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是吗?原来是叫亚男吗?”凉听了伊达的回答后应道,“我昨晚见到她好像 很不开心呢,和你有关吗?” 伊达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他与此事无关,伊达还补充说后来也没再怎么接触过。 “可是你多少还是有点喜欢她的吧?否则为何偏偏带她回来?”凉问道。 “并不是那样。”伊达否定了凉的判断,心头掠过一丝淡淡的不快,不过究竟 为什么会带她回来心底下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你怎么认识她的?”凉问伊达。 伊达想了想,道:“有一次在酒吧里看到她在听一个乐队演奏,是那种全是短 乐句的曲子,她跟着音乐头一点一点的样子很有意思。”说完伊达微微地笑了起来。 “想像得出,”凉也笑了,“完全就像一个小孩子。” “是的,”伊达赞同道,“就像个小孩子。” 静默了一会儿,凉开口问道:“从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怎么可能,”伊达答道,“不过都不太深,忘记也不很可惜。” 凉沉默了,这回轮到伊达来发问了: “怎么?忽然对我的经历有兴趣了吗?” 凉缓缓地笑了,他说道:“听说你一直在四处旅行,因而想知道那是怎样一种 感觉。”说到这里,音响发出“咔”的一声,曲子结束了,凉从窗前走开来,坐到 了伊达身旁。“怎么样,”凉道,“不介意说些有趣的事给我听吗?” 伊达半仰起了头,靠在沙发背上,默默地想了想。 “我一直不喜欢北方的树,你知道,那里的树叶小、脂厚。我也不喜欢常青的 植物,虽说生命力很强,但我总觉得会泛黄、会凋零的那才叫树,就像会谢的才叫 花一样。所以入秋以后我都会去南方,这已是我的习惯,说起来倒不是因为怕冷。” 说到这里,伊达自顾自笑起来,凉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可是有一次,我因为一些事情,直到入秋后仍滞留在北方。”伊达继续他的 话,说到“因为一些事情”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右脸颊,凉注意到那里有一处 不太明显的创伤。伊达摸到创伤之处时眼里闪过了一个瞬间的抑郁,就似一头大鸟 飞过凝望的瞳孔。“那一次我见到了一种紫色的小花,花朵小小的,茎上像是有一 个个突起,像初民记事的绳结。后来我知道那是因为这种花原初长着对生的叶子, 到了秋天叶子脱落了,只留下纤细的茎,然而那时她的花却开始绽放。 “当地人说这种花叫做紫菀,就是传说中的返魂草。传说在爱人早猝之后,她 便一直等待着爱人漂泊的灵魂。然而秋天到了,她也将随风而逝,爱人的灵魂却还 是不曾归来,于是在绝望中绽放着紫色的小花,那花朵是她最后的守望。” 伊达结束他的追述,转过头来,发觉凉正用一种幽长深邃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还记得那首《水边的伊达之花》吗?”伊达道,“紫菀花的传说像极了纳西瑟斯 的神话,于是带给了我创作的灵感。” “《水边的伊达之花》。”凉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歌的名字,“能再弹一次吗? 还想再听听。” 伊达若有所思地望着凉,一言不发地拿起了放在一边的吉它。 “今次可会相逢?水边的翩翩少年,美丽的伊达之花。”曲调一如往常,轻快 而略带忧伤。在曲子所轻轻泛起的迷离光影中,凉仿佛看到在北方一个清冷的黄昏, 一个身背吉他的长发少年独自来到河边,没有人知道他在寻找什么,只是见到他轻 轻拭去右颊上的血痕,然后坐在了河堤上,当风起时他忽然发觉河畔三三两两地开 着一种紫色的小花。然而恍然间那长发的少年忽然变成了一个留齐耳短发的女孩, 她穿着一袭洁白的衣衫,唇际鲜红,翩然地向自己径直走来。走到面前时她莞尔一 笑,开口问道: “猜出来了吗?两个碎成一半的蛋壳是什么?” 于是刹那间,她身后晚霞横流的黄昏转眼成为睛朗夏日的西站月台…… 一曲既终,凉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了窗前。窗外天很晴,而都市的轮廓依然 清冷。凉面对着窗外清冷的都市对伊达说道:“‘只有会泛黄、会凋零的那才叫树, 就像会谢的才叫花一样。’”凉重复着这个句子,“伊达,”凉道,“你这两句话 说得真叫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