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六 送走符香香不久,曾虎平即正经八百地考虑起了自己的婚事。 他将以前人家给他介绍过的、或他自己通过这样那样的活动所结识的未婚姑 娘都放在脑海里象筛沙子似地仔细筛选了一遍。最后,确定了在职业上可说是与 他门当户对的陈喜兰。 陈喜兰是大约半年前经同事介绍与曾虎平相识的,比曾虎平小四岁。她是C 市河西开发区人民法院的一名书记员。外貌倒也长得眉清目秀的。只是性情显得 未免过于腼腆与死板。见了人,总是未语先脸红。哪怕是最亲蜜的姐妹,也难得 掏得出她几句令人舒畅的熨贴的话来。 陈喜兰虽然看上去显得过于木讷,还显得有点呆板,但在大事上却相当有主 见。只要她看准了的东西,任谁也再左右不了她。她对曾虎平可说是情有独钟, 在见他的第一眼起便明显对他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好感。虽然后来曾虎平因为对 她来不了电而总在有意地疏远着她,但她却一直坚持不懈地主动与他保持着不疏 不密的联系。每周都至少要给他打上两个问候电话。时不时地,还要向他发出一 次邀请,邀请他到她单位或家里去玩。 这样的女人,用来做妻子当然最为牢靠保险!她的职业决定了她绝不会轻易 以身试法。她持重古板的个性也决定她不太可能会做出那种很丢人的不要脸的事 来。曾虎平正是基于这两点才选择了这个索然寡味的陈喜兰。他心想反正他这辈 子已经注定得不到真正的爱情与幸福,反正他再不指望还能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 伴侣。既然命中已注定如此,与谁过不是过?找个保险箱总比找个蜂箱强吧?这 男人找女人其实最终无非还是为了解决基本的性欲问题。只要是女人,她就能帮 你解决。当然罗,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所谓的传宗接代观和那约定俗成的社会 婚姻家庭理念。别人有老婆,你应该也得有。否则你就会被认为是不正常。无论 是在心理上还是在社会地位上,你都有可能被视为低人一等。这就上升到了有关 人格尊严的大问题上,不可以轻视的。如果不是出于这种种世俗的考虑,他还真 愿意就打一辈子单身呢!不过,话说回来,有个女人确比没有女人强。不说她能 帮你解决掉那原始的基本生理需求,以助你达到应有的阴阳平衡。单是那洗衣做 饭、清理卫生等琐碎活,从此总不用自己再去操心了吧? 至于这种在没有爱情的情况下所结合而成的婚姻是不是会缺少家庭的温馨与 甜蜜,他可再讲究不了那么多。他是这样安慰自己的:独身也没有家庭的温馨与 甜蜜呢!我就只当根本没有结婚好了。我就只当她只是一个与我终身相伴的姐妹 好了。 这思想一通,他便立即付诸行动了。曾虎平在工作上一贯是雷厉风行的。现 在他决定将这种办事效率较高的作风运用到谈情说爱上来。他可不想再为此事劳 肺伤神!年纪大了,不能再拖了。早一点解决,也早一点了了这份心愿。 曾虎平说干就干。他先是主动与陈喜兰加强了联系。两个礼拜不到,他便直 捅捅地向陈喜兰提出了结婚要求。那天他们正好又约到一起吃晚饭――是曾虎平 主动与陈喜兰加强联系后的第六顿晚饭。曾虎平三下五除二地扒完了三大碗饭, 又吸吸溜溜地喝完了一杯温热的茶水。然后,紧盯着那闷头闷脑的、同样捧杯而 喝的陈喜兰不慌不忙地说:“我想,我确是该有个家了。你愿意和我组织家庭一 起过日子吗?如果愿意,我们就在哪天一起抽个空去办个结婚证!” 他只想成败就在此一举。你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拉倒!