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祭 大街上几乎没有一个行人,别人都躲到屋里取暖去了。 尽管今年的冬天迟迟没有下雪,但,干冷的黑风刮着,比扑面而来的雪花更 让人感到寒冷,就像刀子一阵阵在脸上刮得生痛。查子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在大 街上走着,他仿佛是为了某种心情,他需要这种灵魂深处的撞击。 风吹动着查子的大衣,从各个有机可乘的地方钻进他的心里,查子却丝毫感 觉不到寒冷,因为他的怀里有一团不熄的火,温暖着他。他愿意在这样的天气里 出来走走,带着他的阿香,去和冬天的雪花约会。 查子原本是不喜欢雪花的,因为他从小在北方长大,看惯了北方单调的冬天, 他并没有觉得冬天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后来,因为有了阿香,他才对雪产生了一 种奇特的兴趣。每当查子独自走在冬天里的时候,那些生活的碎片总是一次一次 地撞击着他的灵魂。这时,查子就感到一颗像羽毛一样飘荡的心就突然有了着落。 就像今天,灰黑的风刮得人喘不过气来,风沙霹雳啪啦地打在脸上,查子却感到 一种淋漓尽致的快意 .舒服,舒服呀! “沙,沙沙,”虽然地上没有雪,查子却能听到沙沙的声响,就像脚踩在深 深的雪地里的脚步声。他像一种好听的音乐,在查子的灵魂里飘来荡去,让查子 觉得揪心,又觉得舒畅。 是大二那年的那场雪把查子和阿香的命运联系到了一起。那天晚上,查子心 中突然生起一种郁闷,空荡荡的,查子就走到窗前,走到窗前的查子就看见了那 个曾像一团火焰在他生命里燃烧的秋天刚刚入学的女生,在路灯下一个人傻呼呼 地仰着脸,向着路灯,向着天空。这时,查子心中的郁闷就顿时像一块冰一样被 这团火焰给熔化了。女孩久久地这么看着,查子也就久久地这么看她,查子想起 了那句诗“你在楼下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秋天,一阵欢笑声引来了一群像小鸟一样的女孩子,一个穿金丝绒套裙的女 孩,就像一片红霞映入了查子的眼帘,蹭地一下就被查子的目光点燃了,火苗在 她们中间燃烧、跳跃着。从此,查子的心就像羽毛飘在空中,呼高呼底,总是落 不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查子很想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但,查子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接近他,也没有 勇气。或许是因为查子来自农村,或许是因为查子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或许是 因为查子并不漂亮的脸上长满了青春美丽豆,甚至坑坑洼洼的就像他家乡的黑土 地。查子只能远远地看着她,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查子想着,就不由得走下楼去,他实在不忍心让她再站在那儿傻傻地冻下去。 “哎,这么入神,看什么呢?”他怕吓着她,声音压得低低的,结果还是吓 了她一跳。 “你吓了我一跳!”女孩像是被惊了魂似的,有点儿不高兴。 “嘿,这么冷的天也不怕冻坏了身子骨?”查子傻着脸,憨憨的模样,笑着 问。 “哎,你过来看看,我有个发现。真有意思,神奇得很!”女孩显然没有真 的生气,她让开,让查子站到她刚才站过的地方。查子从女孩身边走过去的时候, 感到有一股热气从身边飘过,直拂得查子心里痒痒的,顿时心里热乎乎的。 查子学着女孩的样子仰着脸,痴痴地看着。 停了一会儿,女孩问“看见了吗?” 查子问:“看见了什么啦?”他茫然地摸着脑袋。 “难道你什么也没看见?” “啊,有,看见雪在飘。除了雪什么也没有。” “还有的,你再仔细看看。” “还有什么?”查子十分惊奇,心想不会是见到外星人了吧。 “还没看见?”女孩有些着急了,但还是极有耐心地等待着。 查子就又仰着脸,几乎是屏住呼吸,格外小心,格外认真地看。 又过了一会儿,女孩问“看到了吗?” 查子很失望地摇摇头,他有些恨自己了,“除了雪花还是雪花呀。”查子说。 “要不,你先仰着脸,闭上眼睛感觉一会,再把眼睁睁开,然后再闭上眼睛。” 查子就照着做,用心去体验。他感到脸上一丝一丝凉凉的,就像雨点落在脸 上的感觉。