味着消灭常规,或者也许消灭你自己。 ----斯特内斯库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一天,小柳说。文化局的司机师傅柳强每当讲起两年前的 往事总是这么开头的。 参与那天的事的,有文化局的吴副局长,文化科的廖科长,还有司机小柳,当 然后来还有一个必然的人物就是少女(更应该说少妇)李荣。然而,从一开头的叙 述吴副局长、廖科长还有小柳三者之间就出现了差异,虽然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吴副局长总是说那是在秋末,天空中下着大雨,雨点打在他那黑色桑塔纳2000 的车盖上,发出了很大的响声。而廖科长说那确实是冬天,但雪是在他们去J 镇的 路上开始下的,正因为突然下雪,所以包括司机在内的三个人都迷了路,所以才会 遇到那个女人李荣。吴局长总说那个李荣长得太一般,只不过风骚一些罢了(当然 吴局长是背着小柳和李荣说的)。而廖科长却说李荣长得非常漂亮,所以当时他下 车向她问路,小柳也下了车,而且怪廖科长跟他抢着问路,因为他觉得问路本就是 司机的职责,而不是他廖科长的职责;所以,小柳的叙述又与他们的都不同。由于 小柳作为后来事件的主角,还是以小柳后来住在医院时讲述为准。 据小柳说,那天,从早晨就开始下雪,而且越下越大,他们几个人呆坐在办公 室里,无事可干。接近中午时,其他人都走了,廖科长就跟吴副局长闲扯着,说怪 烦的,不如去什么地方喝酒。吴副局长也正有此意,说自己J 镇有个同学,不如去 那里的天马大酒店,那里可是很“出名”的地方。说着,他们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那还等什么,小柳,我们出发!廖科长说。 出城后,他们才发现雪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大,而且这时已铺天盖地而来,早已 看不到柏油路面了。然后,吴副局长讲起了一个很粗俗的笑话,关于文化局某两位 老干部的家属在年轻时的一次对骂。直笑得廖科长像女人一样捂着肚子说肠子要笑 断了。这个笑话也是导致后来他们迷路的一个间接原因吧。所以,半小时后不知不 觉就到了一个路口,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小柳往前伸了一下头,问他们该往北拐 了吧?他们胡乱看了看,说拐吧拐吧。小柳就往北面开,开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就 看到路边路过的一个村子跟以前来时见到的不太一样。又开了一段时间,小柳发现 有关去J 镇经常看到的标志性物件都没有了,比如说一个烧窑的大烟筒啦,一大片 树林子啦。小柳开始嘀咕说,坏了,我们走错路了。吴副局长和廖科这时也感觉不 对了,都喊先停下。他们都把头往前往左右伸,瞧着外面。外面的大雪花很美丽地 飘舞着,天色较为暗淡。他们看不真切,但都说这绝对不是去J 镇的路。我们别在 这大雪天的迷路呀那可要命了,吴副局长说。 找个人问一下,拐到去J 镇的大路上去就行了。他们说。 小柳心想那还用说,只是这样的天到哪里找人呀。正这时有一辆自行车迎面过 来了,上面的人几乎是白的,但看得出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小柳赶紧拉开车门, 喊那人停下,说想问一下路。那人很小心地下了自行车,甩了甩头发。是个女的。 她把头发甩向后面,雪从她的头发上落下去,脸庞露了出来。