我可没有那么多的 闲功夫与你拉粘皮糖去学什么多情的少男少女们跑那个爱情马拉松! 其实他当初爱上那个貌似清纯的符香香并决定去追她时,也是准备着要与她 跑上一次爱情马拉松的,也曾计划要为此事好好地花上一番功夫。他想他比符香 香大了那么多,从心理上来说符香香刚开始只怕会对他有点难以接受。况且,符 香香的言谈中似乎处处都透露出她对警察职业还怀有某种偏见――要把这样一位 超凡脱俗的好姑娘追到手,自然不会是一件易事!追这样高洁的姑娘需要耐性, 需得采取循序渐进的追求方式,还需得巧妙地运用上一点策略才成。但这次不一 样。这次他没有那么多的顾虑。这次没有那种怕一不小心便会开罪对方、失去对 方的惶急感。因此,这次他当然得大刀阔斧地采取直接了当的求婚方式。 他心道:你要是装模作样地假作不答应,那这顿饭就算是咱们俩最后的晚餐! 陈喜兰涨红了脸。陈喜兰且喜且慌地低下头去。陈喜兰虽然很喜欢曾虎平, 很乐意嫁给他。但她毕竟还是一位未结过婚的姑娘,况且性情又是如此的古板内 向!曾虎平的这种近乎冒失的求婚方式当然会让她感到很吃惊,感到一时难以接 受。不过,这毕竟是她渴望已久的。因此,她并没有表现出有多反感。相反,内 心里还十分欣喜,有了那么点自得与自豪――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这才是男子 汉该有的大无畏的精神与个性!这才是她所向往的曾虎平!只是,出于姑娘的矜 持,她还是忸怩了一下。她并没有马上答复他。 陈喜兰羞羞地笑了笑,说:“这太突然。你让我再考虑考虑。我得回家去先 征求一下父母的意见。” 陈喜兰整整考虑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她更公开地与曾虎平进行着较为亲 密的接触,还多次带曾虎平去她家里吃了饭。表面上看来,两人还真象正处于热 恋中的那么回事。因此,当曾虎平再一次向陈喜兰提出结婚要求时,陈喜兰很温 驯、然而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曾被人误认为有点心理或生理不正常的曾虎平,在符香香进入劳教所两个多 月后就这样闪电般地结了婚。在他刚步入而立之年时,终于也象大多数优秀男人 一样理直气壮地跨进了为人夫的行列。从此了却了一份心事,也遂了众人的愿。 得了个皆大欢喜。 能够这么轻易地得到这么一位秀丽可人又十分保险的妻子,应该说是曾虎平 的福份。但他心底里可并没有也象人们所说的那样把此当作一种福份。他娶她纯 粹是为了迎合那些关心他的人们的意愿,为了尊重社会那约定俗成的家庭理念。 这种为了迎合别人而勉强凑就的婚姻自然谈不上能有什么甜蜜与幸福。因此,还 在他们的新婚蜜月里,两人就象是已结婚了多年的老夫老妻那般平淡无趣,没有 了半点新婚夫妇所应有的新奇与激动,竟比之婚前的那一个月里的“热恋”还要 生疏淡漠。就象是偶然同居一寓的旅客,互相之间总是客客气气,相敬如宾。你 看着我别扭,我看着你也很别扭。你不与我谈你的事,我也不与你谈我的事。说 话都是不带丝毫感情的,索然无味,寡寡淡淡。即使夜间行夫妻之事,也是闷声 不哼,摸黑里三下两下就草草了事。说不出是还正处于初婚的害羞阶段,还是因 为两人都是很谨小慎微的个性而使得做了夫妻也仍然难以放得开的缘故。 陈喜兰怀孕后,这种状况略微有所改善。两人的话语多了起来。回到家里, 再不都是闷头鸡似地各做各的事了。曾虎平对陈喜兰开始有了嘘寒问暖。陈喜兰 对曾虎平当然也就表现得更为亲近。她那有限的一点女性温情,这才敢放胆地向 他抛洒过来。