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 1997年12月4日 最近天冷,她穿得少,今天一上班就发现她有些伤风的症状。没人时,我们闲 谈。她说她的鼻子最怕着凉,问我治法,仿佛我是医生。后来我就抽空回了趟家, 查了医书,抄了两条写在信纸上。我有一套适合自己的保健功法,是根据传统按摩 导引方法“自编”的,平时常练。下午无人时,我把信纸交给了她,又选了那套功 法里的两个小功法教给了她,并告诉她,这两个小功法对防治感冒有一定效果,可 以经常练习。 现在,我的行动已经严格地局限在“普通朋友”之内,不敢越雷池一步。 1997年12月5日 现在天黑得早,我们的屋子又有楼群挡着,下午就需要开灯。这几天灯头坏了, 我看到她整天忙着写东西,今天就特意起个早到单位把灯修好了。她知道我近来无 事可做,不需要灯,也知道是我修的——我们屋里除了我俩,别人都不会在意灯的 有无。那么,她是否能领会我的心意呢? 上午去了一趟股票大厅,无意中在那里遇见了“张颖”——就是我认为是个卖 淫女的那个“小姐”,她也在那里。她先看见我,和我点头,我起初没看清是谁, 只机械地点了头,就挤到里边去了。过后才反应出来是她。这次她的化妆似乎素淡 了一些。是偶尔来看看,还是不在酒店、改邪归正了?我还记得她的家在江东住, 一个人,但名字肯定是假的。我出来时,没注意她还在不在。 下午,戴晓均(“我”儿时的伙伴——编者)传我,让我陪他去打保龄球。我 去了。第一次玩,很感兴趣。就想,要是能和润兰你一起玩这个,该多好! 1997年12月6日 今天上午请了假,在郊区给师爷举行立碑仪式,师傅师兄弟们都去了。中午在 饭店聚餐时,“王兰”传我。回了。她寒暄了一下,就告诉我,她的“伙伴们”要 去外地(指到外地酒店去继续做“小姐”),她想跟着去,问我好不好。我就回答 她,还是不去的好,虽然挣钱多,但不好,不要和那些人参与了。她说再考虑一下, 又简单说了两句,就挂了。 1997年12月7日 昨宵,梦与兰交,笔墨难状,秽不可堪。及醒,悟梦中情境,知吾之心猿,亦 专注于斯事。然,未敢昭然以明者,碍乎颜面。得无伊人之清高不苟,足令色人裹 足乎? 1997年12月8日 今天,刘强开会重申了“劳动纪律”问题。我反倒高兴。现在,我每天晚上只 按BP机的内容记录下当天的行情,每个星期计算分析一次。这就减轻了那些繁重的 “日常劳动”。这样,我下午就不用特意回家了,既遵守了“劳动纪律”,每天又 可以和她一直“混”到下午4点。 可开会归开会,有些人——如赵林等——还是我行我素,刘强也不管。但开会 总是好事:平时,别人都走了,我们要是这样“干靠”,会被人说闲话;现在,有 规定在,我们可以以“顺民”的姿态,名正言顺地坐下来,共同守候一段美好的时 光。 处里原来只有一部电话,放在小餐厅里,那里是距刘强最近的“公共房间”。 后来又添了两部。有一部本来是安在厅里的,被我接了线扯进我们屋,放在靠墙的 金柜上,离她很近。这是我们办电话委托之前的事,由此我们受益非浅。 那之后,我就可以经常看着她站在那儿打电话了。她站着打电话的姿态很优美。 也许她知道我在注视她,就常把背面对着我。无人时,我就目不转睛地看她的背影。 现在,她穿着长靴、短外衣,青春气息很浓,蛮有现代风格的。我十分欣赏她的这 身打扮,那样子实在迷人,只是我不太喜欢她靴子的高跟。 1997年12月9日 今天上午,只有这屋和郝姐那屋有人。我就特意出去买回两袋瓜子儿,送那屋 一袋,本屋留一袋。这样,润兰就不用去那边了,就可以留下来多和我多待一会儿 了。 中午,处里全体同事在“小江南”(酒店——编者)聚餐。 人很散乱。好久没和她到这种场所了,本该痛快地唱一次,可正赶上嗓子不舒 服,又不想在人多的场合里表现,就只唱了《为了爱,梦一生》和《饿狼传说》。 前一首刚学会不久,发挥得不好,但唱得认真、投入。不知怎么,唱那歌时,我很 激动,差一点就要“声泪俱下”。那后一首是前一段心情低落时学的,与现在的心 情并不吻合,而且它的内容略带色情(?),不该唱,可不知怎么就点了。另外, 我还点了几个我喜欢的劲歌的演唱版——《让我一次爱个够》、《只想一生跟你走》、 《等你等到我心痛》,我想让润兰和我共同欣赏它们,但可惜,碟里没有那些歌。 