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杂志社的编辑们传看着手里的广告宣传画,某著名国画大师的作品,一整套的 图片,精美如同出版的画册。有人低低称赞了一句:“真不错。”又有老编辑调侃 :“能住上才算真的不错。”引起一片轻轻的哄笑声。忆玮将图片放在一边,又有 些疑惑的翻了翻手边的几本同类的杂志,抬眸看了一眼费邺章。 散会的时候费邺章喊住她,靠在椅背上,对她一抬眉眼:“丫头,对我有话说 么?还是有些不满?” 她尴尬的笑了笑:“怎么会?” 费邺章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俯身对她说:“我并不是狷狂清高的名士。 现在这个世界,牺牲折损一些东西,可以省很多气力。” 她点头表示理解,一言不发,其实也确实不知道说什么。多几页广告并没有关 系,反正乍一看还像是名画欣赏。只是恼恨自己心底存着的小小想法,陆少俭独独 找上了这本杂志,这是表示什么?挑衅,或者别的?随手一拖,椅子在地板上滑出 了尖锐至极的一声声响。她有些不好意思,和费邺章一起离开会议室。 “过几天和嘉业公司的人一起吃饭,要不要一起来?”其实杂志社并不算人丁 兴旺,一帮人全去也凑不满一桌。 忆玮想都不想的摇了摇头:“不了,今天和王老通了电话,我这几天会去找他。 把已经整理出的一部分讲稿给他看看,我怕来不及。” 不知是谁在院子里的大水缸里放上了一只嫩黄色的玩具小鸭,绿叶映衬之中, 嫩嫩的一团,颇添了几分童趣。 他半打趣儿的问她:“真的不去?” 忆玮低着头走路,顺口就说:“老费,你废话还真忒多。” 老费是同事之间提起主编的行话,本就有几分开玩笑的意思,意在讽刺主编的 少年老成。忆玮顺口说了出来,反应过来,才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他却站住了,似笑非笑,因为是在阳光下站着,眉目清晰俊朗:“丫头,没大 没小。” 她也站住,笑得生机勃勃,“你以为我不敢去么? “我只是好奇,你们是什么关系?” 再亲密的关系,只怕现在也已经断得干干净净了吧?可能像是被激怒了的小孩, 连带着迁怒起旁人,于是恶声恶气:“前男友,现在冤家路窄。” 费邺章一愣,哈哈大笑:“难怪。他可不像你这样孩子气。” 其实没什么,对方请客的是广告部的几个人。吃得也是斯斯文文。互相敬酒的 次数寥寥无几,反倒可以放开了吃,这很合忆玮的胃口。只不过在喝汤的时候听到 费邺章问小陈:“你们陆总最近在忙什么?” 都是一干年轻人,说话并不拘束,小陈笑嘻嘻的说:“陆总啊……陪女朋友吧。 他不大爱应酬,一般也都推给下面的人做。” 忆玮再给自己盛了一碗,低了低头,却发现实在避不过身旁男子的目光,郁郁 的放下了碗,稍微有些不悦。有人上洗手间,稍稍有些混乱,费邺章凑近了忆玮耳 边,低声说:“你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她皱皱眉,知道他在看玩笑,绞尽了脑汁想着怎么还击,却发现门又被推开了。 来的人这样面熟,以至于她呆呆的抬起头,毫不设防的望进他的眼睛。 她和费邺章还维持着颇为亲密的私语姿势,陆少俭却笑得更加温和淡然:“真 不巧,赶了两场,过来敬敬各位。”他转开目光,先向费邺章点了点头。又举了杯, 一个个的敬酒。走到了费邺章身侧,轻轻碰了碰,叮咚的脆响,简单的说了句: “合作愉快。” 轮到自己了,忆玮浑身不舒服,刚想站起来,却被他轻轻伸出手按住肩,语气 温柔:“坐着就行。”忆玮一下子有些发懵,一只手还拿着杯子,另一只手轻轻抚 上了唇,“嗯”了一声。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微微一凛,径自干了半杯,走向下一个人。 一圈敬下来,他连菜都没吃一口,就匆匆离去。有人说了句:“你们陆总酒品 不错啊。” 忆玮嘴角微微一勾,心想就这人也能叫做酒品不错?以前在大学同学聚会,他 明推暗拉,总是把自己当挡箭牌,高深莫测的看着自己喝醉出丑。现在果然换了一 副面孔,连转身都镇定沉着。 吃完就散了,她又回了趟杂志社,取了些资料。坐在车子里看看时间,因为喝 了些酒,又晚了,昏沉的有些瞌睡。 忆玮走到门口,才拿出钥匙,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门还开着一条小缝,隐约透 出了淡淡灯光。她心里一惊,难道自己这样粗心,早上离开的时候门和灯都没有关 上?又怕有贼,忍不住就掏出手机,想打电话求助,转念一想,自己确实又常常迷 糊得忘这忘那,万一乌龙一场,倒是真丢脸。于是大着胆子推开了门。 她长长嘘了口气,是厨房的灯开着。