尽管如此,曾虎平还是感觉不到有多少乐趣――他在这位妻子身上 还是找不到丁点爱的激情。暗地里,他甚至还把她比作“橡皮人”。 不过,这种可笑的婚姻关系也并没有带给曾虎平多少苦恼。这种状况他是早 就已经预料到的。他想,凑合夫妻大概都是这样过的吧?而这世上的夫妻,有几 对不是这么将就凑合出来的! 七 进入劳教所的符香香,更频繁地陷入错乱。每当此时,她都要遭受到别的女 人一顿疯狂的毒打:“臭婊子!装什么正经?做都做了,还怕人说么?你不是妓 女,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每次,她都要被打得遍体鳞伤。 “不要!不要呀!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呀!”每一次的虐待,都让她重幻 现出那可怕的一幕。 终于,看守人员有了不耐烦:“符香香!你再胡闹,就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 清醒时的符香香,开始有点明白自己的可怕处境。很显然,既然已经到了这 里,再怎么呼喊也完全无济于事。“哦,我怎么可以白受这一场凌辱与冤屈?我 得讨回公道!我得为自己洗刷罪名与耻辱!我不可以就这样白白地被摧毁!我要 报仇!谁毁灭了我,我就要毁灭他!我要让他们都付出代价!――所有的人,都 得为此付出代价!”符香香咬牙切齿地发誓。 符香香开始了拼命忘我的劳动。她要用劳动来驱散积压在心头的阴影。她不 可以再精神错乱! 工余时,她便不停地唱歌。一首接一首,渐渐赢得了牢友们的喜爱与看守们 的欢欣。 牢友们有时背着管教干部开着淫秽的玩笑互相打趣,互相交流着自己从妓时 的丰富经验,传授着勾引男人、驾驭男人的各种技巧。符香香都默默地听着,用 心地牢记,仔细地揣摩。她明白,自己再不可能重回到大学的课堂上了。父母亲 友,也早已把她抛弃。自从被抓以来,没有人来看过她,没有人再给过她片言只 语的一声问候。走出劳教所,重新投入社会,要么跑到别处去做一名默默无闻的 打工妹。要么利用自己的优势继续当一名娱乐场所的专业歌手。 这两种选择,都没法帮助她完成她的复仇行动。那五条淫棍,以奸淫毁灭了 她。她就得以同样的方式去摧毁对方,让他们自食其果! 她相信:凭借自己的姿色与灵气,要重新获得他们的关注并不难。重要的是 怎么去找到他们。既然他们如此淫秽好色,以色相去作诱饵当然是最好的途径。 只要他们仍在这个世界上,不管天南海北,她都要把他们揪出来! 聪慧多才、表现良好的符香香被提前两个月释放。当她走出劳教所时,才深 切地感觉到自身的孤凄与飘零。没有了朋友,没有了亲人,甚至连一个可交谈、 可暂时投奔的容身之处都没有! 八 符香香再次走进了“皇冠”娱乐城。她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她 相信,那五只禽兽必定会再次在这里出现。 她现在的名字叫薛蕊。暗喻为“雪恨洗辱”之意。 为了便于查找,她同时还在市内的其它几家有名的娱乐场所里兼着歌手职业。 每天都穿梭于这些物欲横流的集聚点来回串场卖笑。 然而,要找到这五只禽兽谈何容易!在那场可怕的灾难中,她大多数时刻都 处于昏迷状态。即使醒来,她也唯有悲痛地闭上眼睛。五个人中,她只记得第一 个人那几乎要把她吞下去的、豹子样的充满色迷迷的眼睛,还有那削得短短的、 硬硬的络腮胡茬扎在脸上那恶心的感觉。 “七号,你快点嘛!磨磨蹭蹭的,急死人了!干不动,就下来嘛!” “我还没完呢!” “哈哈哈……” 她在一阵狂笑声中再次醒来,感觉身上的这只喘息着的名为“七号”的禽兽 与原来的那只不太一样。这只禽兽似乎没有那么沉重,也没有那么粗暴。