她唱了一首名叫《我只在乎你》的歌,很新颖,很动听——至少对我来说是这 样。如果不自量力的话,我猜想这歌是她为我唱的。因为当时坐在附近的男人只有 我和小孙,其他的男人都还在那边桌上推杯换盏,胡侃海吹,并不注意我们这边的 事。 后来我向她询问后,才知道这首歌是邓丽君唱的,是很流行的。可我从没听过。 看来,我是孤陋寡闻的,我没听过的好歌一定还不少。 这歌真好,我极喜欢、极想学会它。 “我只在乎你!” 1997年12月10日 我们处的办公室是临时借用外单位的房子,机关大楼那边有新楼还没盖成。这 些天供热不足,大伙都喊冷,都找借口出去,刘强就同意买了电热器,每屋一个。 我屋的就放在王姐的旁边,只有那儿有个空地。这个位置离我和王姐近,离润兰最 远。润兰便常常于“工作之余”到这边来“烤火”。她有时蹲在那儿,有时搬了椅 子坐在那儿,离我很近。她常在别人不在时过来一边“烤火”,一边和我低声说话。 我的感受里便添了许多亲密。 前两天,我们大伙儿坐在郝姐那屋闲聊时,润兰说起这几天正在看的连续剧 《东边日出西边雨》,我没看,参言不上,回来当晚就把原来看的停了,改看这个 剧了。今天,和她、王姐一起闲聊时,得知她昨天有事没看成,就绘声绘色地把昨 天的内容给她讲了一遍。这个话题让我比较轻松,所以讲得还算生动。 昨天有个基层的朋友给我送来三袋上等大米。我就准备自留一袋,给岳父家一 袋,再送给她一袋。但我很犯愁跟她说。下午,只有我俩在,机会很好,却不敢启 齿。直到要走了,才鼓足勇气,对她说了。她说家里有,推辞不要——这是我预料 到的——我固执地告诉她,明天下午给她送到家。 索取难,付出也难。 1997年12月11日 下午,她在处里时,我回了家。等到2点,传她:“王女士说,她三点钟把东西 送到你家,望你接受她的好意。”没留电话号。我猜想她没离开处里,因为今天她 手头有工作要做。 2点30分,如前又传了一遍。然后,雇了脚夫,拉了东西,来到她家附近。 明明记得是靠黄山路第四幢楼的三单元三楼左门,但这幢楼的院子的大门前却 有个水果店,而记忆中她家院门前是没有水果店的。 她的家我只来过一次。那是在去年,好像也是这个季节,单位里分东西,天黑 了才挨家送,我和冬子给她送的,很匆忙,印象不深。 但那个水果店在我的记忆里确实没有。 进院子里打听,都说不知道;问水果店的人,更不清楚。 不能久等:收了东西后,她会告诉丈夫是单位分的,但这时候我一个人来送, 与那位先生撞见了,就说不清;我不想给她带来麻烦。 不是这一幢,就是前一幢。两幢楼的外形一模一样。也许我记混了,是前一幢! 昨天跟她说时,她推拒了。不想再问她。心想:就放到那儿吧,不管对不对, 碰碰运气。如果对,则我的心意没白费,起码她看见了;如果不对,就算是捐给慈 善会了,算是积了点“功德”,“备不住”就感动了上帝什么的。于是,就让脚夫 扛到那前幢楼的那家的门前了。 回来的路上,还是犹疑不定:即使地点对,也不能在那门前放得太久。就传她: “王女士说,她把东西放到靠黄山路的第三个楼的第三单元的三楼了。”这个传呼 有点像绕口令,怕传错了,就又传了一遍。 4点多,正在学校门前等孩子,她传我,一看是她家的号,马上找公电回了。 “喂!”我说。 “喂?”她说。 我说:“是我。孩子在家吗?”我实际在问她丈夫是否在家。我问得多余:那 位在家,她还敢传我吗? 她说:“没有。你,怎么回事呀?”——但不是责问。那语气里带着笑意,很 柔和,尤其最后那个“呀”字特别生动。 我说:“没怎么回事。”我的回答很含糊,因为我确实不知道她的意思,又不 想直问。 “那就算了。”她轻轻地说。语气虽然轻柔,但我猛然猜到,她一定是没看见 东西!不知道她是失望还是感到被捉弄了,电话里看不见表情。但,她不该不信任 我。 可能是放错了!我急忙解释:“东西放在靠黄山路的第三个楼的第三单元的三 楼了。”真拗口! 她便说:“不——对。”那声音拉着拖腔,甜甜的。 看来真的放错了。我急忙说:“那你看看去。” 她还要说什么。因这时我一眼瞥见孩子已从校门出来了,站在那边人群中正找 我呢,就急忙对她说:“完了再说吧,孩子出来了。”就挂了。 接了孩子回家后,想了想,给她去了电话。她说她去看了,“东西没了”。我 说:“问没问?”她说:“谁能承认哪?”