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 曾虎平是一位表情冷峻、作风严谨的年轻人。都29岁了,至今未谈过对象。 乡下的父母为此十分着急,张罗着四处给他相姑娘。只要是同在省城工作的,不 管好丑都推到他面前来。而朋友和同事们对此也表现得格外热心。姑娘介绍了一 拨又一拨,其中也不乏美丽动人、聪惠贤良的好女子。但不知为何,他一个也看 不上眼。总觉得她们身上都缺少了那么点什么到底缺少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出个 所以然。 人家有的说他是眼角太高,高得没谱,高得飞上了天。有的则干脆说,他有 点心理不正常。要不,就是生理上有某种难以启齿的缺陷一个正常的男人,又长 得牛高马大的,哪有年近三十了还不想女人的道理? 他警校毕业后被分在省城C 市当民警,如今早已是朝阳路派出所的所长。前 一阵子连续奋斗了几个月,才好不容易得了点空闲。于是自己给自己放了几天假, 回乡去住了几天。 但一上火车,他的心又飞到了工作上,飞到了那些层出不穷、大大小小的案 件中。这几天里,该又有多少罪恶在上演?派出所里的办公桌上,该又有多少案 卷需要自己去处理? 对面,坐着一位看似中学生模样的小姑娘。长得非常清秀,非常水灵。吹弹 可破的脸,透出一层自然的红晕,粉嘟嘟的,闪着细磁般的油光。黑白分明的大 眼睛,显得十分单纯。长长的眼睫毛,扑闪扑闪的,又浓又密。看上去,真象描 了一圈眼影。 自火车开动的那一刻起,她就哼上了歌。歌声细细的、柔柔的、甜甜的,象 从天际飘来的仙乐,不断地飘入曾虎平的耳朵里,轻叩着他的耳膜。他那钢铁一 般的心,竟在不知不觉中有点软化了。 他想搭讪着找那姑娘说话,以消磨这枯燥无聊的旅途。可是,那姑娘一副拒 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脸一直向着窗外,显得十分陶醉。 “哎,唱歌的小妹妹,你是哪个乡的?”忍了几个小时,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红旗乡。你呢?”小姑娘清脆地答道。转过了头,脸上绽开了两个迷人的 小酒窝。那大大的黑眼珠,就象镶嵌在白玉中的两颗黑宝石,闪闪发光,亮若星 辰。 “呵,我们是同乡呀!”曾虎平不由一阵惊喜,立即吐出了一串乡音。 “哦,是吗?你是哪个村的?”小姑娘也跟着吐出了乡音,那两颗黑宝石更 亮了。 “向阳村。你呢?” “红星村。” “啊呀,那可是咱们乡的心脏,举足轻重呢!不过,我们村更重要!是咱们 乡的脑袋!心脏还可以移植,但脑袋却万万换不得!”他们乡的地图近似一只肥 胖的大海豚,那红星村正好在地图的肚腹中心。 “你是医生吗?”小姑娘天真地问道。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曾虎平感到有点好笑。 “你一开口便说心脏啊脑啊移植啊什么的,尽是医学术语,不是当医生的是 什么?” “你真聪明!我确实是略懂医术。不过,当的可不是生理医生,而是专治社 会问题的外科医生。”曾虎平说着递上了他的名片。 “哦呀,人民警察,失敬了!我听说,与警察打交道可不太好玩。他们对谁 都不太信任,对谁都充满了怀疑――好象人人都是罪犯!”小姑娘歪起了脑袋, 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状极娇憨。 “你又说对了!每个人体内都潜伏着罪恶因子,都有犯罪的可能。小心啊, 你可要把你体内的罪恶因子关牢,千万不要把它们放出来!否则,那可不是好耍 的!要让我碰到,我可不会留什么老乡情面哟!”曾虎平故意装出很严肃的样子。 “嘻,你看我象个会犯罪的人吗?”小姑娘煞是有趣地嘻笑道。 “那可难说,人不可貌相!”曾虎平也忍不住嘻笑。 “你这人”小姑娘白了他一眼,嗔怪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骂完, 又不由一阵脸红,扭过了头,眼望窗外,不好意思地抿嘴而笑。一张粉嘟嘟的脸, 涨得绯红绯红。 曾虎平的心里突然掀起了一股悸动,象飓风掠过了沉静的海平面般。他怔怔 地瞪视着面前这个刚结识的小姑娘,老半天回不过神来。 “你现在要到哪里去?”隔了一会,他又忍不住问道。心里竟有点莫名其妙 的紧张。 “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小姑娘似乎仍在为刚才的骂话别扭,有点难为 情地看了他一眼。 “啊呀,那可不太好!我要去C 市朝阳路派出所,因为我是那里的警察。你 又不是那里的,你去干什么?是去报案,还是去自首?”他嘻皮笑脸地道。 “我不跟你讲了!你这人――有点油嘴滑舌!”小姑娘没好气地又白了他一 眼,嘟着嘴,懊恼地皱起了眉头。 曾虎平愣了愣。长这么大,还从没人说过他有油嘴滑舌。自当警察起,也没 有人敢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当面骂他。可是,不知为何,他心里头竟泛起了一股 难以言喻的温馨与甜蜜。 半晌,小姑娘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低头笑道:“我现在正在H 大 学读书。已经上了两年了,还有两年才能毕业。” “哦,那我以后可以去找你吗?”曾虎平心里头掠过了一阵狂喜,眼里爆射 出一丝闪亮的光芒,很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可以。只是”小姑娘笑嘻嘻地将黑眼珠一转,歪着头显得很认真地道, “你不可以把我当罪犯去找,也不许穿警服。免得人家看了误会。” “好!即使你真是嫌疑犯,我也不穿警服。给你在同学面前暂时留点面子!” 曾虎平又忍不住嘻笑开了。他不明白,自己今天怎么这么爱开玩笑。 火车到达C 市时,天已经黑透了。城市里,到处亮起了迷人的霓虹灯。既温 馨,又充满了欲望的诱惑。曾虎平所在的朝阳路派出所就在火车站附近。他于是 邀请小姑娘一起到他宿舍里去玩一阵,说是要带她去认个门。小姑娘很果断地挥 了挥手:“不了,我怕你把我当罪犯抓起来!”说完,掩嘴咯咯咯地娇笑开了, 笑得花枝乱颤的。弄得曾虎平很不好意思。 “你看都这么晚了,回学校肯定已赶不上晚饭,也得到外面去吃。不如就在 这附近找个餐馆怎么样?我请客。”曾虎平又热心地发出了邀请。他实在不愿意 这么早就与她分手。 小姑娘这才爽快地应道:“好啊,不吃白不吃!” 那一顿晚饭,直吃了两个多小时,是曾虎平此生中吃过的唯一一顿温馨香甜 的饭。面对这位比他小了七八岁的、情态娇憨、巧笑嫣然的小姑娘,曾虎平突然 有了种想成家的渴望。 饭后,曾虎平提出要将她一直送回学校。小姑娘很懂事地回绝道:“不用了。 这么晚了,你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了。来来去去的,要个多小时呢。多累人!” 曾虎平感到:这姑娘还挺能体谅人。想成家的渴望更强烈了。最后,他只送 她上了开往H 大学方向的公共汽车。 他记住了小姑娘的名字符香香。 二 人家没有说错。曾虎平的眼角确实是很高,不过高得却很有眼光。他一见钟 情所看上的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符香香,不但长相清秀可人,而且聪惠多才。虽出 生于清贫的农家,却写得出一手飘逸的行楷书法。而且,她还有一副难得的金嗓 子。她的音域又广。不论是高音、中音、还是低音,都能够唱得随心所欲,听得 你如痴如醉。在H 大学,她早已是一位引人注目的校园歌手,享有“校花”之誉。 更可贵的是,她心地十分纯良。小小年纪,就懂得为父母分忧分愁。自从去 年夺得了C 市电视台举办的“卡拉OK”电视大奖赛一等奖以后,她便受聘到C 市 有名的“皇冠”娱乐城,在其中的歌厅里兼起了歌手的职业。