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鸭子 作者:丁新征 我上街了,大街上人来人往。 很好的天气,阳光射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24岁,单身,赋闲(无业),血气方刚。出发前我特意穿上了新买的红裤 头,老人们都说本命年这玩意辟邪。 据说在西方今天是个节日:情人节。 我单身,而你知道我正热血青春,所以我觉得孤独。张楚认为孤独的人是可 耻的,就算是吧,那又怎样? 有一个作家,说过一个心中没有仇恨的男人,绝对不可能深刻;一个心中缺 乏热爱的女人,绝对不可能美丽。 我是一个心中充满了仇恨的男人,干脆,说白了吧,我想说我是一个深刻的 男人。 我的仇恨无边无际。我恨得白了头发,我恨得甚至想干掉自个。我可能恨我 的楼上半夜里放音响蹦迪;我可能至今没有人把我当成人才委予重任;我可能恨 没有女人爱我爱的死去活来。我恨天恨地恨整个宇宙。 今天,我上街了,衣兜里揣上了我的全部财产(70块钱人民币)。我逛商场, 想买一条黑色领带。这多荒唐啊!你知道我压根就没有西装,咱不趁那个。 我买它是因为我买的是一件凶器。 没错。 我想用它勒住整个世界,可惜他太小了,所以我只能选择一根脖子。 我果然买到了,花去我20块钱,它柔韧而且结实,闪动着黑色的光泽。然后, 我上街了,在马路上伺机而动。 你可能看过太多风花雪月的故事了,你以为小丁我接下来一定会这么写:这 时,迎面过来一个女人。 错了,迎面过来一个男人。 他西装革履,扎一条花哨领带,但是他目不斜视,趾高气扬从我身旁一闪而 过。 接着……迎面过来一个女人,她花枝招展,丰乳肥臀,款款而来。(不好意 思) 我拦住了女人的去路,女人看了我一眼。 我说:“HELLOW. ” 女人笑了,说:“我认识你吗?” 我说:“NO. ” 女人似乎不满地说:“你英语很好?” 我说:“不,其实我只会说三句英语。” 女人说:“哦!?” 我把手插进裤兜,摸了摸那条黑色领带,我说:“你长的很像我的小学同学。” 你瞧,我多可耻,你知道这种泡妞的法子老土的要命。 女人咯咯地笑了,女人说:“你想泡我?别想了,你没那么多钱。” “可以这么说吧,但是……”沉吟片刻我接着说“我有钱的,如果我不正经, 我的钱几乎可以买个女明星。” 女人歪着头深邃地看着我。 我舔了舔嘴唇,故做镇静地说:“我有50块。” 女人咯咯的又笑了起来,眼里的风情更盛了。对我而言,女人眼中风情就好 象一把刀。 我低声说:“今天是情人节,我女朋友前几天刚把我甩了。我觉得寂寞,就 想勾引一个女人……” 女人问:“你想干什么?50块钱。” 我低下头,说:“陪我看场电影。” 女人想了想,说:“不行,今天我很忙。”然后女人姗姗而去。 这次我没有得逞。 但是我没有灰心,继续在大街上闲逛,伺机而动。 我一家商场接一家商场,一条马路接一条马路地闲逛着。今天城市的美女很 多,她们衣着光鲜,香风扑面,打扮的格外美丽,使我目不暇接。当然他们身边 一定会有一个男人,而这些男人看上去都比较有钱,这让很苦恼,因为我无从下 手。 我感觉到我被跟踪了,有一个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在我的身后若即若离。 我走进一家咖啡厅,坐下来要了一杯咖啡。我感觉到那个女人也进来了,门口的 光线突然之间暗了起来。我猛回头,看到她了,一个年轻的女人的身影立刻暴露 在我的视线之内。女人似乎并不惊慌,不紧不慢地向我款款走来。 我笑了,猎物自动送上门来啦。 女人径直走到我的身旁,然后在我的对面坐下。她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包香烟, 抽出一只点上。这个女人抽烟的样子帅极了,吐出一口烟,烟雾缭绕中冷眼把我 打量一番,然后单刀直入地开口发问,“200 ,干不干?” 我也点着一根香烟猛吸了一口,眯着眼睛我仔细将女人上下打量一番。“就 你?”我说我发誓我看到女人的眼中流露出了欲望,我当即决定用我手中的领带 勒住她的脖子。 女人说:“那再加两百,怎么样?跟我走吧。” 瞧瞧,我遇到什么事了!