我就说:“没就没吧,反正也不是什么 好东西。”马上,我又笑着补充一句:“只要你别把好意当成恶意就行了。”我听 见她在那边也笑。她笑得自然、友好,那不是装出来的。 但她最后还是轻柔地、娇嗔地丢了一句:“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尽管轻柔, 尽管婉转,可这话让我听了还是有些刺耳。 只要我的情谊能让她知道,怎样的付出都值得。 1997年12月12日 尽管我不相信她真的会不理我,但因她昨天说过“不理你了”,今天又见她始 终没主动和我搭讪,我就觉得她冷淡我了,心里便有些不自在,便莫名其妙地坐不 住了,午饭一结束就离开了单位。我走的时候,她坐在那儿正准备摆扑克,我真想 象“李玉和”那样庄重地说声“我——走了!”然后大踏步走出门去。但要是真的 那样做,别人就真的会当我是精神不正常了。虽然没说,但当时我的脚步确实走出 了坚定,走出了大义凛然。 “修正”《红楼梦》诗句为证: 走出理欲无双地,打破情笼第一关。 1997年12月14日 今天星期日,休息。 孩子在他爷奶那边,妻子一大早就去上课了。 一旦有了休闲的时间,思想便没了自由。每当这种时候,便不自觉地发生了下 面的情形—— 早上醒来,脑子里首先出现的,便是“罗润兰”这三个字。吃饭时、读书时、 写字时、做家务时,这三个字总象就在嘴边,呼之欲出。整天心中时时默念的,也 无非就是这三个字。 这是三个极普通的字,可一旦组合在一起,就变得极高贵、极神圣,就有了无 穷的魅力。我想起台湾现代派诗人纪弦的《你的名字》: 用了世界上最轻最轻的声音, 轻轻地唤你的名字每夜每夜。 …… 如日,如星,你的名字。 如灯,如钻石,你的名字。 如缤纷的火花,如闪电,你的名字。 如原始深林的燃烧,你的名字。 …… 这诗用来描述我此时的感受,再贴切不过了。可惜我写不出这样好的诗。 看来,真正“邪魔附体”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但我喜欢这个“邪魔”, 我爱这个“邪魔”。她教我充实,教我幻想,教我有梦。 1997年12月17日 如我所料,她并未真正不理我。大米的事,我们谁也没再提。我们照旧说话、 “变色”……一如既往。 下午,正在武馆里练功,她传我,是单位的号。天很冷,连汗也没顾得上擦, 披上外衣就跑出去打公用电话。她问我“东宾”“现在买行不”,估计她刚刚用电 话察看了行情,还想再买点。我回答说,现在“东宾”已经呈现了一点价低量缩的 姿态,基本上是在底部了,买点是可以的,不过这股的股性太慢,建议她买些更好 的。我还告诉她,临近年末了,要留心股指的点位,注意“政策底”和“空头陷阱”, 选好最佳时机。因我使用了一些术语,不知她能否听懂。后来,我听她说话的语气 有些异常,就断定她的附近一定来人了,就没再多说——我们仍是“相知”的。 1997年12月18日 这个月的任务照例摊给了个人,我轻松地完成了,手中尚有“筹码”。早8点2 0分传她:“如果你的任务有困难,请和我说。”署名没用“王女士”,而用了真名, 因为我推测这个时间她已出了家门,正走在路上。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果然,我到单位时,她也到了。有别人在场,我们都没说什么。待到无人时问 她,她说:“没事儿。” 她是个很要强的人,能力又不比我低,我不该担心的。 学朝语的计划看来要落空。我发现,朝语的语法、词汇虽然不难,但其发音却 不是容易自学的,必须有人教才行。不敢劳她大驾,因为她不会让我有这种特殊的 机会和她接近。 不学也罢。其实学朝语的目的,无非就是要借机和她增进一些了解,多一份共 性,多一分相知,少一点差异。而这些,通过其他途径也能达到。 1997年12月19日 今天,快下班时,与她和王姐打了一场“黑A”,玩得很愉快。 这一阵麻将还是经常搓,而且经常由刘强组织。如果人手够,刘强就喊我下棋, 这样,我就不至于“脱离群众”了。“劳动纪律”在刘强那儿经常是点到为止,经 常是上午说了,下午他就领头“破坏”。他的这种领导风格,“群众”很欢迎,都 习以为常了。 健身运动的效果很好。虽然梦还不断,但失眠得到了明显的控制,精神状态也 好多了。 