雪落在查子的脸上很快就化了。他这样仰着脸的时候,样子傻呼呼的, 让人看了想笑。这次,女孩无意间发现查子的轮廓就像一幅剪纸画中那个仰脸看 月亮的男孩,深深的眼窝,高高的鼻子,厚厚的嘴唇。女孩心中的那点点扫兴就 变得滑稽好笑起来。如实地说,查子长得并不丑,加上这个时候,暗淡的柠檬色 灯光,掩盖了查子脸上那凹凸不平的丘陵地带,就使得他那棱角分明的轮廓愈加 显得有男子汉味。标准的一个北方男人的剪影。姑娘心想。 查子的脖子都仰得有些酸了。他活动活动脖筋,冲着女孩傻笑,什么也没说。 女孩也笑了,她知道他肯定是什么又没看见,于是就凑过来,指着天空对查子说: “你没看到,她们就像小精灵一样,纷纷从深邃的天空飞下来,像仙女一般,淘 气的吻在你的脸上,她们的脚真轻盈啊,就像仙女下凡,然后拉着你的手引导着 你的身体向上飞。天空是那么的深,那么的神秘,就像蜀道一样,什么也没有, 只有一个个身穿白纱裙的仙女在为你引路。你的身体就变得轻飘飘的,就像真的 飞起来一样。……我还听到了她们的窃窃私语声音。”女孩一字一句,斯斯文文 地说。也许是因为天冷的缘故,女孩说话时的哈气扑在查子的脸上,使查子闻到 了一种特殊的香味,让查子心里感觉甜滋滋的。 查子心里想笑,因为他觉得她的这些感觉真是太好笑了。 “你一定是在南方长大的,是第一次看到雪吧?”就这样,查子认识了阿香, 一个像诗一样充满灵气的阿香。那晚,查子失眠了。 后来,查子给阿香拍了许多的雪景照片,常常在校园里播放那盘阿香喜欢的 磁带,给她揉她那双冻红了的小手并把他们放在自己的怀里暖着。 阿香说:“我从小最怕冷,以前常常冻得直想哭。现在到了北方,却觉得冬 天不怎么冷了。” 查子说:“和我结婚以后,你的生命中就再也不会有冬季了。” 再后来,阿香不顾家人的劝阻,放弃分配在广州的机会毅然决然地嫁给了查 子。那一年,阿香22岁。 结婚那天,阿香躺在铺满玫瑰花瓣的婚床上让查子为她照了一组照片,阿香 第一次将自己的身体赤裸裸地展示在一个男人的面前。她说:“查子,这是我一 生中最美的时刻,我把她给了你,希望你一生都对得起她。”查子重重地点了点 头,把阿香吻了一千遍,然后紧紧地把阿香抱在怀里,用一个男人的全部力量。 “我用我的生命对你承诺,只要我的身体还有知觉,我的一切,包括生命都 是你的!”查子一字一句地说。 “是不是我的,并不是最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要对得起自己的生命,对得起 自己的一生。我们的生命是父母给的,不是我们自己的,我们没有权利不珍惜他。 我希望能和你一起好好地度过一生。” 虽然他们的婚礼没有宴请宾朋好友,却比任何婚礼都浪漫而富有诗意。但, 查子家乡的冷是阿香始料不及的。刚开始,查子还能守着脆脆艳艳的阿香,后来, 查子的工作就渐渐地忙起来。为了查子的工作和前程,他们决定先不要孩子。再 后来,查子的官也越做越大,先是副科长,后来是科长,再后来是副检察长。来 家里送东西的人也越来越多,都被阿香一一挡回去了。阿香说:“查子,凡是乡 亲们托你办的事,不管大事小事,能办就办,但不能违反原则。不要因为别人载 了跟头,就拿捏人家,把人家不当人。谁一生中能没有个沟沟坎坎的。你干这工 作有很多的机会,千万记住:违法的事不要做。不干净的钱,一分也不要沾。我 不图你挣多多的钱,也不图你做多大的官。只想永远过平静的日子,只想有更多 的时间和你在一起。” 每当阿香对查子说这些话的时候,查子心里总是惶惶的说不出是怎样一种滋 味,常常觉得对不起阿香,但一出去就自己当不了自己的家了。查子刚开始是仅 仅是在外面吃吃饭,后来吃吃饭之后就跳跳舞,跳跳舞之后就桑拿桑拿,桑拿桑 拿之后就按摩按摩,按摩按摩之后就不回来了。每到这时,阿香就是把呼机打烂 查子也不复机。阿香就独自一人抱着枕头坐到天亮。 有时,查子在外面再晚也要回来,那多半是他喝多了的时候。这时的查子再 晚也想回到阿香的身边,让阿香陪着他谈理想谈人生谈烦恼谈迷惘心烦的事。这 时,查子的话就特别的多,阿香就把查子冰凉的手和脚裹进自己的怀里,甚至用 自己的整个身子给查子暖着。 阿香常常在自己“倒霉”的日子被查子冰凉的身体冻得浑身发抖,肚子疼得 直冒汗,但喝醉了的查子却全然不知。他总是滔滔不绝地讲着,阿香总是静静地 听,常常默默地流着泪,莫名其妙的,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有时,查子 晕得不太很的时候发现了,就把阿香的脸捧起来,将她的眼泪吻干:“阿香,你 哭了?