然而这让我感到得意,它证明了我是一个有魅力的 男人,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弥补我寒酸的不足。我喝了口咖啡然后慢条斯理地说: “我不是鸭子,你找错对象了。” 女人突然哈哈地笑了起来,她笑着说:“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我说 知道,咖啡厅嘛。女人笑的更欢了,她说你别装了,这里是鸭吧,全城的人都知 道。这让我大吃一惊,对此我居然一无所知。 我低下头想了想,说“你跟我走,如何?” 女人立刻警惕起来,飞快地说:“不行。”女人语气坚决,看来这绝无可能。 女人站起身,似乎极不耐烦,最后问了一句:“500 ,够高了吧,我这么年 轻!” 我仍然犹豫着,举棋不定。女人又看了我一眼,似乎颇为失望。等我做出最 终决定时女人已经走了,对她的离去我居然产生了小小的伤感。 走出那个鸭吧我仍然在大家上闲逛,目标没有出现,每个人都防守严密,我 全无机会。 华灯初上了,夜幕悄然来临。大街两旁的发廊以及宾馆周围逐渐出现了许多 绝色女子,她们三三两两在大街上走来走去。时不时有男人上前与她们搭腔,商 量价钱,一旦谈妥他们进入宾馆或者打的而去。每当一个绝色女子被人带走我的 心就会疼一下,我觉得她们应该被我带走这才合适。我也想带走那么一个两个, 可是我没有钱,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在我准备用所剩不多的钱慰劳一下自己的肚子时她再一次迎面而来,风姿卓 越。我笑了,这次是阴笑。 我热情地上前打了个招呼,我说:“嗨,美女,咱们又见面了。” 这个长的像我的小学同学的女人看了我一眼,然后说:“愿意陪你看电影的 女人还没找到?” 我说是的,今天情人节,你一个人我也一个人,咱们凑一凑就是两个人,彼 此都不会再孤单。说完我看着女人的眼睛,女人没有做声,仿佛若有所思。沉默 片刻后女人说:“你真的想找人陪你看场电影?”我说没错,不敢有太高要求。 女人的眼睛中流露出了犹豫的神色,似乎脑子里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最 后女人走近我,轻轻地揽住我的腰。她的手很软,很温暖,她用一种冰雪消融的 声音说:“我陪你,你不会再寂寞。” 我就要得逞了,很快,我的领带就可以勒住一根脖子。 “难道你不怕我是坏人吗?”我恶狠狠地问。 女人用懒洋洋几乎呻吟的声音说:“你是个坏人,但是你不会害我。” 我突然觉得她天使般美丽。 我也拥紧了她的腰肢。 我的仇恨顷刻间落花流水,无影无踪。 这一瞬间我变的肤浅起来。原来我的仇恨如此浅薄,脆弱得不堪一击。 立刻一个卖花的小姑娘来到我们身边,小姑娘说先生,给这位美丽的小姐买 朵玫瑰花吧。我满眼幸福地看了女人一眼,女人微笑,以示默许。我说多少钱一 只,小姑娘说20块一只,三只50,三朵代表我爱你。 我继续微笑着说那来一只吧。小姑娘似乎不满地面露嘲讽,女人看上去也颇 为失望。我明白,可是我如此寒酸,没有钱的人是装不得胖的,被泰森揍一拳也 不行。 一进屋我就从后面搂住了女人,女人轻声呻吟了一下就没了声息,放任我在 她身上肆无忌惮地抚摩不做抵抗。我迅速地将女人拔光,然后也将我拔的只剩那 条红色的小裤衩。我扑倒在女人光滑柔嫩的身体上,准备进入。 女人突然拦住我,她问我有没有准备套子。我说没有。女人快速拿过自己的 提包,从里面掏出一只套子扔给我让我带上。看来她是个老手。 我再次准备进入时女人咬着我的耳边用近乎呻吟的声音说:“今天我放假, 本来不打算接客的。既然你这么可怜,给你打半折优惠吧。” 一瞬间我惊呆了,突然间一泻千里,胯下那根雄壮的东西一下子软棉无力像 一根面条,兴致全无。 我从女人的身上爬下来,点了根烟,沉默不语。女人从背后搂住我说:“你 怎么了?是不是不行了?”我拨开女人的胳膊没有吱声,心情复杂。 女人沉下脸,面露不快。“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做小姐的,觉得我下贱,不 配跟你一起过情人节。”