今天我问她:“我教你的小功法,效果怎么样?”她说“还行”,还在练,但 就是“总没时间”。我就笑她“偷懒”,劝她坚持下去。 我的“东宾”还捂在手里。前两天大势虽有攀升,可个股差异很大。“唐钢” 和“双环”等股,都有较大升幅。而“东宾”这类低价股,却动作迟缓,仍显得较 弱。我相信它总有一天会“红杏出墙”的,但从资金周转的角度考虑,买它是个失 误。想到因此连累了她,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以后一定“少说多练”,没看准的不 说。 1997年12月20日 那天冒汗出去打电话伤了风,咳嗽和鼻塞今天都较重。以往的身体没有这么弱, 现在是怎么了? 我的病状,她看在眼里,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句:“感冒啦?”并不是很关心。 我就觉得她对我不好,不理想,没有我对她那样好。好在我的不满总是瞬间即逝的, 只要她稍有笑容,我便忘了她的“坏处”。我是不是贱骨头?罗润兰啊,你能不能 让我的心理平衡一点?难道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吗? 1997年12月21日 前一段时间,没事的时候,她经常在屋里轻声哼唱《祝你平安》。记得在江东 和釜山美食城,她都唱过这首歌。她是否在表达内心的祝福?这祝福如果是给予我 的,我该欣然接受,并由衷地感谢她。 上个星期电视里的“每周一歌”,唱的是新歌《祝福你一生》,我很爱听,就 用录放机录了下来每天学唱。今天反复唱了几遍给她,算是还礼。这歌的词儿写得 真好:“怎么能明白,花易开心难改,该把往事何处埋……祝福我的人,我祝福你 一生,不论我们明天会不会相逢;祝福我的人,我祝福你一生,既然我们真爱过就 是永恒。” 可惜不知我们算不算是真爱过。 这一段她的态度若即若离。也许是由于我对她的态度太在意,太敏感,太吹毛 求疵,才会总觉得她看似友好的外表下,潜藏着一份矜持。这份矜持经常让我困惑, 折磨我,煎熬我。 我现在无法说清我到底喜爱她什么,她究竟有哪些地方值得我为她付出这么多 情感和时间?我真希望自己能放弃这段缠绵,自己解脱出来。可我不能。我不能不 热恋她,我也就不能摆脱这被折磨、被煎熬的境地。我只想,我怎样做才能得到她 的心呢? 有时心里极不平衡。甚至想,那次来我家时,为什么那么一本正经?为什么浪 费时间玩什么电子游戏?我应该把她抱到床上去,到床上去尽情表达我的柔情蜜意, 到床上去,让她真切感受我的温存体贴和一往情深。但我没那样做。之所以没做, 不是我不想,是因为我真爱她。我要得到的,不是一种苟合,而是一个人的心,是 一份永久的默契与承诺。但是,我真弄不懂,她是否能象我一样,热衷于这份真情? 她是否能理解我呢? 我不是柳下惠,不能“坐怀不乱”。假设她对我有所表达,或者让我很确实地 感受到了她的真情,我会“奋不顾身”地“牺牲”我自己。 也许这个假设永远都是“雾里看花”,是梦幻,但毕竟还有一个美丽的梦存在。 也许这条路充满荆棘,但我也一定要走下去,因为她是我的光明,是我的理想,是 我生命中的太阳。 忘记了谁说的话:“不求天长地久,但愿曾经拥有。”这是一种洒脱的现代观 念,因为“只要我们真爱过就是永恒”。可是,我很悲哀:我还未“曾经拥有”, 我连这个最初级的层次或境界都未达到。 1997年12月22日 今天我听见她唱《吻和泪》:“……熊熊火中我是一只飞蛾,永远不后悔。” 这歌该由我来唱,因为,我就是那只飞蛾,正在扑火。 几乎每天她都要坐到我的前面来,背对着我“烤火”。虽然背对着我,没有看 我,可我们的交谈是连绵不断的。在这种距离下,谈话的声音更轻微,而且因为她 没看着我说话,我的思路就没有障碍,谈话的时候就轻松多了。她背对着我,也许 有她的用意:即使有人来,我们马上终止交谈,也不会尴尬。 可今天我有点尴尬。我的鼻塞比昨天明显了,说话的语音就闷闷的,不像平时 那样悦耳动听。不想让她听见,可又不能不和她说话。她似乎并不在意,仍然轻声 地、不紧不慢地、时断时续地与我交谈,可我自己却觉得不自在,真想“逃”回家 去,可又舍不得这种和她“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这种感觉,既幸福又恐慌。 