每周两晚周六周日 晚上,以便替清贫的父母减轻点负担。 新学期开始,她又来到了“皇冠”娱乐城唱歌。这天晚上十点多钟,当她下 了班走出“皇冠”娱乐城的大门时,立即被四个早已等在路旁的青年男子拦住。 “黄鹂小姐,您的歌唱得可真好听!我们都是您的崇拜者,想请您一起去喝 次茶,不知您是否肯赏光?”为头的那位身材魁伟的青年男子笑道。他穿着灰白 相间的横条纹短袖汗衫,胸脯被绷得紧紧的,一块块发达的胸肌争先恐后地从那 薄薄的汗衫下昂然凸起。 “黄鹂”是符香香在歌厅里的艺名。自从在外兼起歌手的职业以来,经常有 那么些中青年男子来邀她一起去喝茶、喝咖啡、吃夜宵。符香香对此早已司空见 惯,所以这次也没有太在意。 符香香不经意地看了那青年男子一眼,接触到一双闪亮得有点刺人的目光。 她不好意思地耷下了眼皮,微低着头很有礼貌地回绝道:“谢谢。我只管唱歌, 不陪客人喝茶。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她这话确实是大实话。除了十分熟悉 的男同学外,她还没有在外面陪社会上的陌生男人喝过茶、聊过天(只有警察老 乡曾虎平是个例外)。做业余歌手,只是为了赚点外快以减轻父母的负担。并不 是真要陷入风尘,迷恋其中纸醉金迷的生活。她虽然很单纯幼稚,但这一点却也 分得很清楚。 青年男子有点尴尬地笑了笑,让开了去路。这时,站在附近不远处的另一名 身材欣长的青年男子又手捧鲜花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黄鹂小姐,我是你的歌 迷。我一直想上台给你献上一束鲜花,可总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这束花,你能赏 脸收下么?” “谢谢。”符香香笑意盎然地接过了鲜花,并风度优雅地顺势捧到鼻子底下 闻了闻:“好香。”谁知话音刚落,她便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献花的男人很及时 地挽住了她的手,状似亲热地将嘴附到了她的耳朵上:“我送你回去。”那四位 男人中的一位也赶忙凑上前来帮忙,挽住了符香香的另一只手臂。很快地将她扶 进了停在旁边不远处林荫道上的一辆黑色轿车里。眨眼间,几人便都消失得无影 无踪。 符香香被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惊醒过来。她惊恐地发现:自己身上竟压着一个 庞然大物般的男人!那张被淫乐扭曲得几乎变了形的脸涨得血红血红。一双色迷 迷的眼睛正贪婪地死盯着她。 符香香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不要!不要呀!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呀!” 她狂乱地挥舞着柔弱的双手,对压在身上恣意淫乐的男人又抓又打。然而,旁边 很快又围上来四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他们放肆地狂笑着,分别抓住了符香香奋力 挣扎的手脚使劲地压在床上,淫笑道:“小甜心,要救命么?我们正是在救你的 命呀!” “你喊吧!喊得越响,我玩得越起劲!”身上的那个男人也喘息着狂叫道。 动作更粗暴了。符香香心胆俱裂,急得又晕了过去。 符香香不知这可怕的一刻是怎么渡过来的。她晕过去好几次。晕过去醒过来, 醒过来又晕过去。她只觉自己脆弱的灵魂正在一片一片地被他们撕裂开来,撕成 了一缕缕飞絮向四处飘散。她娇弱的身躯早已被碾成了一堆肉泥,无力地陷在绵 软的席梦思床上。她多么希望这种可怕的灾难所带来的令人绝望的痛苦赶快过去 啊!“哦,让我死去吧!让我立即死去吧!让我立即化成一堆灰烬四散飞扬吧! 我不愿再承受这些可恶的禽兽们的折磨与凌辱!” 