大概是早上黑灯瞎火找面包的时候忘关了。 在玄关把客厅的大灯打开,顿时惊骇得说不出话来,自己那个半新不旧的沙发 上蜷着一个男人,半条腿还耷拉在地上,显得分外修长。侧脸向着沙发里边,像是 睡死了一般。一屋子的酒气,忆玮立刻知道他是喝多了,醉得起不了身,走到他身 边,蹲下,摇摇他肩膀。 陆少俭颇为孩子气的甩开了她的手。她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男人,一时间不知 如何是好。于是走进厨房去给他倒水,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样说来,这个人果 然还是背着她搞了一把钥匙。估计这次醉得七晕八素,于是自然而然的忘了。 她连水都不倒了,又转回他面前,半蹲着,看着他凌乱的头发,模模糊糊露出 了的挺直鼻梁。稍微一犹豫,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他难得这样子,像是 怕疼,微微缩了缩头。 黎忆玮一屁股坐在地上,将脸埋在了双膝之间。又一点点抬起头去看离自己近 在咫尺的男人。她一直是直脾气,吵完之后后转眼就忘。而陆少俭不像她这样,她 几次追着他问:“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他想了半天,慢悠悠的说:“与天斗,其乐无穷。” 小斗可以怡情,可是他们这样无休止的斗,终于还是倦怠了下去。如今他这样 若有若无的举动,就算是酒后的真情泄露,她竟一点点的起了尴尬的心思,分明还 有浅浅的眷恋。 忆玮站起来,想把他弄到房间去,才碰到他的肩膀,门口响起了清晰的敲门声。 李泽雯毫不客气,连招呼都没有打,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沙发上 :“我来带他走。” 忆玮回头看了陆少俭一眼,沉默了几秒。 她的语气更加明确:“我来带男朋友走。” 忆玮轻松的笑笑:“噢。我正好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她看着李泽雯把他搀扶着往下走,明智的没有上去帮忙。陆少俭半靠着她,像 是热恋中的爱人相拥。 最后无力的关上门,才觉得混乱,这两个不速之客,真是什么跟什么啊! 房间是淡淡的米白色,柔和舒雅,陆少俭很久没醉得这样厉害,一时间竟分不 清身处何处。他慢慢的坐了起来,一点点拼凑出了昨晚的图片。他吩咐司机开到了 她楼下,然后自己怎么上楼,怎么开门,又怎么在沙发上睡死过去就只有隐隐约约 的印象了。至于最后忽然来到了这里,更是一无所知。 被子落下,才发现自己裸了上半身,又看了看房间,终于见到了李泽雯睡在沙 发上,大概是连妆都来不及卸去,脸色有些暗沉。她身材高挑,却像个小小的婴儿 一样蜷在了沙发上。他心里忽然不知所措的一动,像是回忆起自己昨晚的心思。就 是那么冲动,一丝丝理智都不见了,跑去了她家里,不省人事。 清晨很有些凉意,陆少俭支起身子,随手拿了床上的一条毛毯,走近李泽雯身 侧,俯下身去想替她盖上。 可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醒了,就这样攀上他的脖子,轻轻的往下一拽,唇和 唇之间,没有半点的空隙。毛毯轻轻的落在地毯上,而房间里只有两个人的轻轻的 喘气声。 陆少俭闭上眼睛,放在自己背上的那双手热情似绽放的玫瑰,缠绵着不愿放开 ;而唇齿间的呢喃却总叫他想起了另外一些什么。一样的亲吻,甚至更亲密的姿势, 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少了些什么东西。 那些东西,是怀抱着某个人的时候再也不愿放手的满腔满怀的爱意,又或者是 亲吻的时候甘愿沉沦的放纵——却绝不会是这样,盲目的回应,甚至还在冷静的思 考对比。 他微微用力,终于离开那两片嫣红的唇瓣,站了起来。 窗帘都没有拉上,可见昨晚多么的仓促狼狈。阳光已经慢慢溢现在城市中,他 立在清晨微曦的阳光之中,因为赤着上身,更显得蜂腰宽肩,生出原始的魅惑英俊 来。他居高临下,看了她一眼,慢慢转过身子。 “是我问了你司机,把你从黎忆玮家里接到这里。昨晚你吐得一塌糊涂,顺便 把脏衣服给换了。” 陆少俭淡淡的答应一声,微笑:“我只想知道现在我能穿什么出去。” 她从沙发上起来,大大的T 恤,一条短裤,双腿纤长笔直:“我去看看,应该 干了。” 衬衣还有些皱,陆少俭穿上推开房门,看着她在厨房忙碌早餐。简单的画面, 忽然觉得气闷,束缚得喘不过气来。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