小柳发现她长得非常 漂亮,二十多岁吧。小柳说我们要去J 镇但走错了路。她说,你们倒退二百米从小 刘庄穿过去就到了去J 镇的大柏油路上。然后她又补充说,我也要去J 镇,实在不 行,你们跟在我后面,很快就到。这时,廖科长也下了车,他说,既然这位小姐也 去J 镇,那就请上车,一来雪天骑自行车不好走,二来也给我们指路。 那女的就痛痛快快地说,那好吧。 小柳打开后车厢帮她把自行车放好。她上车后同廖科长一起坐在后排,廖科长 就问她怎么称呼。她说我姓李叫李荣。廖科长就问是哪一个荣字,李小姐这么漂亮, 一定是“小龙女”的龙字吧。那时电视上播金庸的《神雕侠侣》。那个女的说,不 是,是光荣的荣。 李荣就问你们怎么在这样的天里地去J 镇呢?廖科长说这正是我们要问小姐你 的问题,下大雪的天,你有什么急事去镇上?要说我们,我们是去喝酒,你们镇的 天马大酒店很出名的。 李荣说,那真是更巧了,我也到天马大酒店去,我在那里上班。 你在天马上班?廖科长问。那里的小姐我都面熟,你面生,新来的吧? 廖科长说着,就把身子往李荣那边靠。小柳在前面透过反光镜看得很清楚,小 柳猜他的手一定也不老实了。 哈,吴副局长笑了,对李荣说,你知道他(指廖科长)是干什么的?他管文化 市场,扫黄打非的。今天中午你可要好好陪着他,不然,要查出你们那里有带色的 带子什么的,可不好办。 小柳看到廖科长又往李荣身上靠了靠,几乎是搂着人家了。小柳在心里骂:流 氓!这时那个李荣就往旁边挪了挪,离开了廖科长的身子,她说,天马大酒店的老 板是我叔叔,我给他管管帐目之类的。 不知为什么,听她那么说,小柳心里舒了口气。后来才知道,那天她本不想去 镇上,只是在家里跟丈夫吵了架,才冒雪出门的。她的丈夫老是怀疑她,说她在那 么个地方上班,早晚会学坏的,说她越打扮越漂亮,也显得越来越浪了,左邻右舍 的没有说到脸上,肯定也会私下里议论纷纷的。 这些都是廖科和吴副局长喝酒时,小柳出去找李荣闲聊时听她说的。不知道为 什么,听她说话,看她看自己的眼神,小柳心里就动了一下,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 (小柳结婚不久,妻子长得也不错)而是有什么说不清的东西在里面,而且她的名 字,李荣,荣,龙?像廖科长说的小龙女? 1986年毕业于某大学中文系的廖科,说起话来能文能武,武的就粗俗不堪,据 他自己称,他在家里说起粗话,妻子总是骂他“流氓”;文的就是文雅而书生气的, 他总是将生活中的很多事情跟文学经典对上路。他对司机小柳的姓名很感兴趣,问 他家里有没有叫“柳毅”的。小柳就说我哥哥叫柳毅,只可惜在五岁时就得急症死 了,那时他还太小,只模模糊糊的记得哥哥的样子。小柳说不知道廖科长此问何意, 难道“柳毅”这个名字有什么讲究不成? 那讲究大了。廖科说。 廖科在办公室里给大家讲起古代传奇中的《柳毅传》:在唐朝有一位叫柳毅的 书生,参加科举考试落选,去长安探望朋友的路上,他的马惊了,跑了六七里路才 停下,然后见到一个漂亮的女人在放羊。那女人哭泣着告诉他,说自己是洞庭湖龙 王的小女儿,按父母之命嫁给泾水的小儿子,可是丈夫和公婆都对她不好,虐待她, 生活很不幸。她希望柳毅将消息传递给父王,并告诉他见龙王的方法。柳毅回去后 就去见了洞庭龙王,将小龙女受苦的消息说了一遍,这时钱塘江的龙王,也就是小 龙女的叔叔听到侄女的事就一怒之下,到了泾水,杀了泾水龙王的小儿子,将小龙 女救了回来。钱塘君想让侄女嫁给柳毅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而柳毅竟说他只是讲 义气不图报答的,就拒绝了婚事。