她真的死过去了!她的身子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可似乎又在一级一级地往 上飘。她的灵魂,她纯净圣洁的灵魂,环绕在她那污秽的肉体上空哀哀地悲啼! 三 “起来!”符香香被一声威严而充满厌恶的断喝惊醒。她无力地睁开了失神 的双眼,茫然地向发声处扫了过去,立即触到了一双极其严厉的目光――一位身 穿警服的中年民警象一尊天神样的正怒容满面地竖立在她躺的床前。 符香香惊惶四顾,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位年轻的小个子民警。他正转过头去, 似乎很不愿看到她。 她竟然依旧赤身裸体、大字似地仰躺在床上!肚腹上,散乱地铺着几张钞票。 然而,那几只禽兽却不见了!他们象妖魔般的倏然而至,又象鬼魅般地悄然 而逝了! 被禽兽们的无情践踏折磨得几乎死去的符香香在两位民警的看押下走向了走 廊。她脚步虚浮。身子象风中的狗尾巴草样左摇右晃。那位小个子警察厌恶地耸 了耸鼻子,哼了一声:“骚起来倒蛮起劲!一见了公安,就吓得尿裤子!” 面对闪闪发亮的镁光灯,其他的女人们都纷纷抱头捂脸地尽量躲避。唯有她, 毫不知羞地高昂着头颅。第二天晚上晚间新闻时,C 市家家户户的电视屏幕上, 便都出现了她那张美丽的、然而刻满了迷惘的脸。 符香香被当作妓女抓了起来!和一群暗娼们被关在当地派出所里的一间简陋 的空房里。 “先关上两天再说吧!这些贱贷!到时看她们还鼓得起什么骚劲来!”一个 威严的声音厌恶地吼叫道。 符香香疯了!当她终于从迷茫中清醒过来,就显得有点疯狂了。 两天来,她一直哭,不停地哭。哭着哭着,精神就会陷入狂乱。那可怕的一 幕幕,又反反复复地重现在她的脑海里。每当此时,她都会不可抑制地发出狂叫: “不要!不要呀!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呀!”伴随着双手乱抓乱打,双脚向外 又蹬又踢。弄得身旁一同被关押着的妓女们都远远地躲着她。 “进都进来了,哭有什么用?不就是要多花点钱来了事么?” “要放还不容易?拿出几千上万块钱,立马就可以出去!”妓女们纷纷议论。 “我不是妓女!我是被人挟持过来的!我是被冤枉的!”当她终于有了点意 识,明白自己是被当作妓女与一群暗娼们一起给关在派出所里时,更加怒不可遏。 精神,更进一步地走向崩溃。狂叫中,又多了这么几句话。 四 第三天,派出所终于有了心思来处理这些妓女们的事。不断狂呼的符香香被 第一个带了出去。 “我要见你们领导!我要报案!”符香香泪流满面地对前来带她的民警叫道。 “放心吧,你很快就能见到我们领导了。”民警小李没好气地答道。他感到 有点好笑:妓女也要报案?报什么案?告人强奸么?这种事,我见得多了!赚了 人家的钱,事到临头还要反咬上一口。这世道,全是让这种又贱又刁又赖的女人 给搅乱的! 符香香跟在小李的身后走进了审讯室。她一眼便看到了身穿警服、正一脸威 严端坐于审讯桌后的曾虎平,全身不由随之一震。眼泪立即象决了堤的河水汹涌 而出。面对曾虎平,她就象溺水的人突然看到了前面不远处的一根浮木,心头被 激起了巨大的希望。直觉告诉她:这位好开玩笑的、貌似冷面的大哥哥可以给她 帮助,帮她洗脱冤屈与罪名,帮她讨回公道!悲愤、伤心与屈辱一下子蜂拥而起, 堵在了喉咙口憋出了她一串串眼泪。她越哭越伤心,越哭越难过。那可怕的一幕 幕又象放电影似的在她的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绝望与恐惧再次撅住了她的心。 她的神志又开始迷糊了,双手狂乱地向外扑打。 “不要!不要呀!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呀!”她再次狂叫道。 