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黑了,北方的秋季几乎与冬季融为一体。冥海走在回家的路上,冷风打在 脸上像针刺一样,他的双手不停地在脸与耳朵之间搓来搓去,可这丝毫没有起到 什么作用。反而原本还勉强温暖的手,现在也失去了知觉。他仔细回想着今天发 生的事情,不由得暗自苦笑,真的,那个女孩太美了,没有任何理由能让他拒绝, 不过冥海坚持自己的立场没有变。 到了家门前,他用前额重重地撞了一下门铃,那动作十分搞笑,好像是一只 饿急了的啄木鸟在啄食一棵根本就没有生虫子的树。一会儿,门开了,是那个仅 到冥海胸脯的保姆,她动作麻利地把冥海让进门来,然后摆好拖鞋,帮他挂好大 衣和围巾,当她抬起头看见冥海时,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然后又快速地回 厨房干活去了。冷风已经把冥海的能量消耗得差不多了。他拖着疲倦的身子,费 劲地爬到二楼,走进房间一下子趴到床上,耳边时不时传来“嘀嘀嘀嘀”的声音。 “安静点儿,我困……别……妈的……安静……点。”渐渐地,他随着自己 的不成句子的咒骂声睡着了。 早上起床,发现阳光已经很充足了,有些刺眼。冥海洗脸的时候发现自己的 额头上出现了一个红颜色的小圈,而且还有点肿,吓了他一跳,心想一定是昨天 按门铃弄的。突然,冥海想起来,今天学校八点举行告别仪式,一看表:八点半 了!他胡乱穿上衣服,找个创可贴贴在脑门上,风风火火出了门。 在车上冥海摆弄手机,无意中发现屏幕上有一个“小信封”,当然那是短信 的标志。他打开了———有五个未接收短信!都是昨天晚上来的,他刚才急急忙 忙的,没有发现。他一条一条读着,全都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冥海把手机盖合上,心想:这个小姑娘可真是开放啊!刚认识短信就不断! 然后他的反应就是:我老了。 “到了,十二块!” 冥海付了钱,下车一看,平时庄严的学校,现在被装饰得喜气洋洋,门上缠 着彩带,窗子上、楼梯上到处都是大红花,好像都是中考胜利归来似的,冥海快 步走进教室里,“大家好!” “……” 班级里寂静异常,同学们互相拥抱在一起,有的在默默地流泪,有的在抽泣, 不成样子,还有的只是呆呆地坐在那儿,一声不吭。班主任张老师站在讲台上静 静地望着他们。大家都把头转向冥海,冥海的表情僵住了,好像时间停止了一样, 他的心怦怦跳个不停,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这时一个人呵呵乐了起来,是端 木鑫,其他人也逐渐露出了笑脸,他们大多数人脸上挂着泪痕,眼睛红红的,但 却开心地笑了,冥海慌慌张张的,不明白怎么回事,他站在黑板前,不知所措地 摸着脑袋,就像傻子一样。 端木鑫声音颤抖地说:“行……行为艺术!” “对啊!冥海,你来这么晚!不会是故意‘打扮’自己吧?!” 这时,老师微笑着问冥海:“你脑门儿怎么了?” “哈。没事儿。”一向很注意外表的冥海没感觉到丝毫的难堪,因为他感觉 到是他使大家由悲伤变为喜悦的,扭转了连老师都无法扭转的局面,他现在还蛮 有成就感的。渐渐地,教室里的欢声笑语又多了起来,冥海和几个好朋友告了别, 在熟悉的校园里合了影,那些相片会永远带给他们开心的回忆,永远让他们记住 那些美好快乐的时刻,因为照片上英俊的、笑得无比灿烂的冥海,脑门儿正中央 还多了一个平时没有的小圈。 其实这次分离也不是生离死别。今天是九月三十日,十月八日他们进行升学 考试,十月十日正式放假,十一月二十日就开始新的高中生活了。在这四十天里, 这些好朋友有足够的时间在一起吃喝玩乐,沟通感情,似乎会比平时接触的还要 频繁,所以端木鑫和冥海在想明白以后,到处去向伤心的人们做“精神鼓舞”, 不久离别的伤感气氛已经全然不在了,唯独剩下的就是对四年十五班的“解体” 感到惋惜、留恋。 欢送会上,在哭哭啼啼的同学中,只有“四年(十五)班”是最显眼的,因 为他们每个人都在开心地笑,为了友情,为了自己的未来,他们开心地走出了校 园,载着四年来丰收的果实。