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潘志垒的车开到电视台门口时,我正从“共沐云河”往台里走,看到车里除了 他和司机没有别人,慌乱的心稳定下来。 我为自己的紧张和多虑好笑。 汽车开出郊外,停到一片丛林边,司机知趣地走开。 我下车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对站在身后的潘志垒说:“潘叔,这倒是个缘木 求鱼的好地方。” 潘志垒笑着说:“西门,你好象对我有了成见。” 我淡淡一笑说:“不会的,怎么可能呢?” 潘志垒说:“看来我们缺少了解和沟通。今天约你出来,就是想好好和你谈谈。” 我说:“这也是我的目的。” 我和潘志垒的谈话从那封署着我名字的恐吓信开始。其实,那封信很简单,只 寥寥数行。 潘书记: 也许你已听说有人在市里举报你的事,坦率地说,我知道那盘录像带的下落。 如果你想要,你知道怎样才会拿走。 另:你跳窗子的动作不错。 西门虹 1998年5月4日 “你怎么看这封信?”我淡淡地问。 “如果我没判断错,市里那封信和这封信是同一个人所为。” “这两封信和我毫无关系,因为从第二封发信日期看,我还没有认出你,即便 是认出了,因为你和璇璇的关系,我也不会那样冒失。”我说。 “从第一封信的内容看,完全是举报人胡扯,目的是想给我造成巨大压力,然 后向他的第二封信屈服。我的事我最清楚,根本不存在受贿的问题。” “你这样肯定?这年头当官不受贿的可没几个。”我觉得好笑。 “我需要钱的时候要多少有多少,而且都是自己的。根本不需要别人送。 “你哪来的那么多钱,遗产还是街上拣的?”我忽然对他有了兴趣。 “真正有头脑的人何必去火里抓钱呢?我当了多年经贸局长,还没有自己的地 盘?你前几天拍片的那家建筑公司就是我的,那个老总只不过是个管家,我相信他, 因为他是我的亲表弟。” 我一听就怒火难奈,大声说:“那天安排我嫖娼和有人录像都是你一手策划的, 你想往死里毁我?” “嫖娼的事不是我安排的,不过我知道以后的确找了白忠。” “你和白忠熟吗?”我有些警觉。 “当然,他是故人之子。”潘志垒表情很暧昧。 “你这招太黑,如果璇璇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也会那么做吗?” “你干吗把这些事看得那么重,男人一生总免不了犯几次这样的错误。” “我和你不同,我失去尊严就无法活着,何况这是一个圈套?你最好别再害我, 我不吃这套。”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 “既然我们把话都挑明了,我也说说我的想法,我怎么会害你呢?我还想请你 帮忙呢!我想请你找出写这封信的人,因为从那句‘你跳窗子的动作不错’可以断 定,那天他肯定在场,说不定还真录了像。当时我有点慌乱,具体情况记不清了。” “原来你的胆子并不大。”我讥笑着说。 “我考虑的不光我自己,还有我的家庭,因为我关系到她们的幸福。” “这些年你给过她们幸福吗?不要把话说得太漂亮,你担心的是丢官免职受审 查,最后被人揭了老底,落个狗咬尿泡一场空。”我冷冷地说。 “太多的教训告诉我,其实有些人是毁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的,然后墙倒众人 推,最后真相大白,这是共产党的绝招。”潘志垒的眼神恶毒起来。 “你现在收手或许还来得及,何必到最后不可收拾呢?” “晚了,中央决心大,下面风声紧,我现在是四面楚歌,这已经不是预感了。” “你给我说了这么多,不怕我告发你?”我挑衅般地说。 “璇璇很爱你,你对她也不错,你再浑也不至于胳膊肘朝外拐,我只所以告诉 你很多事,证明两点,一是我的坦诚,二是对你的信任。” “坦诚是基于正直的人格之上的,如果只有邪恶,坦诚还有什么意义?”潘志 垒不说话,眯起眼睛看着前方那片郁郁葱葱的丛林叹了口气,似乎许多感慨。 或许我能理解他此刻的感受。 人生下来并不是邪恶的,有的人在邪恶面前后悔过,有的人却用更大的邪恶掩 盖邪恶。 我想,如果一个人能有几次后悔的机会,说不定也是幸运的。 此刻,潘志垒心里想些什么呢? “我和璇璇谈了你俩的事,她丝毫不掩饰对你 的感情,考虑到你家不在本市,昨天我给你们买了一套房子,一个星期之内会有人 把结婚需要的东西置办齐全,当然,如果你们不那么快结婚,也可以搬到一起去住, 我……我不反对。”潘志垒的语调突然轻柔下来,也有些沧桑。 “你的馈赠和帮助总是不合适宜,我不能接受。”我笑着说。 “你错了西门,人在欲望膨胀的时候只顾暴敛钱财,甚至不想它们以后的用途。 我这辈子连嫡子都没有,死后也带不走,之所以买这套房子是怕万一有那么一天, 什么东西都充了公,你龚姨还可以有个容身的地方,人嘛,情归情,义归义,毕竟 我们夫妻一场。” 潘志垒拿出一串钥匙放到我的手上,又说,“房子户主写得你的名字。” 听他一番话,我不觉有些心动,又感觉他还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蛀虫,就软了 口风说:“钥匙先在我这里存着,适当时候我会拿出来的。” 潘志垒当然明白适当时候是指的什么,拍了拍我的肩膀,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