然而, 他长得什么样,她根本就不愿知道。如今想来,不禁有点悔恨:哦,如果那时我 睁开眼睛,我就能知道这个叫“七号”的人长得是什么模样。有了名,有了相貌, 找起来,就容易多了。可是,如今知名的不知道貌,知貌的又不知道名。茫茫人 海中,到哪里去查找呢? 还有那个送花的人!真悔呀!我当时真不该去闻那束花!我为什么要收他的 花?我为什么要在他面前保持礼貌与风度?他若是正人君子,为什么不将花直接 献到唱歌台上去?为什么要在我走出歌厅后才送?哦,我为什么不多看上他一眼? 他那张可恶的笑脸,如今竟只留下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这几只禽兽不如的东西,如今正缩在哪里呢?他们是否仍在干着那种可恶的 勾当?天底下,还有多少无辜的少女要遭受到他们无情的凌辱与摧残? 我一定要找出他们来!哪怕是已变作了鬼,我也要继续找下去! 为了能找出他们,符香香不惜把自己伪装成多种形象,频繁地出现于比较繁 杂热闹的公众场所。她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白道的,黑道的。只要觉着对自 己有用,她都施展魅力,与他们虚与周旋,让他们匍匐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她成了男人们争相角逐的对象。有多少男人,为争点她的歌而一掷千金?又 有多少男人,为了能博得她的展颜一笑而大打出手? 她是良家妇女们所不齿的贱女人,却是男人们恨得牙痒痒的扎手的玫瑰。她 并不象人们所传言的那样跟什么男人都可以上床――这结果都是男人们吹牛吹出 来的。 她常常在适当的时机下装作很漫不经心的样子向身旁的男人们发出这么个询 问:“你听说过有个叫”七号“的人吗?” 经此,她接触到好些个叫“七号”的人,并一一向他们展开了巧妙的探询。 可是探问来探问去,他们都不象是那个叫“七号”的人。 两年过去了,符香香还没有搜索到仇人们的半点信息。 她开始有点绝望地想到:那五只禽兽,有可能是偶然路经此地的流窜犯! 于是,她孤注一掷地将目标瞄准了神通广大的黑道枭雄牟梁。她知道,白道 难以解决的事,黑道却往往有办法解决。而她的这件事,也唯有以黑的手段才能 解决。以黑去对黑!她并不想假手别人来做,她得亲自报仇雪恨――任何人,在 她眼里都只不过是一枚暂时用来过渡的棋子! 九 牟梁早就注意上了这只小妖精。只是他过于老成持重,过于小心谨慎,才一 直没有明确地向她表示出自己对她的爱慕之意。他虽然喜欢玩女人,但却不愿因 女人的事而栽跟斗。他觉得玩女人玩的是一种心境,必须在两情相悦的情况下才 能获得充分的乐趣,享受到极度的轻松与满足。人家若是心不甘情不愿,玩起来 还有什么兴头? 而且,他玩女人不喜欢拖泥带水。他不喜欢那种死缠烂打的女人。他觉得, 大家在一起的时候要玩得开开心心。一旦恩断情了,便各不相干。谁也不要再去 找对方的麻烦。直觉告诉他,这个叫薛蕊的女人值得一玩。这是一个虽落入风尘 但仍不失尊严与高雅之气的女人。 可是这个女人太心高气傲,也够心狠。年纪不大,倒蛮有自己的这种阴毒, 简直比泥鳅还滑溜。她常常挑起男人们的情欲,却又从不肯给人家以抚慰。人家 男人为她争得面红耳赤。有的甚至还大打出手。互相打得头破血流、肋断腿折, 她竟然能无动于衷。而且脸上还总是着挂着那可恶的微笑。似乎任何可怕的事在 她眼里看来都显得极其好玩有趣。 他想教训教训她。他支使手下不断地对她进行跟踪与骚扰,以示威胁。甚至 还要他们装出要强奸她的样子,好让自己趁此也来个英雄救美。可是她却不肯给 他这个机会。