虽然后来他看到了小龙女,见她非常漂亮,心里 有些后悔没答应婚事,但只能离开了龙宫。后来他先后娶了好几个女人,但每一位 女子都在婚后不久就死去了。最后他娶的是一位长得很像小龙女的女子。那女子承 认她就是小龙女,于是他们才一起生活得很幸福。 讲完了,廖科问大家,你们知道这个故事的意义在哪里吗? 大家都摇头。 那个柳毅,幸福的取得都是在有违常规的情况下,你们想,若不是他的马惊了, 他怎么会遇见小龙女?如果他总是遵守虚假的道德,怎么会娶到小龙女?故事中柳 毅老老实实地参加科举却落了榜;小龙女奉父母之命的婚姻却生活得很不幸;柳毅 开始为只讲义气不图报答而没有娶小龙女,结果他娶的每一位妻子都死了,最终还 是娶了小龙女。 廖科的分析简直是精辟,他们说。都禁不住为此鼓起掌来。廖科对小柳说,那 个故事中的柳毅不定就是你的某位老祖宗呢。 于是,小柳想起父亲曾讲起的一个故事,是他的祖父的亲身经历。当时在家族 中早就流传着一个神秘的预言,说柳氏家族的兴旺要靠一个女人,如果错过了那应 该娶到的女人,家族就会一直衰败下去。那是1950年祖父很年轻时,每天早早起来 挑着豆腐担子走村串乡。有一次,在一个远离村庄的桥头,蒙蒙亮的清晨,桥上坐 着妇女在低头哭着。祖父很奇怪那女人哭什么,以至都没有听到他来到桥上的脚步 声。于是他放下担子,坐在桥的另一边问大嫂有什么伤心事,大清早就哭得这么痛。 女人抬头望着对面这个卖豆腐的年轻男人,一副忠诚老实的模样,就说,当然 是有难过的事情。 祖父道,那就说说你的事。 不耽搁你卖豆腐吗? 我就当在这里歇歇脚。 那女人就对着这个陌生男人滔滔不绝地诉说起来。她说她叫白珍,父亲曾是城 里较富有的商人,四年前将她嫁给现在的丈夫。因为每次回娘家总有财物拿来补贴 家里,所以丈夫和公婆待她还可以。可是,前年,城里解放时,她父亲胆小怕受到 镇压就跑到国外去了,把她托付给了她的叔叔。她的叔叔也曾是城里的税务局长, 后来有一个朋友原是国民党的城区司令被关进狱中,叔叔去牢中探望时被当做嫌疑 犯,现在也在牢中。同时她的命运也就发生了变化,因为她再没有钱财拿回家来, 丈夫和公婆就经常责骂她。最近更是说她出身不好,连累了一家人,今天一大早, 因为一件小事她又被丈夫打出了家门。父亲兄弟两个的老家在白庄,那里也算是她 的娘家了,但现在只有婶婶住在白庄,而且也是一肚子的烦恼和委屈。白珍是连个 诉苦的地方都没有!她只有在这荒郊野外哭呢。 祖父听那女人说完就叹息一声说:你嫁这么势利的人家也真是不幸,你这么漂 亮又善良,他们真该知足。 叫白珍的女人看着祖父的脸说,一看您就知道是个善良的人,若是能帮我…… 祖父说,你婆家这么可恶。我若能帮自然会帮你,但你看我一个卖豆腐的又怎 么帮得上忙? 白珍说,虽然我们刚刚认识,却好像早就熟悉的……你带我走吧,你到哪我就 到哪。 祖父看着白珍的脸,又看看自己的豆腐担子,想着一家人的生计,想着她还有 一个合法的丈夫,就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然后,他终于摇了摇头。 被拒绝后的女人愣了一会儿,就拿起手边的包袱从桥上跑走了。 白珍走后好长一段时间里祖父一动不动,然后他看到白珍坐的地方有一根断成 两截的银钗。祖父将它揣进怀里。 一年多以后,当祖父挑着豆腐担子走到白庄寻访白珍的娘家人,也就是她的叔 婶。但他只见到了她的婶子。他把路遇白珍的经过说了一遍,但隐去了白珍要求与 自己私奔的事。他说白珍丢下了一支银钗,然后取出那只断成两截的银钗递给白珍 的婶子,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 妇人将银钗拿在手中,浑浊的眼泪就从眼睛里流出来。