是为我吗?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可我一生永远只真爱你一个人。” “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呢?你爱不爱我,是不是真爱,对起对不起我都是小 事,我算什么呢?在你的一生中,我只不过是你海中的一滴水。” “不,你是我全部的氢原子和氧原子!”查子紧紧地抱住阿香,生怕她一下 就化了似的。 “查子,你说说,人是不是都会变的呢?” “应该是会的吧。” “我变了吗?” “你没变。绝大多数人是都在变。” “不,我也在变,变老了。查子,我知道,变与不变,有时候自己是作不了 主的,因为咱们是最好的朋友,所以,有些话,我不得不对不对说,不管什么时 候,你做任何事,对得起对不起我并不是最重要的,但一定要对得起你娘。知道 吗,查子?”阿香贴着查子的脸,柔柔地说。尽管那声音很细,很轻,但在查子 听来,却重如千斤,一字一句敲打在查子的心上。 查子经常听完阿香的这一番话之后,心里就更加难受,常常吐得一床一地, 阿香就帮他洗帮他搽洗。有一次,查子睡到半夜滑到了地上,阿香就像抬一头死 猪似的把他抱到床上,抱了上身抱下身,等下身抱上去之后,上身又滑到了地上, 结果,弄来弄去,又弄得一身脏兮兮的,阿香又只好去重新舀一盆热水来帮查子 搽身。 有一回,查子睡到半夜酒醒了,就把刚刚睡着阿香弄醒。 查子说:“阿香,我想要你!这回,我不想戴那玩艺儿了。” “不行!”阿香摇摇头。 “为什么?” “不为什么……会怀孕的。” “怀孕就怀孕,你不是早就想当妈妈了吗?我也想当爸爸了,我要你给我生 个儿子!” “不!我现在又不想生孩子了。” 查子说:“为什么?你是我老婆!难道你不想做我老婆了?” “我担心我们的孩子,孩子将来他……” “将来不会有问题的,我们会很富有。” “等以后再说吧。”阿香心里害怕得病,嘴上却没有说,更重要的是,阿香 不想让孩子将来有一个靠不住的,不光彩的爸爸。 以往,查子想要阿香的时候,阿香就给他。不管什么时候,即使是在身体最 不舒服的日子和做人流的时候。因为阿香在查子面前,永远像一块好吃的蛋糕, 让查子总是感到一种饥饿。即使,查子在外面刚刚吃过别的女人不同风味的面包, 一回到阿香的身边,就又会像一头饥饿的狼。也许,查子更需要的,是心灵的发 泄。 查子非要干一回阿香:“不,这回,我要非把你给干扁了不可!让你起不了 床,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叫你快快活活地死在我的怀里!”查子喘着粗气, 哆哆地说,急急地爬上阿香的身上。每次查子要阿香的时候,总是捡着最粗最野 最狠最脏的话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表现他爱得狂热,爱得发狠,爱得深厚, 爱得死去活来。因为查子每次在外边做了那事之后,总是觉得心里惶惶的对不起 阿香,他只有让阿香快快乐乐地死过去几次活过来几回之后,心里才能找到一种 比较平静的感觉。 但,这一次,阿香没有像以往那样温柔地顺从。她的心底里,突然莫名其妙 地升起一种厌恶来,查子的那张脸,在她的心目中突然变得那样的面目可憎。她 用尽全身力气,一次一次地把查子从她的身上推下去。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我要干你!你是我老婆,我想怎么干你就怎么干, 看我今天非干扁你不可!”查子非常愤怒地骑在阿香的身上,把想要孩子的梦和 一个男人的尊严狠狠地发泄了一通。阿香在一种被强奸的感觉中,呻吟,呻吟着, 完全失控地不止一次地达到性高潮。体会了一个被强奸者被完全俘获,完全释放, 完全燃烧的全部尴尬。阿香泪流满面,为了不该激动的激动,为了不该呻吟的呻 吟,为了难以自已的燃烧。她想,这就是女人吗?女人是什么做的呢?她属于谁? 从哪里来又会到哪里去? 后来,阿香真的就怀孕了。这一次,怀孕后的阿香悄悄跑回自己的娘家做了 人流。她想静一些日子,有很多的问题她要重新想清楚。可是,还没等阿香把要 想的问题想清楚时,一个电话就把阿香给招回来了。 “查子被关进去了。”电话是查子单位的一个同事打来的。说是阿香走的这 些日子里,查子心情非常的糟。那天,他喝醉了酒,开车回家走到半路,和别人 撞上了,虽然没有什么损伤,却发生了口角。查子就拿枪对着人家的脑袋要把人 家给毙了,尽管那时枪里没有子弹,但行为是恶劣的。 阿香放下电话,当即就赶回来了。