1997年12月23日 感冒已经好了。这么快,我想那是精神的力量所使然。 她过来“烤火”, 总是选择别人不在的时候。我喜欢那种氛围。即使我们不说 话,只是处于那种温情的态势中,我也会感到无比的温馨、惬意。我觉得那“火” 是信任之火,是友情之火,它一直燃烧到我俩的内心。每当这时,我就希望灵魂真 的存在,让我的灵魂去拥抱她的灵魂,去让她感受我心灵的震颤。 刚毕业那阵儿,每年的这个时候,同学之间就要互赠明信片问候一下。好几年 没写了。今天顺路买了一张很精美的明信片回来,把汪国真的一首诗抄录在上面: 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不是最长的却是最灿烂的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不是最丰富的却是最 无暇的 明信片上既没写地址,又没写姓名。我不知道她的地址怎样写,即使知道了, 也不能邮。我想自己收藏着,算是替她保存着一件送给她的礼物吧。 1997年12月24日 我的话她还是很听的。那天看见她摆扑克,就问她:“怎么没看过你织毛衣?”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织不好。”我就说:“慢慢学呗。”她可能就记在心里了。 这两天就看见她拿了毛线在那里织,问她给谁织的,她说是“给孩子”。这样,她 坐在这里的时间就更多了,轻易也不动弹。后来我看她织的时间太久了,就说: “适当也得活动活动——这活挺累。” 回忆常常像幽灵一样悄悄地爬过来,使我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沉思。前一阶段, 就是她故意表现出拒我于千里之外的那一段,我的心情最糟糕,我感到自己被抛弃 了,我一切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我就有了被欺辱、被愚弄的感觉,当时我曾对她 有过很强的怨恨。我曾冷淡她,给她脸色看,但也付出了代价——那种近乎于“煽 情”的娇滴滴的“许哥呀~~!”,我再也没有听到过。现在有些后悔,怅然若失。 我希望我俩之间不要隔阂,一切如前。 在那段僵持的日子里,屋里只剩下我俩时,我曾用猥亵的目光看她。我想看她 衣服里面的东西,想象着把手伸进去摸捏她一下是一种什么感觉。当时我想:对这 种没感情的动物,就该用玩弄的态度对付她;她是个水性杨花,以前那样敬神般地 敬重她,是个大错,她不值。 但后来由于她态度的缓和,尤其是挽留我的事,还是感动了我,也就让爱的火 焰重新(?)燃烧起来,压倒了一切怨恨。 我明白了:她对我不是没有感情,而只是受制于现实和观念。她脑子里始终有 那“几大障碍”束缚着。也许比较之下,她更倾向于家庭。 当年安勇对她穷追不舍,最后成功了。但他的成功仅仅是形式上的,他并没有 得到润兰的心,因为他们不是知音。和我比,安勇唯一可以自豪的就是年轻。但是, 他懂得怎样让一个女人快乐吗?他懂得女人的需求、女人的欲望吗?他懂得如何体 贴、关心和理解他所“爱”的女人吗? 我懂。我相信如果是我,我会让罗润兰从肉体到精神获得极大的满足,我会带 她到天堂的。 不可否认,我渴望与她的关系更进一步发展,渴望与她作爱。但我不会这样一 厢情愿地去爱,不会那样报复性地去爱。我需要她的配合,需要她的许可,需要她 的奉献,需要她的承诺,我需要一种完美的爱。 1997年12月25日 今天是圣诞节。下午处里无人,猜她可能已经回家,忍不住想给她去个电话, 再听听她的声音,感觉一下她的存在。 往物资局去电话找“安师傅”。我故意把声音变得很粗,让对方听不出来是我。 一个女的接了,去喊安勇。安勇来接。我未说话,就挂断了。确定了他没回家,马 上拨打2713314。她接了。 “喂~~?”那种温文而雅的声音,那种令我心动魂销的感觉。 “哎,是我。” “啊,”声音有些低弱,似乎在窃笑,“有什么事吗?”她轻声地问,那语气 里饱含了太多的蜜意柔情和难以言表的意味。 “没,没事。”