她说睹物思人,白珍已 死去一年多了,不知她在那边活得好不好?白珍死时她没有她的一件遗物,现在却 有了,只是从一个陌生人的手里得到的。 怎么!祖父说,白珍死了! 妇人说,白珍的丈夫脾气暴,每次打她都是往死里打。有一天半夜里,第二次 压到白珍身上行房事,他在床上一边用劲,一边用下流的话咒骂她,刚把她折腾完, 就又打起她来,把她的头往墙上狠狠地撞(她是在白珍死后看到头上有撞破的地方 猜测的,可那时又不敢找她婆家人理论)。白珍从婆家跑出来(也就是那天她在桥 头遇到的祖父,祖父当时想),回到白庄,正巧自己也没有在家里,她竟然就上吊 死了! 祖父想,当白珍被祖父拒绝后从桥头跑走,心里就已经是万念俱灰了,偏又见 不到惟一的亲人,她的婶子,便寻了最便当的解决痛苦的办法。 祖父听着、想着,身子往后趔趄了几步。 而那妇人只管流泪说个不停,说自己的厄运还没有结束,半年后,她的丈夫, 也就是白珍的叔叔从狱中出来,听说白珍死了,况且往日生活的优越感都消失了, 世态炎凉,有一天,他也上吊死了。巧的是他和白珍是在同一棵树上死的。 说着,妇人指给他看房前的那棵三杈的老枣树,乌黑的树杆、树枝,铁黑色的 魔鬼一般;而且她还指给他看白珍和她的叔叔上吊的那同一根伸向北方的分叉的树 杆。 小柳说那天他们到达J 镇的天马大酒店时,已是中午十二点了,大雪还没停。 吴副局长的同学,J 镇的镇长已经在温暖如春的单间里等候他们多时了。酒宴很快 开始,李荣和她叔叔,也就是酒店的老板都来给他们敬酒。李荣说感谢让她坐他们 的车同来,而他们则回敬人家,说谢谢她给他们指路。这时,廖科总是盯着李荣看, 酒喝下去不少,李荣陪着廖科和他小柳一人跳了一支舞后,就和她叔叔都走了。这 时叫上来一个小姐,长得不如李荣漂亮,但一脸的妖媚之气,廖科就把精力全都用 在对付那位小姐身上。那小姐已经在别的桌上喝了不少酒,已带醉意,这时廖科又 和她对喝起来,直喝得她与廖科跳舞时几乎完全让廖科抱在怀里。廖科也喝多了、 喝大了,在大庭广众之下,搂着那小姐又是亲嘴又是摸屁股,然后两人又摔倒在地 上,廖科就趁势趴在那小姐的身上赖着不起来。 而吴副局长老是与他的镇长同学打酒官司,提起以前与某某时喝酒的旧帐,你 要他喝,他要你喝。后来,上来一道据说是特色菜,是一盘牛鞭,廖科就让那小姐 抄一片放到他的嘴里,但那小姐都找不到他的嘴了。廖科就骂了句粗话,然后,他 又围绕着那盘牛鞭说起一些很粗俗下流的笑话。 小柳就自己溜出来找李荣闲聊。 从J 镇回来之后,小柳陷入某种难解的情结之中,仿佛家族中古老的预言所形 成的魔法罩住了他,让他觉得他遇见李荣是天意、是宿命,觉得自己就是古代那个 救美于危难之中的柳毅,而那个李荣小姐当然就是小龙女;而且他若是错过了李荣, 就会像祖父错过白珍一样一辈子生活在悔恨之中。家族的预言就要在他的身上实现, 而且廖科说过,古代侠士柳毅的幸福是在违背常规的情况下获得的,他由此推之于 己,于是他开始无力自拔于头脑中的妄想,开始跟李荣电话联络。 俩人越聊越投机,有一次,小柳干脆就直接说他想她了,想见她。李荣犹豫了 一下就同意了,那天正好吴副局长要去天马大酒店喝酒,小柳的车停到酒店,李荣 出来迎接,小柳抑制不住暗藏的欣喜,李荣却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好像还没有下 决心跟小柳发生特殊的关系。但后来在李荣的房间里,脱掉衣服的李荣倒显得主动 多了,小柳都禁不住要神魂颤倒了,李荣因为怕人发现,他们俩人急急地上床,匆 忙中几下小柳就射了,俩人都感觉不太过瘾。