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是武汉 作者:深秋的女人 我跟阿茵都是地道的武汉人,也都是在十几岁就离开武汉的。但是阿茵从没有 忘记自己是饮长江水吃武昌鱼长大的,她通常在每一个城市的火车站出站口无比坚 定的说,武汉比这里好多了! 这时候我总是觉得很惭愧,并且这个结论越显得没有道理我就越惭愧,因为这 时候,我一般都是在一双双打量我们的眼神下,装出跟她不太熟悉的样子,然后阿 茵会很生气的说,你就跟那些留洋在外冒充日本人的中国学生没什么两样! 我觉得还是“有两样的”。有例可证:每次吃朝鲜冷面上海拌面兰州拉面的时 候,我会很大声的说,没有武汉的热干面好吃,哪怕是吃几千块一条的鱼,我也会 说,还是正宗的武昌鱼好吃,我还说过黄鹤楼比六合塔有气势多了,光一个汉水就 比松花江宽等等诸如此类的话,但我不能因为这样就说武汉比这里好那里好了,我 不能因为这样就对武汉人的一些陋习视而不见了,我只是个小市民,我只是觉得鄙 视某一些东西实在要比期待某一些东西要简单的多了。 去年有机会我跟阿茵一起回到了武汉,阿茵很兴奋。我们踏出火车出站口的铁 栅栏的时候,她说,我觉得亲切极了!我纠正她说,可以不用说普通话了,说你久 违的母语吧,阿茵这才想起她还操着极富优越感的京腔,顺便说一句,阿茵的京腔 是在对北京人的仇恨中练的出神入化的,因为阿茵说北京人最讨厌外地人了,我有 时候想,要是阿茵坚持用武汉的普通话跟北京人较劲,说不定有一天北京人会很尊 敬武汉人,然后会流传一句佳话:武汉人是最有骨气的了! 象阿茵这样的人没有完成这个使命应该是武汉的损失吧。 言归正传。两个女人到了武汉第一件事自然是逛商场了,我们享受着沿路随处 可见的各式各样的小吃,有竹签穿的热腾腾的包米,竹签穿的辣乎乎的藕片,竹签 穿的香喷喷的羊肉串,吃完了又买碗一次性塑料碗盛的满满的西瓜,走在已经发黑 的玉石板铺着的人行道上,阿茵纂着满满一把竹签子满意的说,真爽,在哪都不如 武汉吃的痛快!这回我很快的赞同了。然后我们发现我们走的这条路上没有垃圾箱。 大概走了200 米,阿茵说,好大的垃圾箱啊。那是个橘红色的朝天开口的垃圾 箱,我说它是橘红色是说它上半部,因为下面3 分之2 都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了, 我想武汉人很懂得垃圾是用来“扔”而不是放的,扔出去的垃圾很大一部分都躺在 垃圾箱的脚边而不是肚子里面,这样一来,拣垃圾的人真是省了不少事情,所有的 可以要的不可以要的根本不需要划拉了,简直是一目了然。我跟阿茵说,可以设计 一种喇叭花形的垃圾箱,这样命中率会高很多的。阿茵很不痛快的恶狠狠的说,就 你聪明!最近听说武汉有很多漂亮的垃圾箱了,但都很短命,不是被偷了换钱就是 破坏的不能装垃圾了,只有这种沉重的垃圾箱又实用又防盗,看来设计也不是那么 简单的,需要理论跟实际相结合。 阿茵每天清晨出去跑步。等到快7 点的时候她回来了,说是街边倒数第2 个摊 位的热干面特别香,于是我们梳妆打扮,只奔目的地而去。阿茵的鼻子果然厉害, 我们叫了热干面,米酒,糯米团子还有豆皮,挑了个临街可以方便看车来车往的桌 子,开始细致的享用。大公车里面的人越来越拥挤了,骑自行车的也越来越多,一 片生机勃勃的样子,看了让人神清气爽。不妙的是,我们同时发现清洁工人也是这 时间上班。她们穿着统一的服装,带着特大号的口罩,挥舞着大埽把一步一步向我 们逼近。阿茵盯着他们移动的脚步加快了吃的速度,希望在他们到来之前可以一举 歼灭眼前的美味。我却早没了胃口,无聊的看着这帮城市的美容师,那最熟练工人 目光呆滞的盯着脚下,几块鸡蛋大小的石头和几片枯了的叶子在她的埽把下面左躲 又闪,等她一直扫了200 多米我看见还是那几个鸡蛋大小的石头不离不弃的跟着她, 只那几片叶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以后的日子我们都习惯了本土的一些风俗,比如阿茵有一阵开始学会在干净的 商场里寻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安置她喝空了的可乐杯子,不在傻乎乎的捏着干瘪的杯 子一直到找到垃圾桶为止,而我也开始学会把用过的餐巾纸扔到茂密的花坛里面。 我们从小心翼翼开始到大大方方旁若无人结束。 阿茵有一次在临睡觉前说,其实也不过就是卫生问题,该干净的大场所还不是 一样干净,哪个城市没有肮脏的地方,是的,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我们并没有发 现武汉的哪条大街上有狗屎。可是你怎么解释武汉人的街头大骂,怎么解释有人在 吃完早点顺手把餐桌上整卷的筒纸揣到口袋里,怎么解释公车上抱孩子的人可以从 起点站到终点,怎么解释……太多了。 我们要离开武汉重新来到火车站的时候,阿茵说,武汉好多地方都在重新建设, 下次来的时候肯定很漂亮。 她的话随旁边女人顺手丢出去的包装袋一起被风瞬间刮的无影无踪。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