一路上,她一直在后悔自己不该离开查子。 她想,如果自己一直呆在查子身边,他决不会干出这么荒唐的事。她在深深地自 责和内疚。 查子被关进去之后,就有很多的人把查子给咬出来,以前给他办事和托他办 事的人。很多的钱,查子都没法退还给别人,因为查子已经把那些钱花在和他好 过的那些女人身上。对于那些钱,查子不敢往家拿,因为啊香容不下,查子就把 它们花在外头。因为得来容易,查子就大把大把地也花得容易。钱,曾使他得到 许多他想得到的东西,获得男人想获得的一切。现在,听说他被关起来,和他好 过的那些女人都纷纷消失了。只有阿香跑前跑后,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变卖成钱退 给人家,可查子给她留下的窟窿太大。阿香为了保住查子的一条命,就决定把自 己的身体卖给医院,因为啊香没有勇气为这些事去向父母、亲戚、朋友去借钱, 她长这么大从没有做过什么抬不起头的事。 阿香想好之后,就把自己的婚床布置得和结婚时一模一样。然后,阿香就给 自己画上弯弯的眉毛,红红的嘴唇,长长的头发垂在肩上,就这样站在镜子前默 默地端详自己老半天。她的脸虽然没有原先那么红润,甚至看上去有些憔悴,但 身体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她的腰还是那么的细,身上还是那么的洁白光滑圆润。 有一点不一样的,就是啊香的一对乳房比结婚前明显的要大得多,他们鼓胀着, 高高地挺立。阿香把手轻轻地放在上面,抚摸着,心中就滋生许多联想,许多冲 动,许许多多的温柔来。不由得,阿香的泪水滴落下来,一滴一滴打在她结实的 乳房上。 阿香赤裸裸地走上她的婚床,就像走上刑场准备英勇就义的英雄。她慢慢地 躺下去,用尽量轻的动作躺下去,生怕弄痛了些好看的玫瑰花瓣。 阿香躺好之后,就用一块红红的绢盖在自己身上。然后,静静地闭上眼睛, 回忆她和查子相识的那个晚上,她多么希望此时能下一场大雪啊,让那些像仙女 一样美丽的雪花,带她到那个神秘的世界去。阿香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那里,静静 地想着,查子和她在一起的每一段时光,每一个镜头就像放电影一样,在阿香的 脑子里一幕一幕地放映着。慢慢地,阿香就睡着了,永远地睡着了。 阿香走的那天刚好是除夕。阿香走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个人,她是在浓浓的 玫瑰花香中睡去的。当时,屋里静得只有玫瑰花瓣轻轻呻吟的哭泣声。不多时, 就被屋外一片除夕的爆竹声给淹没了。 就在阿香睡去的时候,屋外飘起了漫天的飞雪。好美好美的雪花呀,一片一 片就像真的鹅毛那么大。她们从遥远的天边飞下来,就像满天的羽毛在飞,她们 俯瞰、悲哀、绝望,她们歌唱、哭泣、呻吟,她们一次次地飞,想把自己送去想 去的地方。可是,风改变了他们,空气熔化了她们,水使她们坠落下去,一次一 次,她们还是飞不到她们想去的地方。她们像许许多多的仙女在跑,为自己的梦, 一次次落下来,又一次次飞上天去。阿香,你听到她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了吗? 阿香的走的时候,身边留了3 封信,一封是给父母的,一封是给医院的,一 封是给查子的。给查子的信上说“查子,来世我再给你生个儿子。” 很多人都说:“阿香啊阿香,你太傻了!”就连查子也这么说。 查子是被人保释回来给阿香送的葬。查子见到阿香时,阿香已经听不到查子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了。 “阿香啊阿香,为了我你这样不值啊!”查子一遍遍地哭喊着,那声音撕心 裂肺,叫人听了肝肠寸断。 那一年过后,送走阿香的这座城市就再也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 现在,查子怀里揣着阿香结婚时照的那几张照片,漫无目的地走着。他要带 他的阿香去一个她想去的地方,一个干干净净,只有他们俩不受任何干扰的地方。 所以,每年冬天,查子都要带着他的阿香迎接每一场雪的到来。 啊,雪花飘下来了。好美的雪花啊!她们就像仙女下凡,轻轻吻在查子的脸 上,引着查子的身体向上飞,查子感觉到了。 99.122000.2 于郑州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