我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我想说……” 其实我想说:“我爱你!” 但没说出来。我总是太含蓄,含蓄得像个懦夫。 “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好像有个事儿……哎呀想不起来了!”我敷衍着,想 找借口,又想用轻松的语言掩盖局促,但我知道这些临时凑合起来的语句很俗、很 零乱,一点也不雅致。 “是吗?”她笑了,我想她心中明白我的意思,但她转了话题,“嗳!周姐怎 么知道你的股票机?” “噢,那天我打那个电话,她看见了——我不跟你说过嘛——她问我两次,我 说准备要办,后来就告诉她办了。”我说的“办”,是指交钱办理BP 机的股票信息 手续。 看来她还算关心我,我又有了一种亲密感。我们之间有着许多“小秘密”,股 票机就是其中之一。我的BP机换成股票专用机是年前的事。为了避免是非,除了她, 我谁也没告诉。她也明白我不愿意给别人知道。周丽芬那天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我这 种机器是专用机,是查看行情用的,就问我,我说是,但还没办手续,后来她又问 我,我就觉得没太大必要瞒她了,就告诉她已经办了。也许,润兰听周说了,就怕 我以为是她泄漏了“机密”,才特意澄清自己。可怎么说,都说明我的事她是放在 了心上的。 挂上电话时,我觉得自己很无聊。我是个“色大胆小”之人,是个缺乏勇气、 缺乏自信、缺乏果断、缺乏才气的无用之人——想说的话,一句也没说出。 她没说过不让我往她家里打电话,看来她对我相当宽容和信任。 在屋里转了两圈。总觉得还是要和她说点什么。于是又拿起了电话。 “喂?”她问。 我没再自报家门,而是直接进入主题,听起来就像一篇讲话没有开场白:“哎, 你家的这个号我早就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这很简单,物资局那个屋里墙上贴着哪!我去过。” “……” “好了,没事儿了。” 挂断。在屋里又转了两圈,随口唱起“想说爱你却不是很容易的事”。 怎么扯起电话号这事儿?我自己都不解。要告诉她“我不是存心骚扰你,今天 是个例外”吗?要对她说“我一直在关注你,已经很久了”吗?我不确定。 她会怎样看待这个电话呢?现代的通讯设备使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了,我觉 得她好像就在身边,我可以随时和她悄悄地谈些什么,没有人会听见。她的声音是 那样的吸引我,以至于我就像一个贪杯的人,一旦入座,便一发而不可收了。 心里还是烦躁。总该明确地说点什么吧? 电话,第三次的电话,打给她! 稍迟了片刻,她接了。也许她正有些事做,离得远,这个电话真的给她带来一 点小麻烦。 “总是打电话,是不是有点烦人?”我说——不是她说。说这话时,我的语气 装得很轻松。 “可不是咋的,真是烦人!”她“烦人”两字说得非常轻快,字里行间洋溢着 娇嗔,不是埋怨。听起来就像王朔笔下的调侃。 她并没说以后别再打了。看来她今天心情好,给的面子也足。 “今天有空吗?”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弄出这么意味深长的一句。 她似乎很敏感,马上说:“没空。晚上过节呢。” 我说的是“今天”,她说的是“晚上”。她的防守做得很好,她该去当足球守 门员。 我笑着说:“还过节哪?” “天天过。”她也笑嘻嘻地说。 我虽不希望她如此说,却喜欢这种轻松明快的谈话气氛。 下边我又没了词儿,简单说了点什么就赶紧挂断。这情形又好像电影里被追赶 的刺客,虚晃了两枪,慌忙溜掉。 挂上电话,才意识到现在只能遥祝她“圣诞快乐”了。想把祝福的话传进她的 BP机里。但“圣诞快乐”这四个字适用于那些浪漫的年轻人,不适用于我。就想起 汪国真的那首《很想》:很想把我的祝福给你当冬日来临的时候但愿那是一盆炭火 带给你生命的亮丽 这诗很实用,但字太多,容易误传,又容易让她以为我在卖弄文彩,就干脆简 单地传了她几个字:“许铭祝你节日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