我说不是不是,我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你,现在小姐是为 数不多比较纯洁的职业。 小姐狐疑地盯着我,她说你这是在讽刺我,不要再假惺惺的,做小姐怎么了, 不偷不抢靠身体吃饭,我们拿的都是血汗钱。我说你说的对,我真的不是在讽刺 你,我他妈穷光蛋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人物,我凭什么看不起你。只是咱们把 欲望和金钱分开好不好,不带交换性质的,做爱就是做爱,纯粹是为了本能需要, 再牵扯进去别的东西就索然无味了。 小姐的唇边一点一点露出笑容,等到完全绽开我才发现是冷笑。小姐说你的 意思是不想给钱喽!我急忙辩解,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咱们今天只过情 人节,咱们的身份只是一对性欲高涨的男人和女人。 小姐低头想了想说你的意思就是不想付帐呗。我又慌忙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说 把欲望和金钱分开……也可以这么说,我没钱。最后一句声音小得连我自己都听 不清楚。 小姐说我已经给你五折优惠了,你还想怎么样。女人很坚决,看来不付帐是 不行了。我从兜里掏出仅剩的20块钱放在床上,我只有这么多,再多就没有了, 我说。 小姐瞥了那两张十圆钞票一眼,面露不屑地说:“20块钱?你以为这是买套 子呢!” 我立刻羞愧地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太 对不起我们的小姐了,这区区20块钱简直是对小姐的亵渎。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只好给她点颜色瞧瞧了。我重新凝聚那些业已散去的仇 恨,很快那些离我而去的仇恨再次如烟般悉数归来了。我掏出那条黑色领带,拿 在手里扯了扯,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老子没钱,你再逼我就勒死你。” 小姐轻蔑地笑了,轻描淡写地说:“你可以试试,我们敢一个人出来混会怕 了你这种小瘪三!”我立刻又泄气了,看她成竹在胸的样子我似乎不是她的对手, 说不定她练过。 小姐看了看我垂头丧气的样子,可能认定我真的没钱,突然低声说:“滚吧!” 我如释重放,满怀感激地望了望小姐,迅速穿好衣服快速走出房间,轻轻地带好 门,然后跑步下楼。 走出楼口我望见满天星斗,轻轻地吁出一口气。我忽然感到一片茫然,我要 到哪去啊,这里可是我的家呀,她凭什么让我滚? 我掏出钥匙打开屋门,看见小姐仍然赤身裸体坐在我的床上发呆。明白了这 里是我的地盘底气顿时足了许多,我扬声对小姐说:“对不起小姐,这里是我的 家,请你马上离开。” 小姐顿时惊慌起来,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鹿般楚楚可怜,她也明白过来这里 不是她的地盘了。慌忙穿好衣服,提起包匆忙出门。我很神气地目送小姐出门, 回头时发现她的胸罩拉下了。我捡起来快步跑下楼准备还给她,她还没有走远, 在楼下快步而行。 我喊了小姐一声:“喂,你拉下东西啦。”小姐在星光下转过头,警惕地望 着我一步步走近。 我突然觉得她这副神情极为熟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分沓而至。 小姐从我的手中接过胸罩再次离去,依然不至一词。我突然想起来她的名字 了,对了,她叫马小敏,没错,绝对是她。冲着她远去的身影马小敏我大喊一声: “马小敏。” 她的身子在夜色中抖了抖,缓缓回过头来,吃惊地望着我。 我飞也似的转身逃走,飞奔上楼,颤抖着双手打开门,然后砰一声关上,捂 着砰砰乱跳的心口我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天哪,她果然是我的小学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