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那天为了参加学校里的舞会,她打开了衣橱,取出了当年母亲的一条短裙。短 裙的颜色是火红的,正符合母亲的口味,当然苇也很喜欢。苇对着镜子穿起了这条 裙子。在镜子前转了又转,发觉虽然她已比当初的母亲高瘦了一点,但总的来说还 很合身。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让父亲看看,她想父亲如此喜欢母亲,也一定会喜欢她 这身打扮。 但当父亲看到苇穿着母亲那件火红的短裙的样子时,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苇看 到父亲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端可怕,她立即就意识到了她所犯下的错误。 可这已经太迟了。 苇本能地想往后退,却一下子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跌倒在地毯上。父亲一下 子猛扑了上来,将苇死死地按住。他先是用左手将苇的两只瘦弱的手臂反剪到身后, 然后用右手劈啪地抽苇的耳光。“叫你再出去!叫你再出去!”他一边打一边恶狠 狠地骂着,随后就用力撕扯苇的裙子。在揪心的撕裂声中,那条鲜艳的裙子转眼就 成了支离破碎的残片,苇那未经试探的如幼虫的蛹般通彻透明的身体就袒呈在父亲 的面前。 这时父亲却怔住了,因为他忽然注意到了苇的神情。苇的脸上被抽得全是指印, 嘴角还带着血,但在苇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抗拒。父亲也曾强迫过苇的母亲, 那个女人知道敌不过,也不反抗,但她的脸上始终是一种厌恶和鄙视,从不曾让他 感到自己是战胜者。而他的女儿的放弃是完全不同的,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眼神澈 亮如水,她的脸上是一副甘于自己命运的样子,仿佛这一天是她所早就预料到的, 她似乎从没有打算去抗拒什么。 父亲松开了他的手。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必要捏着,因为那两只手背在身后从来 就没有挣扎过。父亲直起了身子,看见由于手背过去的缘故,苇洁白晶莹的胸膛显 得特别突出,随着呼吸起伏着。这样的姿势两人相对了有几分钟之久。 “你为什么不反抗?”父亲嗓音沙哑地问他的女儿。 苇看到父亲脸上因剧烈的情绪而涌起的红潮正渐渐退去,眼里有了一点泪光。 “这是妈妈欠你的,你把它拿去,我不怪你。” 苇静静地答道。 父亲颓然地站起身,打开门,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苇躺在地中央,望着天花 板上令人晕眩的吊灯,静静地流下泪来。 苇知道,她的回答是多少有些言不由衷的。她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如果她反 抗,那么将会更加刺激到父亲那根本来就一触即发的神经。所以她干脆彻底放弃了, 她已准备接受上天降临到她身上的一切。忠诚和驯服,不是她一向用来同母亲争夺 父亲的武器吗?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唯一可以凭借的就是她的柔弱,她的完整仅仅 系于对方的一念之仁。 当父亲终于直起身的时候,苇感到自己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她以最后的一点理 智作出了对父亲的回答,那相持的几分钟漫长如几个世纪。当然她并非完全在说谎, 如果事情无可挽回地发生了,那么她是会痛恨的,但她痛恨的不是父亲,而是背叛 父亲而去的母亲。 父亲终于走了,于是苇最后一点力量也没有了。等到她有力气站起来穿好衣服 的时候,已是午夜时分。她对着窗外长久地凝望着,于是她决定去远行。她拿走了 抽屉里所有的现金,只带了一些简单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就出门而去。她买了一张终 点最远的火车票,就义无返顾地离开了她从未离开过的城市。 也就是在这次旅途中,她遇见了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