在以后更亲密的通话中,李荣常常向 小柳诉说生活中的不幸,丈夫不理解她,现在还常拳脚相象;小柳替她抱不平,对 她丈夫的行为很是气愤,于是,有一次,在激愤中,他说,跟他离婚,嫁给我吧! 李荣在电话那端说,你能离婚?小柳说,能,只要你也能离婚并答应嫁给我。 俩个人开始同时运作离婚的事,并随时向对方通报事态和近况。有一次,小柳 打通李荣的电话,听到李荣刚“喂”了一声,就有一个男人冲着电话大喊:“你是 谁?”小柳赶快将电话扣上了。 小柳担心了几天,有一个黄昏,小柳接到李荣的电话,约他晚上去J 镇,到天 马大酒店,商量一下下一步要怎么办。小柳问,那一天,在电话上喊“你是谁”的 男人,他是不是她的丈夫。李荣说,不是,是我叔叔,没事。 晚上,小柳悄悄开车去了J 镇的天马大酒店。他将车停在门口,没有人出来迎 客,只有个个房间里有人声喧哗,有女人的调笑声;还有厨房里炒菜的声音。他看 到只有李荣的房间里没亮灯,想,可能李荣早在悄悄等他。他刚走进房间,就觉得 有人推了他一下,然后门在他身后关上了。他心里一惊,四下里很黑,他喊李荣, 说你别闹了,我一点儿也看不见。这时,他听到一个很低沉的声音:你慢慢就看清 了!同时,有一个冰冷的东西抵在了他的喉间。那是一把锋利的小刀。他颤抖着声 问,“你是谁?”那个声音说,我会让你死个明白。 那人掀起窗帘的一点布角,小柳被逼靠到墙壁上,他只看到一个高高壮壮的身 影,并没看清脸,窗帘的一角已经放下,屋里又是一片黑暗。小柳仍颤声说,有话 好好说,别激动。 那人并不卖他的账,骂道,X 你妈的,有什么好说的! 小柳说,你到底是谁? 那人说,还你妈的不明白!我要你知道,在我们家里从来不允许女人背叛。 小柳感到喉间又一阵痛,他赶紧说,我真的不明白,你说说看。 那人低吼着笑了,说,你真想明白? 小柳点点头。他想怎么拖延时间,怎么救自己,可这人手劲挺大,可能斗不过 他,心里有些绝望,一边想,这人肯定是李荣的丈夫,也不知李荣怎样了。 那人说,他的祖母就是死在祖父的手上,这只有他们自己家里人知道,反正他 小柳也快死了,给他说了也没什么。当时,他祖母想跟一个卖豆腐的男人跑掉,结 果被他祖父杀死,又把她吊在树上做成了自杀的假象。 小柳快喘不气来了,他问,你把李荣怎样了? 那男人干笑了一声,说,好一对奸夫淫妇,还记挂着她,她跟我祖母一样的命 运,我已经把她杀死了,现在是让你跟她做伴去。 小柳骂道:你这个疯子!你的祖父,你们一家人全都是疯子。 那男人使劲用刀子顶着小柳说,别骂我的祖辈,小子,你差得远呢。 小柳说,你要让你家的罪孽继续下去吗?你没想过你死去的祖母吗?忽然一闪 念,小柳问,你祖母?她姓什么? 那男人说,不用多问了,你去死吧!那人说着话有些分散精力,在他发力前, 小柳的脚触到一种铁罐一类的东西,他全力用脚把铁罐踢向那个人,那人一躲,随 即刀子一划,小柳感到胸前一热,被划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弯下身子捂住胸部,听 到那男人说,我的祖母,她叫白珍。 一刹那间,小柳想笑一下,他想起廖科所说的《柳毅传》,那打破生活常规的 马蹄声;还有他的祖父卖豆腐的梆子声,那种家族妄想的幸福和好运只不过是一厢 情愿;也是文人笔下的一厢情愿罢了。 小柳倒下之前听到一声闷响,然后是那男人的大叫声,艰难地仰脸,看到那男 人举刀再次挥向他时却自己先倒下了,又一个身影立起在他的眼前,那是个头发蓬 乱的女人,目光中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愤怒,他看到她,只叫了一声李荣,就什么也 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