每当此时,她不但不怕,反而还装出十分欣喜的样子以笑脸相迎, 娇媚地问那对她构成威胁的人:“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要这样待我?你就不 怕我有性病么?”或者说:“要玩吗?好啊!多少出点利市钱吧。我陪你玩个痛 快!只是――你若是一不小心也染上了梅毒啊,到时可不要反来怪我!”恨得牟 梁牙痒痒的,不知道怎样对付她才好――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连强奸都不怕, 她还会怕什么? 他终于耍出了最后一个花招。他叫手下拦住她故作凶神恶煞地泼了她一脸兑 了酒精的辣椒水。满以为这下子她该感到害怕了。谁知她双手将脸一捂,哀怨地 发出一声轻叹:“你毁了我的容又有什么用?只要我仍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放 弃!也许那样反倒更好,天南海北都可以去!将手一伸,就有人送来饭钱,连歌 都不用再辛苦去唱了。” 他这才真正品味出这个女人的与众不同来:不怕强奸,不怕毁容,非大智大 勇,皆不能做到。这样的女人,值得他牟梁去主动正面出击! 牟梁没有想到人家争来争去都不得的女人,他只几个回合就弄到了手。不禁 暗自很是得意,又有点感到奇怪:“听说要获得你的青睐不容易。你为什么会看 上我这个年将半百的半老头子?” “这有什么?有你作保护,别人谁还敢来碰我一根小指头?我还有什么可愁 可怕的?那些人,怎能跟你相比?你人是老了点,但有魅力,又神通广大。缩在 你的羽翼下,我还用得着再去卖唱么?我想自己开一家茶馆,还要开一家歌舞厅。 我相信,只有你能够办得到。” 符香香很快拥有了一家规模不小的茶馆和一家歌舞厅。茶馆就设在外来流动 人口较多的火车站对面,与她遭害的绿园宾馆正好相背而坐。歌厅则在离此不远 处的富豪街――那地方是有名的销金窟。她将歌厅和茶馆一律题名为:“等你来”。 自己在歌厅坐镇。茶馆则委托给她在劳教所结识的好朋友乌梅。开业之初,她便 吩咐所有的员工:若是听到有人叫“七号”,就立即通知她。因为那是一个曾经 暗地里帮助过她的陌生人――她得好好感激他。 十 又是一年过去了,仇人们仍是没有半点影子! 这天晚上,符香香象往天一样不动声色地坐在歌厅阴暗角落里自己那个专用 的位置上喝着咖啡,眼睛犀利地盯着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年轻男人们仔细打量。 如今的她,看起来与几年前的那个清清纯纯的女大学生已太不一样。她既显得高 贵而美艳,又显得成熟而冷漠。一身凝重的黑装,更使得她看上去有点令人生畏, 总是让人不敢太靠近。 大约九点多钟的时候,牟梁底下有个外号叫“小三子”的人带着一个三十岁 左右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他们径直走到了符香香的面前。 “嗨,老板娘。”小三子笑嘻嘻地向她一弯腰。接着侧脸向身旁那个男人介 绍道:“这是我们老板娘,薛蕊小姐。我们都管她叫夫人。” 青年男子立即也对她点头哈腰,谄笑道:“夫人,您好。” 符香香猛然一震:这个男人,这张笑脸,好象那个送花的人! 她一阵激动,全身止不住地微微颤抖,怎么也控制不住。她连忙喝了一口咖 啡,故作镇静地微笑道:“新来的吧?好好干!老板不会亏待你。”天知道,她 的声音听起来有多艰涩。 “不呢。他是来办事的。”小三子帮忙代答。 “哦?难怪以前没见过。第一次来C 市吧?”符香香装作漫不经意地问道, 声音已近平稳。 “不,常来,常来。每年都要来上一两次。”