曾虎平阴冷地盯着面前这个望他而哭的符香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因为太忙,晚上很少看电视――他并没有看到符香香在电视屏幕上的那个可怕 的大特写。 他当然早就在花名册上注意到了这个名字,但压根也没把这个符香香与那个 符香香联系起来。 那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半个多月来,她时常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每当想起她, 他的心中便会漫满温馨。他早就想去找她了!只可惜一直不得空。想给她打电话, 又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宁愿先跟她见上一次面,以大哥哥的身份去看望她、关 照她。然后,再慢慢地攻破她的心。 她是否已经交了男朋友呢?想起她时,他就会紧跟着冒出这个问题。每当此 时,他都会不由自主一阵心慌,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去彻底探个究竟。 此刻,这位自称是H 大学女大学生的他心目中的女神,竟然以一种人人所不 齿的妓女身份出现在他的面前。你说他震惊不震惊?气恨不气恨?一张本就威严 的脸,此刻黑得就象个包公。大眼睛狠狠地瞪着这个对他充满了企求与期望的、 哭得可怜兮兮的姑娘,说不清是怨还是怒。 “不要!不要呀!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呀!”符香香惨烈的呼叫和布满惊 恐与无措的面容在曾虎平冷硬的心上重重地捶了一下。他越来越感觉不太对劲。 “去,倒一杯酒来!”曾虎平闷闷地向身旁的助手叫道。办公室里时常备有 白酒和啤酒。除了供他们自己疲累时喝外,有时也能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派上一点 用场。 一小杯白酒下肚,符香香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她满眼乞求地望着曾虎平结结 巴巴地道:“我……我不是妓女!我是被五个男人挟持而来的!我……我想报案 ……”说着,又不可抑制地哀哀啜泣。 曾虎平心头一震,不自觉地看了身旁的助手一眼,随即目注着符香香柔声道: “别哭,慢慢讲。那五个男人对你怎么样了?他们是什么时候把你挟持过来的? 你怎么会让他们盯上?” “哦……哦!”符香香嘴唇直哆嗦,全身又象落叶般地颤抖起来。眼神又开 始涣散开了。精神又几近狂乱。 “再给她一杯酒!”曾虎平皱了皱眉,烦闷地叫道。 “那样她会喝醉的。”助手不满地嘀咕道,“我看她精神有点问题。两天来 她在那边屋里不停地狂叫,来来去去总是这么几句话。要不,就是撒痴装癫!这 种人,我见得多了!不就是怕进劳教所怕罚款么?” “我不是妓女!我是被人挟持过来的!我是被他们强奸的!我没有要他们的 钱!我被他们弄晕过去了!”符香香悲愤地狂呼。哦,谁能相信我?为什么这些 人都把我当妓女?为什么他们谁也不肯听我解释? 曾虎平全身一震。脑子里“嗡”地一声闷响。心也随之扭绞起来。一瞬间, 他的脸色也变得极其苍白,身不由己地走到符香香跟前,抓住了她那疯狂舞动的 两手沉声叫道:“告诉我!告诉我!你怎么会让他们盯上了?那都是些什么人? 你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 “我不认识他们!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他们说是我的崇拜者,想请我喝茶。 我拒绝了!但他们不肯罢休,我就这样被带过来了!”符香香狂乱地摇着头,声 嘶力竭地叫道。 