虽然幼稚,但是清新纯洁。 阳光交织着冷风照在冥海的脸上,让他感觉十分复杂,又轻松又沉重,有一 种莫名的使命感。冷风打在身上,那单薄的初秋装已经不起什么作用了。这些感 觉加在一起让他欲哭无泪。冥海今天的心情颇不平静,他伸手摸了摸额头,圆圈 已经消去了。冥海想要走着回家,这时一个穿着初三学生服的小女孩,从马路对 面跑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男孩,看样子也是初三的。 “等等,桂冥海哥哥,我叫郑小美,是初三的。今天是你最后一天上学,我 想和你照张相留念行吗?” 郑小美一口气把要说的话全都说完,很流利,应该是背了很久了,她现在红 着脸,等待冥海的答复。 冥海友善地对她笑笑:“行,行啊!”冥海心想,我有这么有名吗?照相是 抬举我了。 郑小美听后,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冥海友好地看着眼前高兴得一蹦一跳的 郑小美,仿佛看到了童年的自己。(得了吧,就比人家大一岁!) “冥海哥,咱们照吧!就在这儿,嗯……我能?”郑小美羞红了脸,向桂冥 海身边靠了靠。 “那就这样好了。”冥海自然地把手搭在郑小美的肩上,并对她挤了挤眼睛, 郑小美脸红得更厉害了。她控制了一下自己,对旁边那个男孩说:“你站那儿照, 把我们照得漂亮点儿!” 那个男生不屑地看了冥海一眼,不情愿地站到那个位置上。“1 、2 、3.” “茄子!”郑小美夸张地大叫,而冥海却只是微微地笑,就像是成熟稳重的 大哥照顾自己天真可爱的妹妹。 “呃……现在没事了吧?我得回家了,再见!” “等等,我……我能叫你哥哥吗?” “嗯!你一直在这么叫呀!呵呵,我走了!希望再见到你,Bye !” “哥哥!祝你考试顺利!”郑小美远远地喊着。 冥海招了招手,走远了…… 走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到家了,可在冥海下意识地回头后,轻松的心情瞬 间又变得紧张了起来。原本没多少事可以让冥海紧张的,就连模拟考试的时候他 都提前半小时交了卷出去打球了,可就是处理感情问题的时候会让他头疼。因为 他顾及得太多,他的朋友都说他“老”,其实也就是比他们成熟太多,像个高中 生,所以冥海有时候跟他们挺找不到共同语言的。不过他倒不郁闷,看着他们一 个个发傻的样子,反而很开心。现在他感到紧张,就是因为看到了端木鑫的妹妹 ———端木晓璐。 “哎!你不是端木鑫的妹妹吗?你在……干什么?”冥海尽量使自己语气礼 貌一些。 “我……没什么,就是……” “那你怎么跑到我家门口了?”冥海皱了皱眉头。 “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你家住在哪儿,我没别的意思。” “直接问我,或者问你哥,下次别这样了。” “我……不好意思,给你发短信你也不回……” 这下冥海反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沉默一阵后,他说:“那你现在知道我家住哪儿了,我回去了。” “我还想问问,如果我发信息,你会看到吗?” “当然!昨天是因为我太累了,睡着了……”冥海还想再解释,不过被噎了 回去。 “好的!拜拜!”她急忙道了别,愉快地跑了。远远望去,那件式样略显成 熟的白色大衣,穿在她的身上十分不协调。 冥海苦笑着走进家门,保姆今天放假,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突然一阵铃声。天哪!不是吧?她难道追来了? 是短信!冥海打开一看:哗!这个女孩儿动作还挺快,刚分开不到一分钟就 …… 冥海心里奇怪,这丫头到底搞什么鬼?他推门出去,看见晓璐正微笑着向这 边走过来,与刚才那个疯疯癫癫、又哭又笑的端木晓璐判若两人。 “你好,冥海!” “你怎么了?”冥海一头雾水。 -------- 努努书坊