青年男子又点头哈腰。 “你们要是没有什么重要事谈,就坐这里吧。要什么,随便点。帐记老板头 上。” “哪能?这是我请客,不能老叫咱老板付。”小三子忙谦恭地答道。 “我说叫他付就叫他付!他敢不付!”符香香故意愠道。她发起怒来,自有 一股威仪。 “是,是。”两人赶忙在桌旁坐下。 “叫什么名字?怎么也不给介绍介绍?” “噢,倒把这个忘了。”小三子慌忙站起身来,“他叫刘小兵,D 市人。这 次到省城来办事,主要由我负责接待他们。其他几个,都办私事去了。他说想听 歌,我只好带他到这里来了。” “这次要在这里呆多久?” 刘小兵赶忙答道:“难说。也许一两天,也许是几年,也许是一辈子。” “怎么说?” 小三子抢着说:“他想过来跟牟老板干。原来的老板太抠门,他不想在那里 呆了。” “哦,那还不容易?只要你肯干,会办事,老板自然是会欢迎的。” “是。还望夫人帮我多美言几句。看能不能给我分点事管。D 市那边,我也 可以坐镇的。”刘小兵满脸堆笑。 “再说吧。他的事,我不太了解。他也不愿我多插手。不过,你要真有心替 他分忧,我相信他是会好好考虑你的。” 刘小兵被牟梁安排留在了C 市,帮符香香照管歌厅的生意。因为符香香认为: 这人看起来似乎比原来的那个机灵乖巧些。 歌厅和茶馆是符香香活动挥霍的来源,也是牟梁的两个重要洗钱渠道。符香 香不但人长得高贵漂亮,其大智大勇有时令威名卓著的黑道枭雄牟梁都自叹弗如。 在她的运作下,歌厅和茶馆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很快便发展了好些个相关的服务 性产业。洗起钱来也就越来越得心应手。她的老练,她的果敢,她的冷静,她的 油滑,她的威仪,渐渐让牟梁都感到了害怕。他发现:自己身上的那些法宝,已 全让她学了去。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可是,他又舍不得放弃这个女人。他完全迷上了她。不只是因为她与自己越 来越相似的个性,更在于她的乖巧――她从不主动过问他的事。任何时候,都让 他觉得在她面前他仍是一个威风不倒、具有震慑力的男人。 为了能彻底占有并控制住她,他甚至与原来的夫人离了婚。从不在女人的事 上自寻烦恼的牟梁,为了这个符香香竟不惜甩掉了原来的那个温驯的结发之妻。 可令他恼怒的是:符香香口答应嫁给他,却迟迟不肯与他去办最后的合法手续。 说是要对他的忠贞再进行一番考验。等考验完全合格了,再与他走向结婚殿堂, 成为他的正式夫人。 牟梁拿她没有办法。他只有等待,小心翼翼地接受她的考验。 牟梁的那些手下,尤其是那些处在底层的小混混们,谁都知道:要想获得老 板的赏识与提拔,这位“夫人”的言论至关重要。她推荐过的人,没有一个不很 快就得到实惠的。 刘小兵很快便摸清了这个门道。他不禁有点感到受宠若惊,更有点莫名其妙。 自己一来便被委以重任,而且还守在这位比老板还厉害的夫人身边,做她的亲信。 可真是祖坟冒了青烟了。 他发现:这位夫人其实很容易相处。她喜欢讲笑话,喜欢撒娇,尤其是在老 板面前。她更喜欢别人给她讲笑话。听到乐处,容光焕发,魅力四射。那种神韵, 是任何一位正常男人都无法抗拒的。难怪不轻易对女人动真情的老板会对她如此 情深意厚,如此言听计从。 他发现:这位夫人常常在暗地里脉脉含情地注视着他。每当他与她四目相对, 她都会向他展开一个十分妩媚的微笑,就象对老板的笑一样。他想可能是自己年 轻斯文的长相、潇洒儒雅的气度吸引了她,不禁有点飘飘然。在她面前,胆子渐 渐大了起来,不再象刚来时那么畏首畏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