曾虎平听得不甚了然,反反复复问了好几次,才终于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的身子也跟着筛糠似地抖动起来,狂躁地冲助手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 立案!通知宾馆封锁现场!尽量寻找蛛丝蚂迹!” 助手当即急冲冲地跑了出去。曾虎平仍狂躁得不停地在原地跺脚转圈。面对 这位日思夜想的、如今却已哭得个籁籁发抖的心目中的爱人,他心疼得直如刀绞, 但又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他向她单膝跪了下去,猛地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里, 万分爱怜地亲吻着她那已散发着浓烈汗臭味的头发拍抚着她的背脊颤声劝道: “别哭,别哭。你放心,他们都跑不了的!我会将他们一个个都绳之以法!我会 让他们个个都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可是,他自己却也难过得不由自主地掉下泪来。 哦,哦,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呀?我可怜的小宝贝啊,你可受苦了! 五 然而,事情已过去了两天。宾馆的卫生已搞过了好几次。要寻找罪犯残留的 痕迹谈何容易!更可怕的是,符香香的下身早已肿胀靡烂。法医没法鉴定得出她 的处女膜是不是刚刚才被破,也没法提取得到罪犯遗留在她体内的精液! 收集起来的证据对符香香极为不利。她是学校文娱活动的积极分子,又在市 内的大娱乐场所兼着歌手的职业。她是否也如某些贪图享受的女大学生那样在外 暗地里做着卖淫勾当,没有人能说得清!她身上被撒的那一把钞票很值得让人怀 疑――强奸还用花钱么?好大一把票子!五六百块呢! 她说她原本还是处女,可负责打扫房间收拾床铺的女服务员那天并不曾在914 号房内见到床单上有什么处女红! 至于她那个十分严重的创口,有可能是处女膜刚刚才被破造成的,但也有可 能是因为对方动作过于粗暴、而又加上天热却没得到及时清理而形成的! 据登记住宿的服务员反映:那天傍晚来此登记房间的的确是一位打扮入时的 年轻女郎。她化了很浓的妆,又戴着墨镜。她说不出是不是这个符香香――但从 身材上来看,高大胖瘦都差不多! 登记簿上,914 号房一栏赫然写着“郭琴”的名字与身份证号码。据查证: 郭琴的身份证早在五天前就连同钱包一起丢了。她是本市一位机关工作人员。家 就住在市内,不可能去登记住什么宾馆。而且,她的同事和亲友们都可以证实: 那一整天都一直有人与她呆在一起。 而那天晚上,两位民警在床头柜上符香香的挎包下拾到了一张郭琴的身份证! 曾虎平经过多方调查,都没能找到一个目睹她被劫持一幕的目击证人。 由此可见,符香香很有可能是在嫖客不在现场的情况下企图通过装疯卖傻来 为自己开脱罪名。她住在本地宾馆,赤身裸体,身上放有一沓钞票,必是在卖淫 无疑!那嫖客可能是听到风声独自先开溜了。 人人都认为:她这一番撒痴装癫的做作,只不过是想侥幸逃脱因犯了卖淫罪 而可能受到的法律处罚,以继续维护好她那清纯女大学生的可爱形象与体面的社 会地位,以免受到学校的开除处分。 由于她精神时而清醒,时而又出现错乱,所说的话听起来便漏洞百出。最后, 连曾虎平都不得不动摇起来,对她的言词产生了怀疑。和其他人一样,认为她是 在胡搅蛮缠。 没有人证,没有物证,符香香百口莫辩。这位秀丽怡人的清纯女大学生,被 无情地定为了暗娼、妓女!她那本已破碎的身心,因而受到了更残酷的打击与摧 残!在饱受了禽兽们的凌辱之后,又多了一份更让人难以承受的痛苦与屈辱! 无权无势、无人作保的符香香被判了一年劳教。她的“可耻行为”受到了应 有的惩罚。可是,不知为何,她那悲愤的呼喊和凄厉的哭声仍时不时地回荡在曾 虎平的耳旁:“我不是妓女!我是被五个男人挟持而来的!我是被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